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四见了梁顾二话不说，就跪下了，“请梁总管为小的做主。”

梁顾瞄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说吧，什么事？”

洪四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其中还不免加些个人情感。

梁顾听完，嗤笑道：“这点小事还值得来我这里说，把通宝调到厨房不就成了。”

“可她也不能一直当值啊。”

梁顾笑笑，“让她把手艺传给你们。行了，去吧，别在我面前杵着了。”见洪四千恩万谢的出去了，梁顾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越老越油滑。”他忽的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呵呵笑起来，“梁顾啊梁顾，你这不是在说你自己吗。”

洪四又去拍通宝的门，趾高气扬地，把梁顾的话说了一遍。通宝拧着眉毛，道：“我一去，厨房的人不就多了。”

“你自然是顶乔婶子的。”

通宝暗道，我若是顶了乔婶子，乔婶子回来还不恨死我。当今之计，也只有去找梁顾了。她去到梁顾处，就说：“梁总管，您把我调到厨房，我没意见，那厨房多出来的人怎么办？”

梁顾仔细打量通宝，见她明眸皓齿，亭亭玉立，不禁心中暗惊，府里有这么一个可人，怎么能扔厨房呢，他眼珠一转，笑道：“你只是临时去帮忙，把二奶奶喜欢的菜教给洪四他们。”

“教完之后呢？”

“教完了自有你的去处。”

“那赵大娘处……”

“我会安排的。……通宝，你多大了？”

“十三。”

“好年纪啊。你得好好珍惜。”

通宝展颜一笑，满堂生辉，“谢谢梁总管，我一直都挺珍惜的。”

“呵呵，等以后你发达了，再来谢我。”

“那是当然。”通宝只把梁顾的话当场面话来听，没想到他是话里有话。

乔婶子回来的那天，通宝正在厨房教洪四等人。乔婶子面容憔悴，头发上别着一朵白花。通宝见状，心里明白，是她的小儿子去了。通宝不免安慰她几句，没有什么比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更痛苦的了。

乔婶子很是感激，心思也没在做菜上。

通宝把几道菜教给他们，就被调离了厨房。她原以为，还会继续劈柴，谁知却被带到了大*奶处。大*奶是梁府当家的，出自名门，派头十足，手段也狠辣，她今年二十有二，仍旧无所出。大爷也收了几个偏房，无奈，不是流产，就是早夭，好不容易活下来一位小姐，还要靠药石续命。

梁夫人是个吃斋念佛的主，什么事情都不管，只图个清静，府里就任由他们折腾。

通宝低头站在厅堂中，白玉的地板，光亮可鉴。她看到自己木着一张脸，全然不在乎的样子。

大*奶坐在上首，悠闲地饮着茶，她还没见过能这么沉得住气的，不禁对通宝另眼相看。

“你来梁府多久了？”

“回大*奶的话，奴婢来了一年多了。”

“一直在赵大娘处？”

“是。”

“你抬起头来。”

通宝依言，直视大*奶的双眼。大*奶的眼睛深邃，看不到底。妆画得很精致，眉尾稍微挑起，看起来有几分狠厉。通宝忙低了头，盯着脚尖发呆。

大*奶的有一刹那恍惚，不知道想起什么，叹了口气，“到底年轻，看着就可人疼，哪像我，都已经老了。”

“大*奶才不老，年轻着呢。”

“呵呵，你可真会说话。”

“奴婢说的是真话。”任你是神仙还是小鬼，就逃不脱“马屁”二字。

“本来呢，我想让你跟在我身边，可我这边的人已经满了，我又不忍让你到赵大娘处。思来想去，只有大爷处还缺个丫头，你就去填了缺吧。”

“这……奴婢笨手笨脚的，怕是伺候不好。”

“谁生下来就会做事啊，还不都是学来的，你去了自然有人教。通宝，你有一副好相貌，如何用，我想你应该清楚。我最看不惯那些依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无法无天的人。”

“大*奶教训的是，奴婢一定安安分分的。”

“恩，红袖，你带她到大爷处，该注意什么，都跟她说说。”

“是，大*奶。”

大爷住在府里的东面，很大的一个院子，取名元坞。红袖指着院中各处，告诉通宝哪些地方该去，哪些地方不该去。通宝一一记在心中。

先前她只在后院，不知道梁府竟然这样大。若是放在后世，不知道值多少钱。

说起钱，通宝心里有些痒痒，确切的说，是手痒痒。在前世她是各个国家的头号通缉盗窃犯，只要看上眼了，不管防守多么严密，都能手到擒来。

自从重生到这里，不但干不了老本行，还被人差来差去的，说出去，她怕被人笑死。这一年，她暗中习练武功，希望早日恢复功力，大干一场。

通宝寻思的时候，已经到了大爷处。

红袖把大*奶的意思传达给大爷，人就走了。

通宝偷着看大爷，她一直以为大户人家的少爷是张扬跋扈的，看前世的那些人，谁都标榜自己是富豪，不管是真富还是假富，最起码有一个“富”字。您看这位爷，那哪儿是坐啊，分明是摊在了椅子上，面容蜡黄，印堂发黑，就像是行将就木之人，要不是通宝知道这里没有鸦片，还以为大爷吸毒呢。

