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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国》第六章 神农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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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农山,地处中原与荆楚交界,高千丈、宽百里。 相传上古时期,大贤神农氏为解苍生病痛无治之苦,周游天下遍尝百草,游至此山时,体内压抑百草毒素齐发,神农知大劫已至自己命不久矣,不忍一生心血付之流水,逐将百草之籽播于此山,大贤神农长眠于此,此山因此得名。

神农山上奇花林立异草丛生,人间百草应有尽有,三界奇珍亦藏觅此山深处。然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奇珍之处必有奇兽相守,毒蛇猛兽凶形异种于此山亦随处可见,故此山虽奇珍遍地却人迹全无。神农山连绵百里,山势虽不极高却险峻异常,悬崖硝壁环绕山渊有进无出,入山只有一条岖路,长仅十里,岖路两侧人立杂草间中凶兽嘶吼不断,路尽头为一参天古树,除此山间再无路可觅。而此该,本该人迹绝无的岖路尽头,参天古树的树上树下却很不合时宜的出现了几个人影。

树下形形sèsè的站了八个人,按所站立的方位来分应该是来自五个不同的阵营。由东至西,站在最上首的是三个彪形大汉,三人俱是一身黄衣,背插大刀面相凶恶,透着一股草莽之气;站在三人下首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坚毅如铁不动如山,全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杀意;汉子的下方则是一个锦衣华服的胖子,长着一幅生意人的嘴脸,正在不停的用汗巾擦拭着脸上的肥肉,眯起的细长双眼闪烁着jiān滑狡诈;站在胖生意人下摆的是两个遍体鳞伤的人,一老一少相互搀扶着,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盯着为首的三个黄衣汉子。

最后的那一个人应该是个女人,说应该是因为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是一个小姑娘但她却偏偏穿着一身男人的装束,有点不伦不类。但凡特别之人必有特别之处,照此原理有特别之处的也应该是特别之人,而这小姑娘从外表来看也确实对的起特别之人。左眼处一块巴掌大的暗红胎记触目惊心,星星点点遍布脸上,配上土黄的肤sè像极了刚出炉的芝麻烧饼,头发囧黄乱糟糟的像团破麻缠绕在头上,露出衣服外的皮肤上暗斑遍布,或青或红,活像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洗过澡一样。不过小姑娘本人好像并不关心自己有那么一点特别,一会无聊地仰脸望天;一会无聊地低头看地;一会无聊地东张西望,看她的神态包不准一会要无聊地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树下的八人显然俱非普通的山野药农,但他们为何会齐聚在这危机四伏的山谷之中,却没有人知道。众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不时有人抬头望向树上,好几次有人yù言又止,好像忌惮着树上的什么。

树是古树,枝繁叶茂不透一缕阳光,从下往上看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除了一个人。人侧躺在一根指头jīng细的树枝上,背对着众人,长发随意地洒在脸上看不见容貌,一身麻衣分不清是什么材料,但看上去很结实。凝神细听有轻微的酣声传来,人显然正在熟睡之中,一阵轻风吹过,人随着树枝自然摆动,仿佛与古树融为一体一般。

忍耐是有限度的,而限度的衡量则是忍耐的对象和自身的结合。树下的人显然谁都不愿意第一个站出来招惹那树上莫测高深的怪人,动手不敢说两句闲话还是有人敢的。

上首的三个黄衣大汉其中的一个向身旁的大汉小声道:“黄邵,你说这家伙是真睡还是在装高深啊,从我们来一直睡到现在,就算他是真睡也哪有人是这样睡的,也不怕掉下来。”

身旁的叫黄邵的汉子接道:“孙仲,依我看这小子就是在故弄玄虚,也不想想爷们是干什么的,竟敢班门弄斧,只要程老大一声令下,定叫这家伙好看。”

为首的叫程远志的汉子闻言脸露得意之sè,嘴上却故作训斥道:“你们俩个休得胡言,奇人自有奇异之处,况且今时不同往rì,这次我们有求于人这点耐心都等不起吗。”话锋一转,对着站在第三位的锦衣胖子道:“胖子,看你这一身肥膘rì子过的不错吗,等会此间事了我们兄弟再向您老好好请教请教。”

