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姬！收拾好了没有，再不出门你要晚了！”

“好了好了，这不是还早嘛，妈你就别大惊小怪的……”

一手将项链塞进衣领里，旌姬提着书包跑出房间，快速再次确认仪表并换鞋。“暑假过去你就该上高二了，怎么还这么磨磨蹭蹭。”母亲不厌其烦地吩咐道，“经过那些施工地段的时候多小心，骑慢点，注意沟和坑洼——”

然而少女没听到最后就跑得没影了，她跨上自行车出发后，栖身于项坠的吸血鬼才笑出声来。“十五个早晨说的话几乎完全一样，真是有趣的母亲大人。”布雷顿调侃道，“现在的旌姬小姐怎么可能怕迟到，实在赶不及，直接飞到学校去不就好了？”

“家里有学生的母亲大人们都是这样喔~另外你刚才是和我开玩笑的吧，要是被父王发现在这种小事上使用神力，我可就惨了。”

旌姬一边笑着和布雷顿小声对话，一边稍微放慢了速度，从一处施工现场的围挡旁绕过。“不过，已经半个月了吗？”她百感交集，“市内还好，沿海一线的各种重建不知进展得如何……”

“人类实在是很坚强的生物，即使遭遇比那场大战更具毁灭性的打击，也一样能从废墟和血海中重新站起——在作为血族活过的几百年里，我已经目睹无数次这样的过程了。”

虽然就如对话里所说，放逐皇非羽、将苍天市从地狱边缘拯救出来的最后战斗才过去了两周，旌姬却觉得恍如隔世，仿佛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单纯懵懂的转学生。“没错，多亏了那些坚强的人们，这座城市才能顺利地、迅速地恢复活力，但是——”她的语气变沉重了：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重新站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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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确认战斗已经完全落幕后，苍王认为随着黑暗的消退，普通市民都会陆续苏醒，为了便于维持秩序，他应该迅速返回东神集团，骑士们则跟着苍后回海牙学院。“杨学长，那你们呢？”看着主动背起雪柔的红发青年，雅歌忍不住问。

“我们刚刚商量过了，梦蝶姐会暂时收留雪柔，她是一个人生活的，各方面比较方便。”

夏澄是驾车来的，梦蝶也带着凌璐去找车了，而婉君像舍不得离开虞菲似的，两人还凑在一起说个没完。“梦蝶姐说，一定会给雪柔找到新的安身之地，她一向说话算数，我相信她。”辉因露出帅气的微笑，“还有，以后不用喊我杨学长了，和小璐一样叫辉因哥就行。”

“有着落就好……诶？等等？！”

金发少年意识到最后好像有点不对的时候，辉因已经背着雪柔头也不回地走了，婉君也向海牙众人鞠了个躬，颠颠地追着他离去。“他们不再是‘钢铁神宫的干部’了吧，以后再见面时，是不是就可以好好说话了呢……”虞菲走到旌姬身边，歪着脑袋靠住她的胳膊，不知是累了还是在撒娇，“学姐觉得怎么样？”

“只要他们不加入别的邪恶组织，那就没问题啦。”

话刚出口旌姬自己就先笑了，虞菲也跟着笑起来。就在此时，眼前浮现那位被自己亲手变回普通人后，就再也没有音讯的青年的模样，首席女武神的笑容顿时黯淡了几分。

一周过后，在结束了上午课程的海牙学院——

“明明刚经历了那么激烈的一场大战，半个月以后却还得按时参加高考……嗨呀，本小姐觉得好气啊。”

“就算发生了比这更大的事儿高考也会照常举行的，大姐你就认命再冲刺一下吧，不是和韶真学姐约好了要考同一所大学吗？”

在去食堂的路上，御座三人组遇到了“镇地骑士”主从，五个人便说说笑笑地一同前往。对于明珠的抱怨，星晨一如既往熟练地劝慰，还无法感同身受的旌姬和虞菲只能听着。“高三的骑士们要毕业了啊，得抓紧从团里的第二阶级中寻找候补了。”魅堂露出沉思的表情。“佳丽和阿星学长应该没问题吧，他们也正巧都是高三骑士的随从。”旌姬提议道，“小菲也可以考虑一下哦？”

