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门口走廊里，赵芮与杨升在门口的一左一右把手机扣在耳朵上，扣得死死的，另一只手遮挡住嘴对着手机低声细语着，两个人的心里都防备着电话的内容被门口的另一方听了去。显得有些神秘。

打进赵芮手机里的电话是自来水公司会计钱荣荣。

“芮弟呀，哈哈，是我。”钱荣荣在笑。财会室里只她自己，她的声音甜甜的、嫩嫩的，多少带有点对男人的诱惑。她总是这样莫明其妙地笑，没有原因地笑，笑得别人也莫明其妙。

钱荣荣和赵芮是打小时的邻居，成人后各奔了东西。童年的趣事，对于他们只是一种纯真的情怀，一种美好的回忆。各奔东西后，也就各自淡薄。半个月前，赵芮奉冷国萍之令到自来水公司调研公司运行情况时，才知道各自在干什么。他们也忆起了童年的趣事。他们的童年是在小城里无人管、没人问的穷人区里度过的，按现在的说法应该是棚户区里的光腚娃娃。钱荣荣比他大两岁，从小人机灵、一个得理不饶人的利害小丫头。让老一辈人讲，她是让心眼坠得长不高，十几岁时身高150cm，现在还是那么高，只是丰满多了。那时的赵芮可不是护花使者，到是这利害丫头处处为他打抱不平。穷人街里的孩子野，可没人敢欺负她的。

现在的钱荣荣是自来水公司的会计，她做梦都想调进机关哪个局里。按她的说法：企业命运真不保,说不定哪天让你回家，你哪天就得回家呆着去了，没有理由，一句话，企业完了，你想留，随你便，反正不开工资，吃啥喝啥自己想办法。

钱荣荣现在对这个自来水公司可没信心了，不是过去了，过去她是付出代价才进到这自来水公司的，那时她的想法是有个工作就行啊。可进来后视野宽了，一个全新的感觉是：别管国企、私营，反正不如机关工作。更何况这自来水公司要被县里卖给个人了。钱荣荣不得不替自己今后的命运着想。她把今后的命运寄托在县长的秘书赵芮身上了。

赵芮在走廊里，背对着杨升，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地对电话里的钱荣荣说：“我现在开会。”

“我不管你开不开会，你上次不是说了要把我调到机关里吗，我只是问你管不管我了？我们还算不算发小的朋友？今天县体改办的人都下来了。我们这破公司马上就要卖了，我的芮老弟呀，你让我怎么办？——说话呀！”

一连串的发问使赵芮有些招架不住了。“你先别急吗！”赵芮的回话是匆匆忙忙的。因为他躲出来接钱荣荣电话的，只想快点讲完快点回去，冷县长要讲话他还得作记录。

钱荣荣心急，可话里还是那甜甜的、嫩嫩的、带有诱惑的慢声细语：“能不急吗？体改办都下来搞评估了。你总不能让我在个体老板这儿干吧。等公司卖了，我成了私营企业的打工仔，再想调，就名不正言不顺了，就更不好调了，我的芮弟呀！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钱荣荣是真有点急了，鬼秘的大脑在搅动着脑汁，她要套住她的芮老弟。

“我正在为你活动。”赵芮在电话里小声告诉说。

“芮弟呀！我会好好报答你的。”她反复强调着回报。

“我会帮你的，过会儿给你去电话，我现在开会呢。”

“那好吧。我等你的电话。”

钱荣荣无可奈何，只好收了电话坐在她的办公桌前遐想。突然有两只手从她的身后轻轻地放到她的**上。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他们经理孙正文。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她将孙正文的两手用力推开，脸色由给赵芮通手机时的甜甜的换成了严厉的。她不知道孙经理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孙正文到没计较她的脸色，冲她笑笑：“怎么，想调走了？”

“不调走跟着你还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吗？”钱荣荣的话直截了当，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回了他这么一句。

孙正文收拢了笑容。其实他的心情更不好。奋斗了几十年的事业，说卖就让县里决定给卖了，自己的将来都不知道怎么安顿，对钱荣荣就更不会有个什么好交代了。没交代你还想留住人吗。

“也好，能有个好归宿是再好不过的了。有眉目了吗？”

钱荣荣坐在转椅上，回头向上斜睨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孙正文真有点爹死娘改嫁、树倒猴孙散的感觉。他在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情感亲昵的表情了。他本想公司这样一卖，自己心情不好，她的心情也不会好，是来看看她，安慰安慰她，说不定她也是这么想的，大家相互安慰一下，心情会轻松点。可她的表情让他事与愿违了。

钱荣荣呢，斜睨了他一眼之后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过来却反问他；“你还有事吗？”

孙正文对钱荣荣的这种反常心态先是一愣，接着便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哎！大事所趋，回天无力，还有什么好说的，也只好顺其自然吧。可转念一想，我现在还是这个自来水公司的经理，公司出手之前，只要没停我的职，我还得行使职权。

“公司固定资产评估有什么困难吗？”

此时的孙正文也换上了领导对下级的口气。

钱荣荣面带讥讽地又斜睨了他一眼，这一眼包含了对他假正经的嘲笑。

孙正文真有些受不住了。他感到：当初你钱荣荣进自来水公司时，又是献媚，又是劈腿的把人送上门来，这些年我对你也不溥啊？今天公司要卖了，你是用不着我了，可也没必要这样对我呀？。可他终归是当领导的，这话即没说出口，火气也还是压住了。话出口的却是：“固定资产评估作完后先拿给我看，尤其是管道维修队和自来水配件这两块要作得细些。”

说完，他走出了财会室，可心里真不是滋味：人无权了，真***什么也不是了，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