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背着纪春琳来到街上，街面很窄，两边的房屋比暖香阁的楼面低矮了许多。门口挂着灯笼大多没有点燃，从门口望进去，里面黑洞洞的，象噬人猛兽张大的嘴。之前在小巷里遇到的那些人纷纷走了进去，想到他们之前说的话，纪春琳越想越怕。

章六走入一家院子，借着月光，纪春琳看见一堵墙上，齐眼睛高的地方凿了一排洞，微弱的光从洞里透出来，几个人趴在墙上正在往里面看，另有几个人在院子的角落里吆五喝六地喝酒。看见有人走进院子，一个男人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半醉的嗓子问章六：“你小子是进去泄火，还是就在外面打围？”章六没搭理他，径直向酒桌走过去，叫道：“黑头。”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回头，醉眼模糊地看着章六，看了半天猛然认出来人是谁，连忙摇晃着身子站起来招呼：“六哥，怎么您今天有空过来？”看到章六背上有人，顿时了悟，笑道：“六哥，您是送货，还是骇猴？”

章六将纪春琳向上送了送，一只手托稳她，腾出另一只手拿出钱递过去。

黑头接过钱，从矮桌上拿了油灯，亲自引着章六往众人趴着的那堵墙走，眼睛不住地瞟向纪春琳。纪春琳的眼睛与他一踫，不由打个寒战。这男人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充满赤.裸.裸的色.**望，贪婪地象是马上就会冲上来将纪春琳按在地上。纪春琳裹紧斗篷，扭头避开他的目光。

“老板，多点盏灯吧，什么都看不见啊。”一个男人趴在墙上抱怨。

“嫌暗？多出点钱进去玩啊!”黑头一把推开他，向章六陪笑道：“六哥，您请，这个位置最好了。”

章六侧着身子，向纪春琳道：“好好看看吧。”

章六的话意明显不怀好意，然而这是他带纪春琳来的目的，纪春琳不敢拒绝，而且她对墙后有什么也感到好奇，怀着忐忑，趴在墙上向里看去。

墙后是一间教室大小的房间，墙上挂着几盏油灯，昏黄的灯光里，地上躺着几对正在运动的活春.宫。旁边还站在几个男人，有的催促前面的人快点起来让位置，有的忍不住欲.望，撩起衣服手动起来。

纪春琳看得全身僵住，完全丧失意识。

章六从纪春琳身体的变化，感觉到目的已达成，向旁边笑脸等待的黑头点一点头，飞快地顺原路返回。

李妈妈正在春燕的房间里等着，章六走进来，向她使了个眼色，李妈妈心里有了底，向小红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扶你家姑娘下来。”

小红为难地说道：“妈妈，姑娘的脚上有伤，还是让她在床上躺着吧。”

李妈妈眼睛一瞪，旁边一个丫环上来狠狠给了小红一个嘴巴，“贱蹄子!敢回嘴？”

一丝鲜血从小红的嘴角流下，她不敢擦，走上前从章六的背上扶下纪春琳。

纪春琳的脚刚一落地，钻心似的疼，‘哎呀’一声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李妈妈看纪春琳一脸仓惶不安的模样，微笑地问道：“春燕，妈妈从小疼你，请了各种名家好手教导你种种技能，独独忘了告诉你，我们青楼女子为什么被称做窑姐。今天补上这一课，应该不算晚吧？”

想到刚才看到的情景，纪春琳浑身颤抖。

纪春琳的表现越发让李妈妈满意，她继续道：“别看这世上的男人千千万万，他们对女人全是一样的要求。只不过对于有钱人来说，除了最基本的需要，还需要你会唱歌跳舞，琴棋书画。可是对那些没有钱的人来说，只要你是个女人就够了。你的脸虽然毁了，可是你的身子却是好的，对于那些没有钱的男人来说，这就足够了。”

李妈**话意吓得纪春琳心惊胆战，本能地膝行过去，抓住李妈**裙摆哭道：“妈妈，求求您千万不要把我送到那里去，我不想做窑姐，只要你不送我到那里去，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会很多很多东西，一定能帮您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想到自己好好一个现代人，却要跪在ji院老鸨的面前苦苦哀求，纪春琳别扭委屈地放声大哭。

李妈妈满意地看着纪春琳，她要章六带纪春琳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纪春琳这一句话。纪春琳肯表这种态，让她放了一半的心，探身抚着纪春琳的头道：“傻丫头，你早这么想不就行了。李妈妈问你一句话，你说你想和那龚相公好，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纪春琳愕然抬头，傻看着李妈妈，不知道她突然提到的这个龚相公是什么人。

此前春燕的相好龚文彰三番四次求李妈妈允许他替春燕赎身，李妈妈嫌钱少始终不肯答应。此时李妈妈主动提出这话，早料到春燕会觉得突然，所以纪春琳这个愕然表情却在李妈**意料之中。