锦衣胖子闻言一阵哆嗦,看都不敢看三人一眼,擦汗的幅度却更急更快了。

程远志似乎很满意锦衣胖子的反应,得意之sè更浓。眼角瞄向站在已方三人下首的瘦小汉子道:“我认的你。”

瘦小汉子似乎不知道有人在跟他说话,又或许知道却根本当作对方不存在,不动如山。

程远志继续道:“你姓乐,士门曹家的人,青州之战你杀了我们很多人。”瘦小汉子还是不言不语,甚至连看都不看程远志一眼。

锦衣胖子听到这来了jīng神,掐媚的对着瘦小汉子道:“原来尊下是士门曹大人摩下的乐进乐将军,真是失敬之极,家主左将军名门袁术,为曹大人好友,不才袁二,现为左将军府二总管,这三人似yù加害于我,还望乐将军护我周全。”

乐进皱了皱眉,终于开口道:“乐某愚钝,若以袁二总管的功力尚对付不了这三个杂鱼,倒还真叫乐某对他们另眼相看了。”

袁二干笑了两声,擦汗的动作不自然地缓了下来。黄衣三汉闻听乐进说他们是杂鱼倶都勃然大怒,黄邵孙仲更是抽出背后大刀要砍了这口出狂言的小个子。程远志一把拦住二人,强忍着怒火摇了摇头。

青州一战,黄巾教众三十万,曹家子弟兵三千。开战之初,世人皆以为曹家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各地诸候莫不冷眼旁观坐看好戏。然兵法有云,兵贵于jīng而非于多,更何况是士门曹家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运筹帷幄的是曹家第二军师鬼才郭嘉,鬼公子先后施以骄兵计、疑兵计、扰兵计、攻心计、反间计、诱敌计、伏兵计,七计连环。搞的青州黄巾军团人心涣散、疲惫不堪,士气和战斗力更是一落千丈降至一盘散沙,最终三十万青州黄巾于泰山脚下被曹家三千子弟伏兵合围。

决胜千里的是曹家七将,鬼公子郭嘉以七星噬月阵大破青州黄巾军团,杀敌三万降者二十余万,经此一役士门曹家实力大增,曹家三千子弟名扬天下,世人皆以虎卫相称。而这乐进正是当时的曹家七将、七星噬月中的一星。程远志那时正领军来援,远远看见曹家七路尖兵纵横交错,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黄巾军团,七路将星皆身先士卒冲在队伍第一位。乐进在七路将星之中虽身形最为瘦小,却勇悍绝伦,完全是一付不要命的打法,只攻不守以旋风之势连斩十几员黄巾将领,程远志心胆俱裂,尚未交锋便率队逃出泰山战场。此番神农山狭路相逢实非程远志所愿,青州之战的惨烈仍历历在目胆颤心惊,无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程远志深知已方三人加起来也远非乐进对手,唯有兵行险着先声夺人,故才有先前对乐进的一番挑衅,期望乐进看不出已方深浅好能瞒天过海。谁知乐进压根就没把他们三人放在眼里,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这倒真叫程远志又喜又怒,不过小命终究要比面子重要,只要乐进不来找他们麻烦,他是万万不会去招惹这个刹星的。

程远志虽拦住二人,自己却也觉的面上无光。又想当老大又怕死,也真够难为他的了。正自郁闷之际,发现下方的一老一少又在怨恨的偷瞄已方三人,心中一口鸟气顿时找到宣泄之点:“看什么看,大爷肯要你们东西是你们祖上积德,饶了你们的小命还敢跟到这里来,信不信大爷马上宰了你们喂狗。”

一老一少身上之伤显然正是拜黄衣三汉所赐,少年人血气方刚还想冲上去,老者死死地拖住少年,两人扭成一团。程远志心中鸟气喷出,顿觉一阵舒畅,正自得意之际。一串清如雨打水花的笑声响起,众人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暖意,如沐桃李chūn风,坚毅如乐进仿佛也有了一丝温柔。

程远志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转头望去站在最下方的小丫头正笑的花枝乱颤,程远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嗓门却情不自禁地低了下来,小声问道:“你是在对我笑吗?”