梁少雄翻了下眼皮，就当是看过了，他对着后面喊，“巧喜，大*奶送人过来了。”

“哎”有人从后面笑着出来，嘴角有两个梨涡，娇俏可爱，她先暗自打量了通宝一番，才笑呵呵地道：“我早就听说了，咱们府上有一位漂亮的小姑娘，就是你吧，通宝。”

通宝心中一惊，她从未在前院露过面，她如何知道的？通宝心里犯嘀咕，脸上却笑了起来，“巧喜姐姐说哪里话，您长得才叫漂亮呢。”

“呵，看这小嘴，真会说。大爷，看来这回大*奶是真的费了一番心思。你看通宝，不仅长得好，人也聪明。”

梁少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摆摆手，“既然你喜欢就领走吧。”

巧喜上前拉住通宝的手，“你别见怪，咱们爷就是这脾气，其实人很好，走，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地方。”

房间比通宝先前住的地方好了很多，简洁干净，还放着一盆绿色的植物，推开窗户还能看到初升的太阳。

“怎么样？喜欢吧？”

通宝点点头，“谢谢巧喜姐。”

“都是自家姐妹谢什么。”

“巧喜姐，我什么都不懂，笨手笨脚的，你要多教教我。”

“这有什么可学的，大爷人很随和，一般犯了错也不会罚咱们，只要老实本分的，我担保你能待到出嫁。”

“我才不要嫁人。”通宝摆出一副小女儿的神态，自己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呵呵，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这么说。可你看看，我今年已经十七了，再不嫁人就嫁不出去了。”巧喜脸上出现几丝落寞。

通宝安慰道：“姐姐莫要愁，我听说，缘分是一早定好了的。只是咱们不知道而已，说不定姐姐的缘分早就来了。”

巧喜的脸色稍有缓和，“怪不得大*奶要让你过来，说的话就是让人爱听。好了，今天也没什么事，你先休息。咱们这吃饭的时间和后院一样，莫要误了。还有，你的衣服也要换一换，我一会儿让彩霞给你拿几套衣服来。”

“谢谢巧喜姐。”

送了巧喜出门，通宝把房间里的摆设都摸了一个遍，到底是丫头的房间，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她哼着小曲，躺在床上，盯着青色的窗幔发呆。

不大一会儿，有人敲门，定是彩霞来了。

彩霞很和气，一张圆脸，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她把衣服给了通宝，“巧喜姐说让你暂时先跟着我，规矩学好了，再去大爷跟前伺候。”

通宝挑了件紫色的衣衫出来，展开来，在身上比划，“我知道了彩霞姐。这衣服真好看。”

彩霞弯起眼睛，“比起你在后院的衣服当然好看多了，来，我帮你换上。”

“多谢彩霞姐。”

衣服一上身，通宝立刻变得光彩照人。她与生俱来的气质，将古代衣服穿出一番别的风味来。彩霞眨眨眼睛，笑道：“我还没见过连穿丫头的衣服都好看的人，若是换上小姐的行头，啧啧，通宝，你一定会让咱们扬州城里的少爷公子疯狂的。”

通宝听她说的夸张，呵呵笑起来，“彩霞姐，我是丫鬟，可不敢想做小姐的事。”

彩霞的眼神闪了一下，拉起通宝的手，“你会做女红吗？过几天是大爷的生辰，我们正在为大爷赶制衣服。”

“我是小户人家出身，缝缝补补的还行，哪有像姐姐们这样的手艺呢。”

“不要紧，你还小，能学出来。我才来的时候连分个线都不会，还不是巧喜姐姐一点点教起来的。”

她们边说边走，老远就听到姑娘们说笑的声音。

彩霞道：“这帮小妮子趁着我不在又放浪了。”说着就进去了，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有人笑着给彩霞让位置，“彩霞姐，来我这里坐。”

彩霞拉过通宝，“大家认识下，这是才来的通宝，她年纪小，你们可不能欺负她。”

“哪能呢彩霞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都很爱护才来的***的。”

“少贫嘴。墨绿，你教通宝分线。”这个叫墨绿的，就是一直与彩霞说话的人，杏眼，一副精明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