李妈妈道：“你不是一直想和龚相公喜结连理吗？妈妈以前总认为那些读书人看不起咱们这些青楼女，担心你跟过去受苦，所以不答应你和他好。现在正好考验考验他的真心。等会妈妈会请他过来谈你们的婚事，如果他说要见你一面，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想了好一会，纪春琳才明白李妈妈是什么意思。想必从前，春燕与那个姓龚的书生两情相愉，李妈妈想从春燕的身上赚取更多的钱财，没有同意龚书生替春燕赎身。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会再有男人肯为自己花钱。李妈妈这时候想起龚书生，想让自己配合她，从龚书生的身上诈一笔钱出来。

纪春琳不愿意做这种欺骗人的事，但是自己不答应，这老鸨便会将自己送到窑子里。可是如果自己答应，一方面，昧了良心，另一方面，那龚书生将自己赎回去，发现自己这付模样，会怎么对待自己？纪春琳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久久不见纪春琳给自己回答，李妈妈还以为春燕自惭形愧，不愿意伤了龚文彰，板起脸道：“怎么，你不答应？”

想到窑子里众女受辱的模样，纪春琳不敢再想，连连点头，“我答应，只要您不送我去窑子，我什么都答应你。”

李妈妈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章六，把春姐儿抱到床上，小红，好好伺候你家姑娘。”说罢带着众人出去。

等李妈妈离开，纪春琳脑袋里“轰”地一声炸开了锅，眼泪再一次夺框而出。

长这么大，纪春琳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饱受屈辱，接二连三的打击完全超出她的承受能力。李妈妈自有打算，根本不给她运用现代技能赚钱的时间和机会。更糟的是，脚被打得站都站不起来，小红虽是这身体原主人的心腹，迫于李妈**yin.威，她也不可能帮助自己逃跑。

现在这个情况，纪春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好恨!既恨将自己推入火坑的黑白无常，亦恨那掌握自己生死，肆意**自己的李妈妈。怒火在她心头熊熊燃烧，却无处宣泄。

纪春琳瞪得血红的眼睛吓得小红心惊胆战，想到早上姑娘已经闹过一次，小红真怕她再做出什么傻事来，不由劝道：“姑娘，您为了龚公子连命都不要了，现在妈妈终于肯答应。这是求都求不来的喜事，您何必如此伤心？龚公子待您情深意重，绝不会在乎…”小红说着猛地捂住嘴巴，暗暗后悔自己不该提到那该死倒霉的黑印。

纪春琳闻言心里更苦，若是真正的春燕听说能与那姓龚的书生结连理，说不定确实会高兴，可自己连那龚相公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就要与他做夫妻，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再说，那书生喜欢的是貌美如花的暖香阁头牌清馆，自己现在这个模样，他能接受吗？自己骗他赎身，他会怎么想？他的家人看他花大价钱买一个无颜丑女回来，又该怎么说？纪春琳越想越烦，甚至开始考虑自己要用什么理由支开小红，伺机寻死。

“这都什么时候了，光顾着哭!”一个丫环说着话走了进来，放下手中食盒，向小红道：“平日里的聪明伶俐都哪去了，龚相公就快来了，还不快去打水帮春姐儿梳洗？”

小红看见是她，低声地应了声：“小葵姐姐。”拿了水盆出去了。

“春姐儿，我带了些吃的来，你随便吃两口吧。”小葵转头向纪春琳说。

被小葵提醒，纪春琳才发觉肚子饿得抽搐地疼，从穿了来，便一直忙着寻医问药，除了刚才那几杯水，整整饿了一天。

纪春琳胡乱抹了把眼泪，小葵看着觉得不象样，把自己的手帕递过来。纪春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她擦干眼泪，细一打量，忽然发现这丫环正是上午打自己脚板的那丫头，好象刚才小红脸上那一嘴巴也是她打的，顿时怔住。

小葵并没有注意到纪春琳的失态，她将椅子拖过来，将食盒里的东西摆在椅子上，不过是一大碗稀饭和一小碟咸菜。

小葵坐在床边向纪春琳道：“春姐儿，你饿了几天，我怕饭菜你吃了不消化，特意盛了稀饭过来。你先吃一点填填肚子，我这有些碎银子，你藏在身边，等离了这里，自己随心去买。”说着递了个小荷包过来。

纪春琳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狐疑地看着她不敢接。

小葵还以为纪春琳是记着白天的打，硬把纪春琳的手拉过来，要把荷包放在她的手里，同时说道：“春姐儿，白天的事我只是照妈**吩咐做，你千万别恼我。”

小葵的殷勤让纪春琳非常不踏实，从她对自己和小红说话的态度来看，她以前和春燕之间的关系很一般，自己现在这个状况，她为什么急于和自己搞好关系？

虽然来了还不到一天，李妈**手段让纪春琳看清这个世界的险恶，她不敢轻易相信他人。担心自己说话露馅，纪春琳闭着嘴将手从小葵的手里挣出来，背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