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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书三国》当年事 之 荷缘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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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蛊惑

那日他本欲前去探访长文,正趁着马车行驶的空隙翻阅文书,却不想突然听见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不由自主抬起头来。一匹纯黑的战马从他车边卷过,仿佛一阵夹着闪电的乌云。他正奇怪,却见战马奔过去几十米远,却猛地一勒,长嘶一声,转过来横在他的车前。

马上的人跳了下来,牵着马走到他车驾前。那是一个高大魁梧的武将,虎背熊腰,本来颇为俊朗的面容却被杀气映得发黑。他胡乱一礼说道,“前面可是荀令君?可否请教一事?”

他一愣,放下手中文书,下车礼道,“请问先生何人,有何见教?”

“在下乃刘左将军髦下裨将,张飞张翼德,”对面的武将沉声道,“今日大将军请我家将军去府上饮酒,久去不回。不知可否烦劳令君共往将军府一问究竟?”

荀?心下既是好笑,又是暗叹;这人倒是刚勇有余,却未免算计不足。若是曹公有心杀人,又怎能放任他在这里纵马狂奔?那人见他不曾答话,哼了一声,厉声道,“还烦令君陪在下往将军府一行!”

天上乌云翻滚,雷电大作,更衬得面前这武将杀气凌厉,逼得荀?直皱眉头。驾车的侍卫已经握住了剑柄,荀?忙挥挥袖子拦下了。眼前的这人,莫说两个驾车的侍卫,便是千百将士也只怕拦不住。他抬手应道,“将军请。”

他们才转过街角,便看见大将军府的大门半开,隐约望见几个看不清楚的身影。张飞一巴掌扣住马车,生生把那匹拉车的骏马就这么拽住了再往回拉了好几步,直到转过街角看不见将军府的正门为止。“大将军府似乎有客人,咱们不妨在这里等一等,”他阴沉沉地说道。

荀?只是点了点头,接着翻他的文书,似乎毫不在意。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脚步声往这里赶来。他不紧不慢地卷起竹简,下了车,就正看见已走到他面前的刘备。不知在曹公府中这许久都发生了些什么?如今却只见这如狼如虎的将军温和地微笑着,仿佛一介书生。便是天上的乌云,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令君受惊了,”刘备躬身道,“翼德鲁莽,备代他致歉。”

“将军不必客气。”

刘备静了片刻,突然问道,“令君可是正在访友途中?这是要去望陈长文?”

“怎么?”荀?一惊。

“长文,长文,唉!”刘备长长叹了一声,眼神几分恍惚。他静了很久,最后喃喃道,“令君若是见了长文,便告诉他,当初并非备不信他,只是血性太盛,一心行险,辜负了长文一片苦心啊。”见荀?的表情几多疑惑,刘备又是微微一笑,说,“叫令君看笑话了。罢,何必说这许多;令君若是见了长文,便说备想他了。”

朴素的说辞,诚恳的语气,竟让荀?完全放下了戒心,不由心下暗暗伤感。直到他见了陈群,将刘备的话语一一转述,而陈群又是一味沉默,他这才有所警觉。

“长文,”他开口道,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陈群抬头看他,说,“文若当看得出刘玄德此举之意:便是招募再无可能,他也要让群不得见信于文若还有曹公。”

荀?只觉额上沁出冷汗,半晌方道,“惭愧,惭愧,此事?竟未曾仔细思量。”

“所以群至今未去见他,便是在明公府上或者朝堂之上偶遇也是避之若浼。群乃念旧之人,若是见了,只怕当真与明公生了间隙。”陈群低声道,“不想便是文若也消了戒心。刘玄德蛊惑人心之术果然依旧。”

不错,蛊惑人心;多少微笑,多少唏嘘,多少仿佛恳切的情深意重,都只是蛊惑人心而已。荀?无言,心下却更是戚戚。

6.煮酒

那次之后,荀?便效法陈群,尽量避开这善与蛊惑人心的左将军。于是整整三个月他们未曾打过照面,直到有一天傍晚,一个跑腿的小厮来到他府上递名刺和请帖,说是左将军想请令君前去喝酒赏荷花。

“北地种出荷花不易,”小厮说,“刘豫州道令君大人肯定会喜欢的。”

他不该答应的,不是么?可是鬼使神差地,他居然答应了;整齐了衣冠,便真赶往左将军府赴约。他到的时候,花园里的石桌上已经摆上了酒盅和小菜。一身青衣的刘备站在桌边,悠闲地看着花园中一缸缸盛开的荷花。这些荷花当真开得好,荷叶如盘,花白似玉,每有微风吹过,便是满园子的清香。在北国能养出这般好的荷花,当真不易。

“令君终肯赏光!”刘备说,“几月不见,想来令君定是军务缠身;今日能抽空来此,备甚荣之!”