小丫头忍住笑声,用力地点了点头。程远志更得意了,虽然这个小丫头长的是有点寒颤,但却无碍他的自我陶醉,程远志挺了挺胸,感觉自己更加英明神武了才神气地问道:“为什么要对我笑?”

小丫头眨了眨长长的睫毛,chūn暖花开般的声音响起:“因为我觉的你们好神勇、好威武哦,你家主子都已经升天去伺候你们的祖师爷去了,你们这三条丧家之犬还不老老实实地躲回窝里,竟还敢四处乱窜祸害一方,疯狗本姑娘见的多了,却还没见过比你们更不知天高地厚的,也不知道是你们走运还是我走运,不过既然碰上了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总是要笑一笑的吗。”

小丫头说完,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程远志三人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了,三人脸sè俱是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共同沦为猪肝sè,程远志怒目圆睁,大喝道:“丑丫头,你找死。”身形yù动,黄邵已抢先一步跃了出来,大刀舞成一道寒光朝小丫头当头劈了下去。小丫头仍然笑面如花,浑然不觉自己已处在危险之中,一老一少想阻拦已然不及,想到小姑娘是为了替他二人鸣不平才遭此横祸,而他二人却毫无办法,唯有闭上眼不忍看见即将来临的血腥画面。

大刀已经离小丫头很近了,刀风轻拂起小丫头的发梢,小丫头还是笑的那么灿烂。眼见小丫头就要命丧黄邵刀下,众人的上方传来一丝轻微的响动。一道青芒从古树的枝叶中激shè而出,在黄邵的手腕处轻轻地点了一下,随即又shè入附近的草丛,转瞬间已消失不见。

黄邵只觉手腕处被蚊子叮了一下,有点痛又有点麻,正在心里诅咒这只该死一千次的蚊子影响了自己威猛的心情,却发现地面怎么动了起来,自己怎么离地越来越近了。“扑通”一声,黄邵倒在地上,双手劈刀左腿前伸,姿势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龙jīng虎猛,只是现在的他却连让眼珠转一下都不可能了。

黄邵全身呈惨碧sè,七孔中流出惨碧sè的液体,气息尚在,双脚却已经开始腐化,腐化以看的见的速度由脚至头,黄邵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全身已腐烂化为惨碧sè的液体,液体转即化为青烟,青烟徐徐升起消失于无形之中,仿佛世上从来没有一个叫黄邵的汉子存在过一般。

众人望着眼前这一幕都毛骨悚然半天说不出话来,唯有小丫头早早就转过身去,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半晌时间,锦衣华服的袁二总管抹了抹脸上的冷汗,喃喃自语道:“一气断肠青,竟然会是一气断肠青。”众人闻言,俱是脸sè大变,还没还过神来又再加上一幅惊恐的表情。

一气断肠青,汉史十大虫蛇之一,碧绿sè,尺长指粗,动作敏捷迅若闪电,毒xìng惨烈无药可救,被其咬过的人或兽,身体机能全失,气息尚存神智犹在,直至眼见自己全身腐烂化为脓水升作青烟消失于无形之中,世人皆惧避之唯恐不及。只是此蛇极为稀少,据传已灭绝于世百年有余,没想到此番在这神农山中众人有缘得以一见。

众人惊魂未定之际树上又传来轻微响动,众人条件反shè地后跃丈许有余,只有乐进和小丫头站在原地未动分毫。众人待发觉周围并无异样时方才凝神戒备地向树上看去,树上并无任何危险出现,响声来自树上的人,树上的人终于醒了。

树上的人晃晃悠悠地直起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转过身来。众人这才看清这一直睡觉的怪人的真面目,怪人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长的不算难看但也绝算不上英俊好看,平凡中带着强烈的励志味道。柔顺的长发乱糟糟地甩在身后,五官还算齐整,但偏偏挂着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想睡觉,眼睛半睁不睁地,透出三分寂寞、三分迷惘、三分厌倦及隐隐地一分惊世绝艳。

