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最后一班岗

越城市市委大楼是幢老式的建筑，建于五六十年代，院内种满了法国梧桐，每到了夏天，巴掌大的梧桐叶遮天蔽目，很有一种庭院深深的感觉。 然而此时，除了光溜溜的枝丫没有半点生机。

于天纵无所事事的站在窗台边瞄了一会，见外面实在没有那种冰封万里的北国风光，就扫兴的回到电脑前胡乱斗起了地主。这秘书工作忙的时候日理万机，闲的时候无聊到蛋疼。

于天纵玩斗地主非常霸道，每把都叫都抢，但输的概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如今已经负四千多分，有些惨不忍睹。上午十点左右，越城市暨阳县县长冯子明打来电话说是要跟陆为民通话，于天纵汇报情况后把电话接了过去。

陆为民接完电话，没到两分钟就叫于天纵准备一下去暨阳县。于天纵大致问了一下情况，才得知那边稍微闹了点雪灾，索性情况不是很严重。但陆为民不放心，还是决定去实地查看一下，近几年天灾**太多，中央三令五申要求做到位做到位，马虎不得。

陆为民就这样带着于天纵风风火火的杀了过去，结果到了那里一看，才知道情况远没有想象那么简单，一个山区的小镇上千户居民断电十多天，虽然电力电信部门已经组织救援抢险工作，但由于地处山区加上大雪封山许多大型设备无法进入，使得救援的进度非常缓慢。陆为民在摸清真实情况后当即发了飙，把县委县政府一帮老太爷们狠狠教训了一顿，指责他们隐瞒灾情，没有如实向上级部门汇报。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老爷们没敢抗辩，还都相应作了检讨。陆为民也就没在这个事情上追究，毕竟干好眼前的救援工作才是重中之重。最后开会决定，组成两个应急小组，县长冯子明带队亲赴现场组织救援。县委书记刘梗坐镇应急调度中心，做好协调工作。

中午在县委食堂吃放的时候，陆为民的司机吴师傅把于天纵叫到一旁压着声音道：“小于，你可要发达啊。”

于天纵从口袋摸出一包中华香烟，抽出两根给吴师傅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根：“吴师傅，这话可不能乱说，别整出什么幺蛾子。”

“你就别装了。”吴师傅抽了一口烟神秘兮兮道。

“怎么有风声？”于天纵凑过去问道。

吴师傅见于天纵是真不了解情况，笑着道：“刚刚魏书记的司机老黄打来电话稍微透露了点内幕，说你的调动很有可能在年内哦。”

年内？于天纵心头一惊！

人事调动根据工作需要，一般分为年内年外两批，年外一批大多属于平级调动，而年内的一批就意味升迁，这条消息对于毫无背景的于天纵来说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

“都是外面谣传的，吴师傅你别也当真啊。”于天纵太相信试探着问道。

“小于啊，你在机关工作的时间也不短了，无风不起浪的道理应该懂啊。听老黄说魏书记原本是对你进行打压的，昨天去了趟省城回来之后，不知什么缘故对你的态度大变，在路上就给组织部的陈部长打了电话把大致意思说了一下。”吴师傅砸吧了几口烟道。

经吴师傅这么一说，心里明了了七八分，肯定是杨家在背后吹风，原本于天纵想跟杨家划清界限，结果对方主动找上门来了，看来避是避不开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以目前的境况来看，像于天纵这样在仕途挣扎的卒子远不够资格在杨家经营的棋盘上驰骋，连个炮灰军团都算不上，就算日后真的被归入杨家阵营那也是二十年后的事情了，所以也没必要夸张的像只惊弓之鸟。

“这话还是别到处乱说，没根据的话就没什么可信的价值啊。”于天纵借用了陆为民的话。

吴师傅笑了笑道：“我在机关工作快三十年了，孰轻孰重我还拿捏的准的，你就放心吧。万一哪天真要发达了，可别了忘了这老头子就行。”

于天纵拍了拍吴师傅的肩膀笑道忘爹忘娘，也不敢忘记你老吴啊，说着还把大半包中华烟丢给了吴师傅。

忘爹忘娘！

于天纵这话说的很妙，其实他根本没什么爹娘，或者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据于家老爷子说他是个弃婴，二十多年前的一天被人抛弃在风雪里，是老爷子把他捡回来，是老爷子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他拾掇成人。

人有时候真跟驴一样，不给点压力就会偷懒。这不陆市长一到，全县的抢险情况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县委书记刘梗更是一丝不苟，坐在应急调度中心会议室内，大门半步不出，就连午饭都随便弄了桶泡面对付。看来这干革命工作仍需压力啊。

黄昏时候，陆为民带着于天纵去了抢险现场，慰问了在救援一线的消防官兵和群众干部，叫他努力抢险的同时一定要确保自身的安全。回到县委大院，陆为民再三嘱咐刘梗刘书记，又觉得工作已经全面展开，就决定返回越城。

回来时，由于路况不好，高速被封，不得不走省道。一路上，随处可见出事的车辆，吴师傅见状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人命关天的事开不得玩笑。

在刚进入越城地界的时候，前面出现一起交通事故，把原本拥挤的省道堵的更是水泄不通，吴师傅没办法只得把车停下。于天纵瞥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陆为民后，就下车前去打探情况。

一辆国土资源局的公车跟一辆私家小车发生了追尾，简单的一起交通事故，责任也很明确，原本交警处理完就可以平息干戈。不料资源局的公车跳下一个胖子，喷着一嘴的酒气，对着私家小车的驾驶员就是一记重拳。

这明明理亏还这么跋扈，换做谁都不会轻易认栽，于是小车主就跟资源局的胖子扭打了起来，简单的事情就变得异常复杂，路况也就越发拥堵。

于天纵了解完情况，匆匆跑回车上向陆为民汇报了一下。陆为民骂了句蛀虫，便夺门而去，于天纵和司机老吴也紧紧跟了过去。

“在越城，我要弄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资源局的胖子指着小车主的鼻子骂道，出口非常霸道。

“这越城是你家吗？”陆为民缓缓拨开人群走上前去。

资源局的胖子一见是陆市长，立刻萎靡了半截，装出一副受害者可怜兮兮的模样正准备辩解，却被陆为民一声呵斥被顶了回去。

“混账东西，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啊？明明是你追的尾，你还有理打人。”陆为民骂的很凶。

市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资源局的胖子没敢顶嘴，像个犯事的学生站在路旁大气都不敢出。

“你查一查，看他是不是涉及了酒驾。如果确实酒驾的话，就依法处理，还必须上报纪委。”陆为民指着一个拉架的交警道。

说完陆为民气冲冲的回到了车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于天纵立刻递过去一根烟，非常狗腿地道：“陆市长，消消气消消气。”

“混账东西。”陆为民又愤愤地骂了一句，接过香烟点上，吞云吐雾几番。

“陆市长，有些事情你没必要亲力亲为？”于天纵略有所指道。

陆为民迟疑了一下道：“必须得站好最后一班岗。”

最后一班岗？于天纵和司机吴师傅都知道其中的意思，车内气氛瞬间凝固，像是要窒息，看来陆为民调离越城绝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如果按照以往不成文的惯例，陆为民还应该在市委书记的位置上再待上三年，然后再定去处。如今却半途出走越城，看似简单的调任，实则是潜藏的两股势力角逐定了输赢。这样走，留下的不只是遗憾！

车一路向前，车窗外的越城，在霓虹中暗流涌动，却美的让人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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