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的胡蝶终于到了三子让她去的那站时，已经是天黑时分了。

胡蝶左右环顾许久，也没找到那个不靠谱的三子。

三子是胡蝶小学同学，此人长得尖嘴猴腮，人很聪明，一脑子的坏主意，就是不爱读书，所以小学毕业后就随着大人们进了城。好在他光小学就读了九年，所以也没让用工单位担是什么滥用童工的罪名。

胡蝶知道三子不靠谱，但是靠谱的一个也找不到，现在看来只能找个不靠谱的了。她只得再去找电话亭，再去打电话。

三子告诉她他一会就到，让她稍等十分钟。

三子的承诺是不可信的，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守过一次时，所以你对他所说的十分钟可千万别当真，因为他的十分钟究竟有多长由他说了算。

前天他刚刚失去了工作，这回他是一个送货员。

“喂，你不是说十分钟就能到吗？”客户急切地给他打电话。

“别急，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三子不急不忙地边玩着电脑游戏边回答着。

“你***从我家楼下爬到三楼要花半个小时的时间吗？”半个小时后，客户已经失去了耐心。

“别急，我这就上来了。”三子意识到对方不是善茬，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终于离开了网吧。要是对方是个好欺负的老女人，他非得把那游戏玩完了再走。

“我看你小子是欠揍，说好的十分钟你***足足用了两个小时，告诉我你老板的电话。”

三子就这样又丢了一次饭碗。

胡蝶找了个角落，将自己的身子放在了自己的那个大包上，她可怜巴巴地用她那迷茫的眼睛看着从她面前走过的一拨一拨的人群。

十一月份的北京，那天正逢北方寒潮过境，可怜的胡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那身红色的滑雪服是一件即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南方的冬装，念过书的胡蝶总算了领教了鲁迅先生所描写的肃杀的冬天。以前，她一直不清楚什么是肃杀的。这里没有一点绿色，能看见的树枝上全是光秃秃的。

不远处有个买煎饼的小摊，饥寒交迫的胡蝶凑上前去打听了一下价格，摊主操着她不太听得懂的话嘟嚷了一句，胡蝶没有听清。

就在她准备再问一声时，摊主和那个小三轮车突然神速地消失了，胡蝶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搞不清这个世界怎么了。

刚才还有很多小摊贩的车站门前一下子清净了很多，一些大盖帽们凑在一起抽着烟。

又过了很久，三子总算是满口酒气连滚带爬地出现在胡蝶面前。

胡蝶给气得不行，一把揪住他的手臂，上来就一通埋怨。

“你不知道北京西站没有地铁啊？你不知道北京有很多地铁啊？你不是在这混了好些年了吗？”胡蝶嚷嚷着。

三子是个爱吹牛的人，其实他来北京也就只有一年多。他不是一个会为别人着想的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胡蝶会找不到地铁。

他也听不清愤怒的胡蝶在说些什么，因为他已经喝了个半醉。好在他还记得胡蝶长什么样，还记得胡蝶是个女孩，所以他没有找错人，没有把别人的包给拎走，而是抓起胡蝶再也拎不动的那个大包，转身就走，气得胡蝶边一路小跑地跟着他身后边不停地骂他这个狗东西，害得她折腾了这大半天。

他们离开了灯火辉煌的城铁站，七拐八拐地进了一条小黑路。

胡蝶感觉这路越走越差，越走越不像北京了，再走下去别说北京不像了，就连她们老家都不如了。

这是什么地方啊？又脏又乱，哪哪都是垃圾，一不留神还会踩一脚半结冰半溶化的污水。

“喂！臭小子你给我站住，你要带我去哪啊？”胡蝶再也忍不住了，她大叫起来。

“别嚷嚷，就快到了。”三子管自朝前冲去。

约走了二十多分钟，胡蝶被带进了一条小巷子。

小巷子口有一个麻辣烫的小店，三子一见那个麻辣烫就跟见到亲人一样，一头钻了进去。

“没吃饭吧，随便吃。”三子指挥着不知所措的胡蝶，“别怕，吃吧，找我你算是找对人了，我什么都见识过，连拘留所都进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