“左将军,”他施礼道,“还要多谢左将军相邀。”他看着水缸里的荷花,忍不住说道,“果然是好荷花!?久居北地,之前都未曾见过。不想左将军还有这般闲情雅趣。”

刘备笑盈盈地说道,“来,令君请坐。”

荀?坐下。两人一时无言,只是相对饮酒。刘备一直在看荷花,只偶尔转过身来,笑着给荀?斟酒。荀?心下暗暗疑惑,想要问却不知从何说起;于是他只是静静地等着。许久,刘备终于开口道,“不知令君可喜荷花?”

荀?一愣,随即颔首笑道,“?喜其生于泥潭而不染之习性。只是荷花长在南方,?倒一直未曾见过。不想左将军竟有此般技艺,在这北地严寒之中也养出这般好花,教?又开眼界。”

“生于泥潭而不染――此说倒也有意思,却不甚精准,”刘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缓道,“令君不知,这莲藕生于池塘污泥中,外层早就覆满污毒,所以吃时当削皮,才是养生之道。备也是北方人,当年初至徐州,不懂规矩,吃莲藕时就连皮带肉地啃了,结果小病一场。”

荀?又是一愣,突然便笑不出来。他隐约觉得刘备的话若有所指,却又听不出所以然,只觉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不悦。刘备却仍是笑盈盈的,又问,“天下奇花异卉,不知令君所喜何物?备左右闲着无事;不如种些花卉,博令君一笑,却也是一桩美事。”

荀?心下更是疑惑,却仍是答道,“‘芷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不芳’,吾甚喜之。”

刘备却摇头道,“芷兰当真金贵,比在北地养荷却更难上一分――来,令君喝酒。”

荀?欲推辞,刘备却已将他的酒盅满上。他只得端起酒盅,抿上一口。今晚他已经喝了几杯了?他本不该这样喝的。

“在令君看来,何谓太平盛世?”他又听见刘备问道,语气平静而随便,仿佛这问题和荷花美不美根本就是一回事。

好奇怪的一个问题。荀?心下隐隐有一种感觉,刘备在拉网!他或许不该回答这个问题,但他又觉自己有几分醉了。哈,太平盛世!荀?拿起筷子,击杯长吟道,“汉祚昌荣,四海归心;众知廉耻,万民教化;仕有所尊,民有所食,此乃太平盛世兮!”他顿了顿,又道,“左将军若肯全力辅佐曹公,何恐未有太平盛世!”

刘备没有直接回答,却说,“难怪,难怪。”

难怪?难怪什么?荀?想要开口发问,却觉得更是昏沉,不禁心下骇然。他真地喝了那么多?他狠狠地摇了摇头,勉力定住心神,问道,“左将军请?来,究竟有何事?”

只听“铛”的一声,刘备将手中的青铜酒盅敲在了石桌上。他长叹一声道,“本欲行离间之事,教令君认清曹公的本质;如今看来――罢,罢!人各有志;令君投了曹公也不是无道理。是备自以为是,才敢想令君乃志同道合之辈!”

荀?愕然,心下暗想,如今醉的怕不只是我一人。

他心里更是郁郁,赌气一般灌了一杯酒,这才道,“左将军雄心大志,?不敢比肩;敢问左将军眼中的太平盛世又为何?”

刘备冷哼一声,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民有所食,仕有所尊,万民教化,众知廉耻,天下归心,汉室昌荣,此方谓太平盛世。如今欲辩究竟是谁本末倒置倒也无益。只是令君以为曹公可创太平盛世,却不见周公何有曹公威武!坐处仕族归心,食有其民!”

荀?暗自心惊,欲反驳却只觉心乱如麻,头疼欲裂,而脑海中一片混乱,毫无章法;他几乎连眼睛也快睁不开了。不,就这几杯酒,他本不当醉成这样!他陡地警醒,骇然道,“左将军!…你在酒中置了何物?”

刘备沉默许久,最后说,“什么也没有,令君不过喝醉了。便是备自己,也有几分醉了。”

他伸出手来,抬起荀?的下巴,两人默然对视。

许久,刘备又是开口,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备曾一直幻想,若是文若不姓荀,亦或当年避董卓时辗转来了平原,我刘备或许还有一席之地可以争。但现在想想,世间之事皆有道理,非‘运数’二字可言。文若和备,终究是两样人。文若…”

刘备凑近了些,嘴角挂着微笑,一双眼睛却仿佛狼眸,直让荀?暗暗怀疑那扣着自己下巴的手会不会突然一把拧断他的脖子。“文若,你可相信,”刘备的声音仍然是温柔如水,“这世上自有属于备的子房。他和文若一般有王佐之才,却不像文若一般金贵。芷兰备是养不来的!备的王佐之才,当像荷花一般。文若可见过徐扬的荷花?长得铺天盖地,生生不息。生于泥沼,怎可能不染?只是根茎生得厚实,不畏些许泥巴。花叶果实可赏,可食,可饲鱼,可入药,皆是寻常百姓家的事物。毕竟,如今这天下,不缺为标榜的君子兰,也不缺可平乱的利剑,缺的只是小民的果腹之物!”

“玄德公,”荀?喃喃道,“欲谋天下者,岂能逆天下之势而行?孰轻孰重,孰缓孰急,将军岂不知?天下不定,乱臣不灭,何来百姓温饱?”

