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那乡那人那土》第十章 乱象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种秋复杂了些。 就是用上用粮食换来的短工临时帮忙,也足足二十来天,才把计划的地黄、牛膝种好;红薯,玉米、谷子都简单,不再出死力气,可是芝麻饼、棉籽饼肥料埋得多——这也是新乡拉货时,趁便宜买了三百六七十斤。别人家看见,直咂嘴,说是刘家有钱没地儿扔了,人还不够嚼,倒给地嚼去了!

地黄、牛膝地块,用沤肥、饼肥撒匀,翻地翻得深,土坷垃耙地耙得细法,苗儿栽得一条线似的。也有人撇嘴,刘家净出新鲜事,种地比绣花还细法,日球查屄毛,活干得迂了。

刘学林左耳朵听人闲话,右耳朵顺风就没了。这些方法,都是运货时听别人闲聊种地经,自己琢磨想法,中不中,出水才知两腿泥。

秋种完了,拾掇拾掇院墙。有土匪了,小心无大错,尤其防贼,院墙结实些,心里安适些不是?他家这座院,前后四进,后边三进,稀稀落落种些树,有白杨、香椿、槐树、楝树、榆树、皂荚树。香椿是腌菜不说了,皂荚树上的皂荚熟透了晒干敲碎,是娘们洗衣洗头不可少的;其它的树,却是为了盖房准备的檩条、椽、屋檐用材;槐树小处是做锄头、木锨把,大处打造车等最结实用料。前院盖了三座房,分上屋,东厢房,西厢房。上屋和东厢房,用木板隔开,分上下层,上层上屋存粮食,估量有五六千斤;东厢房上面放野菜、红薯秧苗、白菜根等干菜堆满了。三座房又等于三面墙,遮挡院子。现在他们正修补的是前院墙。

这夜,婆子摇晃纺车,二媳妇纳鞋底,刘学林、大孩看书,四人共用一盏油灯。吱吱纺车忽悠忽悠转着,刺啦刺啦线抽着,爷俩静默声地和书说话。

忽然远处传来噗通噗通一声紧着一声脚步,谁家的狗,汪汪叫着。刘学林猛地觉得不对劲——以前街里没缜多、缜密的脚步呀。一愣怔,“噗”吹灭灯,低声说:“都上阁楼藏着,没事别下来!”赶紧到爹房里,叫醒爹和二孩,“有抢匪!”叫爹和孩继续睡觉,有啥事别吱声。孩模模糊糊还能睡,他爹咋会睡着哩?

他爹伸手拉住孩手,“坐着歇歇。听脚步声,朝东跑了。不是对着咱哩。”

“真乱了。”

“真乱哩!”

后来又听见人喊枪响人哭……纷纷乱乱嘈杂。爷俩捉摸不清,也不敢出去。随后哭诉声脚步声狗叫声……

渐渐停顿了,刘学林给他爹说:“出去看看。”他爹紧他一下手,松了。

到了外面,有几个胆大的,往东边摸索。他跟上,看见徐二,就问:“谁家?”

“可能刘三家。”

“哦。差不多。”

嘴里说着,脚步加紧,转眼到了。就是刘三家。院门大开,黑魆魆地上躺着几个人。

众人上前赶紧招呼,有打火点灯,有蹲着看人伤势,有问哭泣的,一时杂乱。

刘学林看不是头,就请徐二去叫几个行医,有请人叫刘家族长、李村正,把刘三家没受伤人,归集起来,安排地方,抬过去有伤的七口人。然后指派烧水,收拾乱七八糟……

这里正忙,有行医来,先治伤重;族里长辈来了,陪说话;李村正来了,刘学林上前说了安排。村正招呼大家:听学林的。有叫人去喊团练头头魏河清。

直到刘家族长到了,场面已妥当。刘族长叫刘家人自己查看被抢物什,叫几个族里长辈坐一起商量下面事咋办?

李村正把刘学林请到一边,“哥你看这事咋办哩?”

“乱才开始。”

“是呀。”

“团练还顶不上去。”

“是啊。前一向十来个富裕户出资,商铺捐点,村里老底拿出来,勉强撑着。”

“寨墙十来里,四个寨门,外人顺寨墙也能攀附进来,不能守啊。谁知道土匪啥时候来?”

“所以,是难啊。不为全村人想,你也算沾这富户的边了。”

“啥富户不富户哩,咱哑巴吃丸子,心里没底气。我看,不能把团练撒辣椒面。一二十人再分开,人家一群闯来,咱就干瞪眼了。”

“那咋办?”

“白天防不胜防,有街里人,谅土匪没那个胆子。晚上轮流守住街心菜市口。哪有动静,冲到哪,临时吓唬吓唬,兴许作用。”

李村正想一想,暂时也没别的主意,就说,“要么,你来任个职?”

“我不行,家里事一大堆,没个帮手,扯不开哩!”

“我们再议一议。”

“就怕乱自内出。”

“咱村里?”