少年横坐在树枝上,双腿悬在空中一荡一荡地,脚趾上跶拉着两支草编麻鞋。少年鼻子皱了皱,仰天打了个大大地喷嚏身下的树枝一阵乱颤,少年手忙脚乱了老大一会方才稳住身形,让人看了都不禁揪心提胆、冷汗直流。

少年晃了晃头似乎清醒了些,努力地睁着半睁不睁地眼睛无jīng打采地望向众人。幂幂中,前世五百次的擦肩而过终换来今生的一次凝眸,少年径直望向小丫头,时间空间在这一刻静止般不再流动,再也与少年无关。少年的眼睛越睁越大,无聊的瞳孔里渐渐有了神采,神采凝聚成一点星光散发出炽热的光芒。少年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一双眼睛,晶莹的像天上的星星纯洁的像地上的水晶,眼瞳有如天然的黑宝石清澈而不带一丝杂质。虽然总有一点感觉不太对劲但这丝毫影响不了少年现在的心情,在少年的心中,这双眼睛已不再是一双眼睛而是一片温暖的海洋,少年寂寞的心中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包裹着全身,那么的安详那么的宁静那么的温暖。

少年就这样看着小丫头,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而小丫头却好像并不知道有双眼睛瞄着她不放,依然跟先前一样无聊地望望东、无聊地望望西、无聊地望望天。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少年还是一动不动好像可以就这样看着小丫头直到生命的尽头,他愿意这样看一辈子,树下的人可不愿意就这样看他看她看一辈子。

袁二总管眼中不耐烦的情绪越来越浓,心道还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少年看似神秘莫测却被一个这么丑的小丫头迷的七魂丢了六魄,虽说在这深山里可能真的很难见到一个女人但也不带这样盯着人看的,活脱脱地像要把小丫头生吞活剥塞进肚子里一般。大爷是真看不下去了,大爷可是有要事在身的,看来得有人提醒提醒这小子。

袁二左右看了看,黄巾军的程远志和孙仲还沉浸在黄邵惨死的恐惧当中没了先前的嚣张,这俩笨蛋脑袋虽然不太灵光但那一身腱子肉还能凑合着看,出山之后收为打手也还能架架势。乐进他可不敢惹躲他都嫌不够,这丑丫头也碰不得,碰了之后包不准树上的小子会干出什么不经大脑考虑的事来,看来只有这一老一少是软柿子了。在有些时候弱小本身就是一种错误。袁二悄悄地把手背往身后,指尖轻弹一锭碎银准确无误地打在老者的伤口处,老者条件反shè地大叫一声,忙又自掩嘴巴恐惧地看着树上的少年。

少年打了个冷颤,眼睛还是盯着小丫头不愿移动分毫,嘴唇却动了动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你能给我生个孩子吗?”

树下的人齐齐张大了嘴巴,像生吞了个鸡蛋噎在那里动也不能动。小丫头一愣,焦黄的脸上瞬间浮起两朵红霞,像秋天的蕃茄谁都想咬上一口。

少年喃喃地道:“你真美。”

小丫头鼻子先微微皱了皱,两个酒窝随即荡漾出深深的笑意,暖暖的声音再度响起道:“谢谢。”

少年眼中炽热的光芒愈燃愈烈,紧跟着道:“你能给我生个孩子吗?”

小丫头再度海棠沐chūn雨、枫霞飞满天,妖羞yù滴。咬了咬嘴唇,轻如蚊子低语道:“你…你…不能…”

少年还真能听的到,马上接口道:“我能,我可以的,这个你不用担心,那你能给我生个孩子吗?”

树下的人大眼瞪小眼全愣在那里,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少年的脑袋敢情不会是叫驴踢了吧,真是世风rì下啊。

小丫头却没心情去想这么多,羞的头都抬不起来,一边气的直跺脚一边指着少年恨恨地大叫道:“不能,不能,你个小混蛋,你怎么不去死。”

少年显然也被小丫头实然的发飙吓了一跳,差点掉下树来,摸了摸脑袋一脸无辜地道:“不能就不能吗,干嘛叫我去死呢,我又没得罪你,好了,怕了你了,开工了。”

少年深深地看了小丫头一眼,像是要把小丫头藏在眼里的最深处,然后决然的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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