他虽是这么说了,却也不知自己是否真如此想的?他喝醉了,头疼得厉害,已经无法再想如此复杂的问题。

刘备松开手,直起身来。“文若,后会无期,”他微笑着说。

7.老贼不死

待荀?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的傍晚,在自己府中。家人说,他昨夜在左将军府上喝醉了,是左将军亲自驱车送他回来的。他一边莫名其妙,一边却仍是头疼欲裂,只得呆在家中静养。直到公达夜间来访,他这才听说,曹公今日下令,遣刘左将军出兵伐袁术。

他只能沉默。

曹公出了口的军令,开始集结的兵士,再也锁不住的猛兽――原来如此;果然后会无期。待得明日之后,天地间又多了一头恶蛟。

后来的十多年里荀?都再未见过荷花,直到建安十七年的寿春。

那个时候,他很清楚他的生命,他的执着,他的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或是像当初刘备所说,本末倒置――他只不过从未寻得真正志同道合之人而已。当然,或许刘备也是对的:千万铁骑兵临城下,刘备过襄阳而不入,携万民而不弃,辗转流离,如今却当真又挣得一席之地。谁对?谁错?荀?也不知。如果可能,他自是希望亲眼看到乱世终结的那一天,亲眼看到,究竟谁才握住了太平盛世的生命线。

只是人生不如意事十有**。

收到曹公的礼物后,他一言不发,独自到巢湖边观荷。青绿色的湖水中插着无数杆残荷;寒风吹过枯卷的叶子,荡起一阵阵不尽的香气。待得明年春日,这湖面上又将是一片莲叶田田,鱼戏其间,船只来往,采莲的年轻姑娘们唱着水乡的歌。便如刘备所说,荷本是贫贱之物,在每一片泥泞中都能长起,生生不息。

他微微一笑,转回寿春城中,燃起火盆,将自己一生的书信全数付之一炬。

荀令逝世的消息传入蜀中的时候,刘备和庞统正在涪陵庆祝首战告捷。听到消息后刘备沉默许久,方才叹道,“当年便知必有今日!”

庞统也是叹道,“曹公此举乃自断臂膀!”

“于曹公言是自断臂膀,于吾等可是好事啊;老贼不死,祸乱不止,”刘备幽幽说道。他喝了一口酒,突然摸不着头脑地问道,“兰与荷,士元更喜哪个?”

庞统似乎习惯了自家主公的奇怪问题,笑道,“统尤喜荷花,只因统乃好食之人――孔明家的凉藕主公可曾吃过?实乃绝妙好物;下次得了空,主公不妨敲诈孔明一回。”

刘备哈哈大笑,亲自走到庞统座前,给他再斟上一盅酒。

***正版HE结局***

书凤:喂喂,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吧!你们没听说过什么叫历史小说?小说,小说!偷看我的笔记也就算了,难不成还要跟我计较我的YY?

荀?:(嘴角抽搐)?此生从未醉酒;那日去左将军府上饮酒,?也是自己走出府门的。

刘备:备也不记得曾说过“后会无期”之类言语。这话说了,岂不是把脑袋送与曹公砍?

书凤:(汗)都说是小说了行不。再说,是你俩自己说你们曾一起喝酒看荷花的;你们不说我还想不到你们能那么浪漫呢!

荀?:此乃权益之计。当年?几次进言于曹公,劝他早早除去左将军,以免纵虎归山,后患无穷;不想曹公却听不进此言,?只得独自筹划。(斜眼瞟书凤,画外音:我当初坚决得很,你YY个鬼!)

书凤:(死皮赖脸)令君当真就不曾有一点犹豫么?我家主公何等的人格魅力?那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迷死天下众生!你看你看,曹公杀谁都没犹豫,偏偏不肯对我家主公下手,这难道不能说明问题?承认吧!你也不忍心的。

刘备:(狂汗)

荀?:(面无表情十分干脆)没有;不过倒和公达商量过请刺客。

书凤:……..你狠。令君你太让我幻灭了!

刘备:(好心解围)各为其主,这也是自然的;备当初请文若饮酒自然也不是出于好心。今日能有此一聚,可谓世事无常啊!(内心旁白:不过是动了几次杀心罢了;至于招揽离间,这也敢想?为啥书凤写出来像登徒子骗良家姑娘一样?)

书凤:无常个鬼!若不是我,这里面写的就是结局!令君你最后不是还是被踢到寿春,对着曹公给你的小饭盒发呆?差一点,就那么一点点,就是这个结局啊!其实我应该写你跳巢湖的对吧?你差点就真那么做了;再说COS奥菲利亚泡在残荷丛中貌似很有美感。

刘备:(无力)书凤…

荀?:(接着面无表情)当初诸葛孔明三水灌寿春,水里可没有荷花,只有烂木头。再者,溺水之人尸身浮肿,面目难辨,混在腐木鱼尸之间,倒也颇成画面。

书凤:………….你狠………..

诸葛亮:(打酱油路过笑眯眯)月瑛做了凉藕,有谁要过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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