“可不,人多,穷的也多。”

“这就难办哩。家贼难防啊。”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看到刘三家被抢,丢了钱财,也有人心动了。

丁三胆子在外当土匪,虽然没有人看见,但是丁三胆子家人日子过得好了,大家可都亲眼看见。以前穷得一家人合用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剩下的,破炕上有块看不清颜色的东西遮遮羞,其余家里连布片也找不着半根线,男男女女,光身子在家晃来晃去。如今呢,出来进去衣服有了,经常上街割三斤五斤猪肉吃,烧鸡铺好像就是为他家开的。邻居有时候也能沾点光,人家闺女孩子门口吃饱了,随手将大半个猪腿什么的,朝地上一扔,进家了。这边赶紧狗抢似的抓过来往嘴里塞……

也有人看见,深更半夜,有马车朝他家里拉东西……

于是,村西南角的魏胡同的魏麻子,领几个人抢了村团练一杆火药統,去黄河边占河为王;顾家疙瘩的顾小二一伙,在村东拦住寨门,收过门费;还有几个趁逢三过会,在集市上,要过集费;丁三胆子堂弟丁大侉子(说话呜呜哝哝,别人听不清)拉一帮子开烟馆、赌博场;有几家娘们,没吃的,先是悄悄拦男人上床要钱,后来几个人合伙大张旗鼓沿街叫卖,整天有男人穿梭往来……

更有几次夜里,村里几家有名的富裕户,不明不白遭人暗算,抢了钱粮。有一家逼问不出藏钱地方,腿都被打断了,闺女扭走了一个。

一时间,家家担忧,户户害怕。有点财产人家,怕偷怕抢怕伤,想办法掩藏。穷苦一点户头,也跟着发愁:跟谁家干活?不当雇工,哪来活命工钱?就是要的饭,人家推脱自己还没吃的呢。

几家质问团练头头魏河清,魏河清烂泥落在裤裆里,也说不清楚啊。说得急了,干脆撂挑子,谁有本事谁干吧,爷们不伺候了!甩手走了。

李村正看看不是事,找几家族长商量,议来议去,也商量不出个子丑寅卯。郁闷地找刘学林,俩人吧嗒一会烟,刘学林说,不如到县里问问,会怎么办?

李大头第二天就和丈人上县里。他丈人村里,闹得更厉害,有个百儿八十亩地人家,都被搜刮一两遍,连他也差点遭殃。要不是仗着自己当过村正,当场就被放翻了。

早上动身,晌午头到县衙。路上俩人吓得不轻:往常平静的土路,不时会遇到死尸随意摆着,臭味熏人;成片的庄稼地,见不到几个人干活。县里边倒是和往日一样,生意往来热闹,尤其饭馆、烟馆,人头攒动,伙计吆喝声音,悠长响亮。

县衙前,却没有几个人,衣服样式没见过,刑名师爷不见。问说不知道,瞧也不瞧。

李大头赶紧随上来递过一块银元,那人才待理不理,换了,革命军了,县太爷吗,没了,当家的?当家的是督军……

俩人听得一愣一愣,不明白。

李大头拽拽丈人衣袖,使个眼色,从边上沿墙根走开。“张家饭馆!”

丈人一迷糊,“对对。看给忘的!”

转到衙门后街张记饭馆,招牌没变。俩人心说“万幸”,赶紧走进去。

“哎吆,稀客稀客,两位爷,雅座请!”伙计看见,上来客气。

“嘿呦,老郭你气色不错呀。”大头丈人恢复了活气。

“哪里哪里,托爷们福气,混口饭吃。”

掌柜听伙计这边声音大,知道来了敢花钱客,也朝这边小跑。“哎呀,张爷、李爷,感情去远门发财了,好久不见,想死我了。幸亏阎王怕我没有把两位爷伺候好,又打发我伺候您,这不,您赏脸……”

“就你这鬼话,阎王也不敢收留你,三句不把阎王吹晕了!”

“吹晕了倒好了,自己可以当阎王了。这破餐馆不要也罢!”李大头也添笑。

“哎呦呦,不敢不敢。爷们高兴了,就是小的们福气了。”

“你是不敢当阎王,还是不敢……”

“都不敢,都不敢。两位爷,这里请!我还得多活几年,让这把老骨头好好孝敬两位爷呢。”

“怪不得我丈人县里来次次都要上你这哩。敢情有你这活宝!”

“哎呀,笑一笑,百年少。小老儿别的本事没有,天生就是伺候爷们来的。”

“笑话。你个猴老板酱牛肉可是天下一绝哩。”

“难为两位爷还惦记小老儿的生意。我这就亲自给两位爷做去。”

“不好吃,可要拔你一把胡子当饭钱哩。”

“好好,今儿个猴子请客。两位爷,请上坐,请上坐。老郭,你伺候两位爷。”打躬作揖去了。

到了柜台,吩咐火头好生做不提。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