“不要，在旌姬学姐毕业前，我是不打算升级的。”

碧发少年干脆地拒绝了，引得几人相视而笑。“先不说虞菲，星晨，你们两个的确都是候选人。”魅堂平静地说，“佳丽应该会继承兄长的‘雷鸣骑士’称号，你也不要松懈，让明珠安心地毕业吧。”

星晨立刻收起笑脸，郑重地点头答应。忽然，路边树荫下飘出一抹海蓝色来，紧接着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

“哎呀，你身边还是这么热闹呢——因为打了胜仗，才一个个都那么精神焕发吗？”

因为来者身上没有一点异能者的气息，这才发现“ta”的五个人一时全愣住了，旌姬更是瞠目结舌。“……水月？！”她好一会儿才发出惊叫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者正是火焰少女的前宿敌，如今没有称号也没有了异能的云水月。“很好，称呼没错，现在我只是个普通的水族馆讲解员啦。”模特般的美青年招手一笑，“所以你们都别紧张，尤其是那位保护过度的男朋友——我是来找旌姬的，能不能赏脸一起吃个午饭？”

“敢当着男友的面单邀女孩子吃饭，你胆子也是够大的……”

终于回过神的星晨忍不住吐槽，魅堂还没说什么，虞菲就先挡在旌姬前面，眼里充满了警戒和敌意。“啊，不行不行，我邀请的只有旌姬，其他人的饭我可不管。”水月扶了扶太阳帽，对魅堂挤了个眼，“能不能破例批准一次呀，‘御座大人’？”

“——去吧，旌姬，注意时间，午休结束前及时赶回来即可。”

“牙之御座”意外的回应让星晨三人吃了一惊，旌姬则回以感激的微笑。“谢谢您，魅堂大人，我会尽早回来的。”她行了一礼，“如果父王或大团长问起，就麻烦您代我解释了。”

水月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对少女做个邀请的姿势，二人便转身往校门去了。“魅、魅堂大人，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虞菲着急道，“就算他已经赢不了旌姬学姐了，但万一有诈……”

“都别担心了，现在的云水月，没有理由对旌姬怀抱恶意。”

魅堂拍拍眼镜少年的肩，又示意明珠主从继续跟着自己走。“他们有些只能说给彼此听的重要的话，就让他们单独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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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水月，只是吃个午饭的话随便找个地方就好了，不用选这种高档的……”

“打住打住，既然是我请客，地方我说了算，不接受反驳喔。”

无视少女的意见，蓝发青年径自推开了高档咖啡厅“爱琴海”的门，在店内最深处的角落选了张桌子。“菲力牛排套餐两份，一杯维也纳咖啡，一份水果沙拉。啊，给这位小姐一杯香草奶昔。”水月流利地点了餐，待服务生走远了，才转向对面的旌姬，之前轻佻的神色此时完全消失了。“该从哪里说起……算了，你随便问吧。”他紧抿嘴唇，双手在桌面上绞来绞去，“抱歉，我真不知道先说什么才好。”

“黑暗笼罩城市让人们都睡着了的时候，你没事吧？！”

尽管对方看起来状态良好，旌姬还是忍不住问了。“啊，那时我正好在家。我觉得以那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实在没法工作，就先请了一阵子假。”水月露出苦笑，“异能力突然消失，就像一部分灵魂永远地被挖走了一样，虽然不过就是回到了觉醒前的生活，可我短时间内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回头想想，我在家睡个觉最后决战就结束了，城市安全了以后也清净了，这就是因祸得福吧。”

“从自作主张抹消了你的异能的那天起，我就有被你憎恨的觉悟……魅堂大人事后对我说‘你的决断是对还是错，终有一天会由云水月来告诉你的’。”旌姬垂下视线，“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正在这时，服务生来到桌前送餐，在摇曳的热气和牛排发出的滋滋声中，旌姬听到水月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极其认真的口吻说：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