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了一张脸，身后的门敞开着，摆明了要送客。

宁王装作没看见，恭敬地回话：“臣弟在跟皇嫂讨教夫妻之间的事情。”

叶凌风瞪圆了眼睛，快步走到我身边，压抑着怒气，小声问我：“‘夫妻之间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宁王跟在他身后说：“就是打是亲呀，骂是爱呀，床头吵架床尾合呀……”

几句话宁王成功把他刺激地暴跳如雷，我急忙把叶凌风拉到角落解释：“是宁王跟灵儿姐姐闹别扭，看他郁闷，我就劝了几句。”

他铁青着脸问：“他怎么会跑来跟你诉苦？”

我指了指桌上的蛋糕说：“是宁王自己闻着香味来的。”

听到这里，他的脸色终于缓和了，我趁机说：“要不要尝一块？可好吃了。”

他抬眼看宁王，宁王知趣一拜：“臣弟告退。”

宁王走了，叶凌风叼起一块蛋糕，一边吃一边说：“这只死狐狸，就知道气朕……唔……香……唔……这是什么糕点？怎么没见御膳房做过？”

我给他沏了一杯茶，笑着说：“这叫蛋糕，是我自己做的。”

他喝了几口茶，又拿起一块，抱我入怀，自己咬一口，喂我吃一口。吃着吃着，不知怎么就吃起我的嘴唇来，还一边咬，一边说：“……好甜……”

我边挣扎边问：“母后生日，你想好送什么礼物了么？”

他得意地说：“早就准备好了。朕知道母后喜欢收集名画，一个月前就向林子谦讨了他的名画《落英图》。”

再过一日，阿玉被送进了凤阳宫。

平日里我在宫中没有几个可说话的人，终于有个亲近的人来到身边，心情顿时开朗起来。

当她听说凌风即是当朝皇上，静尘便是安阳公主时，惊讶地连连咋舌。她总以为皇上一定是成熟稳重，不怒自威，严肃霸气，拒人于千里之外，与叶凌风嬉皮笑脸，无赖小白的形象一点都对不上号。

我犹豫再三，还是把吴明月三心两意的事情讲给了阿玉。

她听了并不恼，只是笑笑：“像我这样出身卑贱的人，吴公子会喜欢我，许诺妾的名分给我，于我已是万幸，我不能再妄想其他。”

我忍不住说：“你就不希望自己的真心换来对方的实意么？”

阿玉摇了摇头：“我不敢想。”

我说：“为什么不敢想，人人都是平等的，对于爱情男人应该像女人一样忠心。”

说得意气风发，然而当她说到“日后皇上必定会再娶，三宫六院，到时候娘娘也只能跟其他嫔妃共同侍奉皇上”时，我的气势立刻萎靡下来。

这其实是我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只有一位贵妃娘娘，已经是叶凌风争取的结果。太后说过我星象不吉利，本就没资格进宫。空着皇后的位子，迟早会有其他人坐上去。

我，真的能接受与别人一起共享他么？

这晚，叶凌风在金銮殿里批阅奏章，直到三更天才回到凤阳宫。

他边脱衣服边喊累，钻进棉被一手圈住我，一手来回摸我的肚皮，叹着气说：“真光滑，一天也就这个时候最舒服了。”

我抬头问：“最近事情很多么？”

他皱着眉头说：“西边的齐国不老实，老是在边境挑事，烦死了。”

我爬起来帮他揉肩膀，他“吧唧”亲我一口，笑嘻嘻地说：“还是爱妃疼朕。”

我说：“那你多娶几个妃子不是更爽了。”

他一把抱我入怀，柔声说：“有你就够了。”

我斜眼看他：“等我人老珠黄的时候，恐怕你连看都懒地看我一眼。”

他抱紧我说：“不会不会，那时候朕也成了糟老头了，怎么还会有别的心思？”

他越是这样说，我越觉得不妥。

哪有一国之君会守着一个妃子白头到老？就算他自己想，太后为了稳定不会允许皇上专宠，朝中有多少势力看着，巴不得变成皇亲国戚。就算他是皇上，也有迫不得已，无能为力的时候。

太后生日当天，一大早，安阳公主就来凤阳宫了。

叶凌风缩在被窝里撒娇：“再抱一会儿嘛。”

我一边穿衣洗漱，一边说：“乖，你自己睡，我今天很忙的。”

走前，他又拉着我亲了一会儿才放我出门。

见到安阳公主，她笑着问：“皇兄赖床了？”

见我微红了脸，她又说：“他是皇长子，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父皇跟母后宠惯了，他要是耍起宝来无人能敌，皇嫂平时多哄哄他。”

我笑了笑说：“看来只有宁王是他的软肋，一戳他就暴躁起来。”

她叹了口气：“其实小时候两位皇兄玩得很好，父皇还说他们兄弟情比金坚。只是五年前宁王的生母丽妃病逝后，宁王的性情就变了，不再整天粘着皇兄。后来他们越走越远，到现在见面就吵架，整天争锋相对。”

我这才知道，原来太后并不是宁王的生母。

阿玉走过来说，食材都准备好了。

我跟安阳公主进了厨房，开始准备蛋糕。没有奶油，就用现有的各种果酱代替。太后属兔，我们花心思在蛋糕上画了一只可爱的兔子，下面写上祝福各种的字句。忙了一上午，蛋糕终于做好了，小心盛在盘中，盘边装点上一圈蜡烛，用食盒盖好，绑上丝带。彩霞和阿玉端着盘子，跟在我和安阳公主后面，一起去宁孝宫参加太后的寿宴。

