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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二三事之纯情师父恶质徒》往事自当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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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城他们被安排在王宫西南的偏殿缅芳殿。

对清城来说,这并不算得是个陌生的地方。

在一千五百年前第一次来到青丘之时,他便是无意中迷路至此,方才遇见了那个敢爱敢恨的红衣女子,这才有了随后那么多年的爱恨纠葛。

只是这纠葛虽有,而是爱,是恨,还是爱恨纠缠,清城自己也不清楚。对他来说,这与其说是他自己的儿女情长,倒不如说他其实自始至终都只不过是一个一不小心入了戏的旁观者,那些嬉笑怒骂,蜚短流长,那些只为他绽放的笑容,只因他留下的泪水,入了他的眼,入了他的耳,却始终进不了他的心。

那么,这一千多年来被人刻意封存,又反反复复提及了的故事,真的还能算是他的故事么?

也许,对他来说,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青丘在这个时节已经是早春,缅芳殿内的梅已经全然凋落,灰蒙蒙的枝头上正绽放了盎然的绿意。

清城在这里再次遇到了白慎秋。

时隔几多岁月,白衣仍是如雪,红裙依旧似火。只是无论如何去挽留那曾经入了画的人与物,少年最终蜕变成熟,而少女,也逃不脱那时光的印记。

物是,终究人非。

白慎秋抚着树枝上鲜嫩的绿,明明知道清城的到来也不挪步,只低头用指尖描绘着那一片片小小的嫩叶,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一般。

直到清城在她不远处停下,她才拿了一双蓄满秋水的眼望着他,幽幽道:“清城也是来怀念故人的么?”

清城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四公主一向可安好?”

白慎秋见他停在了离自己数十步之遥的地方,便自嘲地笑了笑,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好么?白慎秋也不知道该拿什么去回答他。

经过了这么久的分离,当初的悲欢喜怒她早已记不真切,她内心仍旧清晰的便只剩了初遇时分那怦然的心动和他离去时留给她的决绝的白色背影。她以为自己对他的情意终于渐渐褪色,即使再次相见,她也可以坦然面对了。

然而直到今日当她一眼便认出了清城那远远的身影时她才发现,所谓的忘却,所谓的坦然,其实都只是她的自欺欺人罢了。曾经如此铭心刻骨,如痴如醉的疯狂,又岂是区区千年的岁月便能随便掩埋掉的?

而今他就站在自己的眼前,如此的真实而纯粹,她只一抬头,便对上了他那双永远平静无波的清澈的眼,瞬间时光仿佛再次流转,她重又回到了那甜蜜而青涩的少女时代。

那时的她不知情为何物,只知道白梅园里的惊鸿一瞥已让她深深地将那个洁白的身影刻在了自己的心里。于是便不管他人的议论,不顾清城的冷淡,只每日追在那个身影后面叫着清城,清城,一遍又一遍,不知厌倦。

何处佳人清歌,风中余音袅袅,将白慎秋从沉沉的回忆中惊醒。

她别开了盯着清城的双眼,低声道:“那清城你呢?你好吗?”

清城的声音依旧清冷:“多谢四公主关心,昆仑虽比不得青丘的热闹,乏味的同时却也平静,清城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么?

是啊,没有了自己的痴缠,没有了众人的指指点点,他便又变回了那个温和而淡然的清城,那个昆仑的清城,他又怎能不安好呢?

白慎秋心下一阵苦涩。

她轻轻折了一枝梅下来,拿手反复地摩挲着那青绿的断痕:“清城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相见的情形么?”

“记得。”

白慎秋终于绽放了见到清城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那浅浅的笑只在嘴角微微绽放,却一如当年那般明媚艳丽。

“清城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我是什么模样吗?”

“清城惭愧,实在没有如此好的记忆力。”

白慎秋的笑容骤然湮灭。

其实,她早就应该明白了的,那人对她的温和是他对所有人的温和,那人对她的冷淡也是对所有人的冷淡。他是昆仑的清城,他是天下的清城,他却独独不是她的清城。

这样的清城,自己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他那漫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生命里微不足道的过客而已,又如何能指望他能如自己一般,将对方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只是发生了这么多事,过了这么多年,他是如何竟还能只淡淡地问一句“一向可安好”,又如何能如年少时的初遇般淡然地跟她说着话,距离遥远得如同陌生人?

白慎秋突然感到异常地愤怒。

他的若无其事,他的距离,让许久以来她的懊悔,她的自责,她的挣扎,甚至她的思念,仿佛都只成了笑话。

她猛地抽出自己随身的剑刺向清城,向前一掠,剑尖已堪堪抵住了清城的喉:“清城!你就真的如此讨厌我,连句假话都不愿意说给我听吗?!”

清城一动不动,一双眼依然静静地看着她,不辨喜怒:“公主,清城并不想骗你。”

他的平静更加勾起了白慎秋的愤怒,她想要拿剑去刺清城的喉,可是她的手却是仿佛再也不听使唤了,颤抖着无法再往前送一丝一毫。

僵持良久。

清城终于开口道:“若公主没有其他事,就恕我先失陪了。”说完便用指尖轻轻拨开了白慎秋那微微晃动的剑尖,转身而去。

白慎秋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她轻轻闭上眼,两行泪慢慢地沿着脸庞滑下来。

白惘泽找到白慎秋的时候,她正坐在地上,怀里抱着那把出了鞘的剑呆呆地望着天空出神。

白惘泽急吼吼地把她拉了起来:“都这时候了你还来这种地方做什么?酉时已到,现下还是没有子葭的消息,你赶快随我一起出去找吧!”

白慎秋闻言把剑插回了剑鞘,拍了拍身后沾上的泥土,道:“走吧。”

白惘泽这才注意到了她脸上两条仍未干透的泪痕,暗暗责怪自己大意。他上前帮白慎秋擦了擦脸上的污痕,道:“你已经见过清城了?”虽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白慎秋点点头。

白惘泽一句“怎么会”刚要出口,却想起方才正是自己将昆仑一行人安排在了这里住宿。他知道这个地方对于白慎秋的意义,却由于只顾着白子葭的事情而完全把此事抛诸脑后了,只记得清城似乎生性好静便特意将此僻静处留给了他。如此看来,自己却又是错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慎秋,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看不开?并不是三哥想往你伤口上撒盐,只是清城的个性你比我还清楚,任你再试多少次他都不可能改变心意的。”

白慎秋低下了头,语调哀伤:“我知道三哥你是为了我好,你说的我也都清楚。只是有些事情做着做着,便就成了习惯。我已经太过习惯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即使时过经年,我依然一看到他便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即便是他的愤怒,也总好过他对我不理不睬。只是,现在的清城,竟然吝啬到连愤怒都已经不愿意给我了……”

白慎秋的泪又开始不断涌出,白惘泽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道:“傻孩子,你该知道清城他,根本是没有心的。”

回答他的是大声的抽泣。

又过了些时间,白慎秋终于从白惘泽怀中抬起头来,她用手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深吸一口气,道:“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白惘泽看了一眼她的狼狈,内心十分不忍,便道:“如此,你总该断了念想了吧?”

白慎秋没有答他。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物与头发,对白惘泽道:“找子葭要紧,我们赶紧走吧。”

白惘泽重重地叹了口气,跟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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