宁孝宫里张灯结彩，宫女太监忙成一团。

我们进去时，宁王跟灵儿已经在里面等着。

我问灵儿准备了什么礼物，她卖关子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叶凌风人影。

我向李公公打听，他说皇上还在军机处忙着。

门口公公高喊：“太后驾到。”

太后由两位佳丽一左一右陪着走进大殿，我认出来是秀女安惜瑶与李司棋。

她们并没有被叶凌风相中，按理应该打发回家。如今出现在宁孝宫，应该是太后的旨意。安家与李家皆是京城有名望的豪门贵族，太后留下这两位佳丽，两个家族一定费劲了心机，走了不少门道。我知道太后对我不满意，对我这个儿媳妇并不亲热。她此刻在众人面前与安李两位小姐相谈甚欢，有意冷落我，给我难堪。

等了半个时辰，叶凌风终于急匆匆地赶来了。

太后招他过去坐下，两位佳丽靠在边上娇滴滴地跟他说话。

阿玉看不过去，低声说：“太欺负人了。”

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说。

吉时已到，太监宣旨，寿宴开始。

叶凌风站起来左右四顾，看见我，颠颠地跑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两位佳丽恋恋不舍，隔着几张饭桌，频频看过来。

我戳了戳他，故意说：“皇上应该多陪两位美人说会儿话，你看她们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一边帮我夹菜一边说：“朕就跟母后说了几句，至于她们两个说了什么一句也记不得。”

寿宴过后，在座的宾客纷纷向太后敬献贺礼。

各种珍奇异宝，名贵玩物，太后见了，眼都不怎么抬，随口让宫女收了。

宁王跟灵儿拿出一副卷轴，铺展看来，原来他们送的也是林子谦的画，《游春图》。

周围响起一片啧啧的声音，没有想到，林子谦的画作这么有名。

太后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还是宁王跟宁王妃最懂哀家。”

叶凌风嘴角抽动，咬着牙把准备好的《落英图》递给太后。

虽然同是林子谦的名画，因为宁王珠玉在前，新鲜过后，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太后看了点点头说：“皇上也算费心准备，是不是跟宁王商量过了？”

叶凌风盯着宁王一字一句地说：“谁抄谁还不一定呢。”

宁王笑着说：“母后喜欢文雅之物，林子谦的画作又名满天下，也怪不得皇兄跟儿臣想在一处了。”

太后笑着说：“你们都是哀家的好孩子。”

安阳公主站起来急着说：“母后，我的礼物你还没看呢。”

太后一喜：“安阳给哀家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呀。”

安阳公主拍拍手，宫女将殿里的纸灯吹熄一半，大厅马上暗了下来。

彩霞跟阿玉点燃蛋糕旁的蜡烛，抬着礼盒慢慢走了进来。

星星点点的烛光映衬在太后眼里，她脸上一片惊喜。

安阳公主拉着我，一起走到太后身边，祝她生日快乐。

太后开心地问：“这是……”

安阳公主说：“回母后，这是我跟皇嫂一起为您做的生日蛋糕。”

我笑着说：“请母后闭上眼睛在心里许个心愿，将蜡烛一次吹灭，愿望就会实现了。”

太后看了我一眼，安阳公主撒娇说：“母后，快点许愿嘛。”

太后在她的催促下，闭上眼睛许了愿，然后跟安阳公主一起吹熄了蜡烛。

宫女将纸灯重新点亮，太监用银针试菜，确定蛋糕没有问题。

安阳公主切了第一块蛋糕给太后吃。

太后尝了一口，觉得不错，就命宫女把剩下的蛋糕分给在座的宾客吃。

回到座位上，叶凌风伸手握住我的手，柔声说：“有心了。”

来宁孝宫前我生怕出什么差错，惹太后不高兴。好在一切顺利，这才放松下来。

回了凤阳宫，叶凌风抱我上床，狞笑着说：“爱妃，该侍寝了。”

我半推半就，微笑着迎合他。

衣服脱了一半，他的脸突然变得蜡黄，身子蜷缩成一团。

我忙问他怎么了了，他难受地抱着肚子说疼。忍了一会儿，挣扎着要下床。

我扶着摇摇晃晃的他进了厕所，他坐在马桶上一阵噼里啪啦。刚出来坐了一会儿，就又摇晃着冲进去。

看他难受成这样子，我赶紧让阿玉去找太医来。

太医来检查之后，细细询问叶凌风吃过的食物。

他有气无力地说：“朕一日三餐与平时并无区别，只多吃了一块贵妃做的蛋糕，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的。”

这时候，太后的贴身太监王公公急匆匆求见，说太后肚子疼得厉害，宣旨让我立刻去宁孝宫。

太后也肚子疼，我不由慌起来，难道真的是蛋糕的问题？仔仔细细回忆了制作蛋糕的过程，我实在想不出哪里出了纰漏。

叶凌风趴在床上安慰我说：“你是跟安阳一起做的蛋糕，有什么事她可以帮你作证。你先去面见母后，朕休息一会儿就过去。”

跟在王公公身后，我忐忑着一颗心走进宁孝宫。

走进太后的寝室，她正靠在床边，低声痛苦地呻吟。

安惜瑶跟李司棋候在一旁，小心伺候她喝汤药。

太医走进来回话：“禀告太后，蛋糕里验出了大剂量的泻药。”

李司棋说：“难怪银针验不出毒。虽然泻药不至于致命，可是太后大病初逾，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太后闻言瞪着我怒斥：“你这女人真是心狠……咳……”她急火攻心，咳得越来越厉害。

我急忙回话：“母后，您相信臣妾，臣妾绝对没有往蛋糕里放不该放的东西。蛋糕是臣妾跟安阳公主一起做的，她可以帮臣妾作证。”

安惜瑶这时候幽幽地说：“贵妃娘娘的意思，是安阳公主下药害自己的母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