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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魔行》第八章 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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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了多久,会有人来找我。”

“这个人是谁?”

“一个走投无路的人。”

郭娴:“到底是谁呢?”

“当然是廖镇长。”

“他?会来找你?堂堂一镇之长,平常老摆着副高高在上的臭架子,惟恐别人不知道他身份似的。”

宁一刀眼里放出坚定的光:“不,他一定会来。”

“为什么?他不是信不过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子吗?”

“今日不同往时,他已被逼到了绝路上。”

“没别路可走?”

“没有,唯一的出口就在我这里。”宁一刀转动着青花瓷杯,气定神闲地欣赏上面的花纹。

“你早知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郭娴吃惊地停住了针线活。

宁一刀哈哈一笑,道:“是的,事实证明不出我的所料。”

“你明知鬼王庙有凶险,可你却并没有试图阻止考古队的草率行动,目的就是为了将廖元启逼到绝路上,他才会迂尊屈贵地登门拜访你,到时你就可以出一口恶气了,是不是?”郭娴的语气越来越激动。

宁一刀正自得意,被她当头浇了盆冷水,心中不快:“当然不是,我不否认有过这样的想法,但考古队出事也使我感到意外,李约策并不是盏省油的灯,我虽然自诩阅遍奇书,旁通别册,居然瞧不出他的师门来历。有这样一个人带队,突然间湮没无迹,着实叫人吃惊。况且,我能阻止他们吗?象你说的,我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郭娴叹了口气,低下头绣花,一朵盈盈绽瓣的牡丹跃然幅上,红艳夺目。“你年纪轻轻,心机却这样重,过得一点也不快活。”

宁一刀悚然一惊,自从上次死里逃生,随着创伤渐渐平复,他却陷在死亡的阴影中不能自拔。那种徘徊在生死之间的蚀骨铭心的感受,在夜半惊醒时尤其恐惧。他变得情绪阴沉,抑郁不乐。回想以前不是埋首书山,就是结交好汉,谈笑中指点江山,何等豪放不羁。除魔卫道的血气、刚勇难道会被工于心计、追名逐利代替?自己莫不是悄悄变了,心猿意马,邪念滋长,无意中默化魔道!

他想到这里,吓得出了身冷汗。

天空传过一声古怪的蛙鸣,他心头的烦躁不安之意更浓了。

“过分!你们怎么能让贵客住在这种地方。”走廊上传来不满的喝斥声。

“不是您说。。。。。。”

“马上调个最好的房间!”

“是,我马上去安排。”

随着脚步声近,廖元启一头大汗地进来,打量着房间的环境,被霉味呛得打个喷嚏。充满歉意地说:“小兄弟,你受苦了。”

看他低声下气的模样,如果换在以前,宁一刀会感到痛快,但现在兴致全无,淡淡说:“没关系。”

廖元启有些尴尬,搓搓胖手:“早先我又去请霍师傅出山,但霍师傅非推荐你不可。我想这么诡异凶险的事,怎么能牵连你,所以一直没忍心让你参与,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唉,逼不得已,只好请小兄弟出手相助。”

宁一刀茫然地点头:“应该的,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然后呆呆出神。廖元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也不记得,心里只是翻滚如沸,各种杂念纷至沓呈。一会是杀人的画面,他站在一面猎猎生风的大旗下,阳光闪耀,刀锋上转动着光斑,他狞笑着砍向跪伏的犯人头颅,血柱激射腾空,艳丽凄绝。一会在大帐里凌辱妇女,撕破衣服的声音,女人绝望的尖叫和求饶声不绝于耳。突然,一个婷婷玉立的姑娘悲哀地看着他,她纯净善良的目光溶化了他,他神志陡然一清,秉持心头三尺正义剑,克制心魔。

宁一刀坐在椅子上,脸色忽青忽白,一会狰狞,一会愤怒,郭娴在一旁瞧得害怕,“你怎么了?”

宁一刀双目紧闭,一语不发。

郭娴忍不住推了推他:“你说话啊!”

宁一刀全身一震,长长地出口气,冷汗淋漓。“好险。”

郭娴转动一双妙目,打量他:“什么好险?”宁一刀道:“没什么。”心里却泛起个疑惑,心魔从何处来?莫非是因为修炼过王图鹿传授的邪功,王图鹿走火入魔时的痛苦表情还历历在目,自己难道会步他后尘?或者广元气是不是有什么致命的缺陷?不,如果有,鲁大成一定会告诉自己的。

郭娴道:“廖镇长刚才说了,已经和相关部门打过招呼,把调查权下放给你,你可以任意调查,所有单位和个人都会配合你。”

宁一刀自信地道:“很好,鬼王的神话就要终结了。”

郭娴脸色微微一变,闪过一丝忧色。“不知说你是不知天高地厚呢,还是初生牛犊不畏虎才好。”

宁一刀:“都不是,是一个信念。”

“信念?”

“邪不压正。”

“强龙不斗地头蛇,何况这是地头鬼。”

“哈哈,所以请你和我一起,毕竟我地方不熟。”

“廖镇长考虑到啦,派司机小李专门跟随你,他就在门口等着,估计等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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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调查的是民工跳楼事件,目击者是个业余的摄影爱好者,当时医院的花园盛开了繁花,他起兴拍摄,凑巧碰上了这件事。

“当时,他站在窗台上手舞足蹈的,似乎无限欢喜。”目击者回忆说,“他满脸的皱纹都绽开了,仿佛生活加诸在他身上的苦难都解脱了。对,是解脱,只有在重压下解脱出来才有那种轻松释放的感觉,所以他飘飘欲仙,背着身子从五楼的窗台上跳下,半空中的姿势还相当的随意放松,给我的印象就是。。。。。。飞天。”飞天是敦煌壁画佛经故事中的仙女。

“你见他在五楼的窗台上行动,为什么不早叫人来制止他呢?”

“我当时住院,就是因为头部受伤,下巴包上了厚厚的纱布,连吃东西也只塞一根吸管到嘴里,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说得出话。”

“那你没找医生吗?”

“找了,但是也晚了。”

等救援人员赶到,这名叫薛长福的民工已倒在血泊中。“这是当时现场的相片。”由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太离奇,所以他惊慌失措,直到人坠地,他才想起拍照,也只拍了一张。相片中一群人的裤脚围着一具脑浆涂地的人体,鲜血中露出死者幸福的灿烂笑容,无比诡异。

宁一刀感到胃里一阵翻腾。不是因为场面的血腥,而是一种渗透相片的恐惧,在空气里弥漫发散,让人全身发冷。

接着,三人赶到事发现场,小李依旧在车里等着。

“他不象是自杀。”宁一刀搜索着地面,不放过一丝值得怀疑的线索。

郭娴不服气:“你怎么知道?别忘记他有癫痫症的病史,就算有什么让人出乎意料的行为也不足为奇啊。”

宁一刀大胆假设:“癫痫症的临床表现不排除有神智失常的行为,但类似病例很少,我认为薛长福的神智恰恰没有失控,而是清醒的。”

郭娴吃惊地说:“你是说他头脑清醒,却还跳楼,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死?”

“他是忘记了生死,进入了一个境界,有什么东西让他浑然忘我了。”

郭娴不解地说:“会是什么?他看到了什么这样高兴。”

宁一刀说:“我也说不明白,但我怀疑是这样。”

“怎么见得?”

“稍安勿躁。” 宁一刀变戏法一样摸出一个小瓶,里面晃荡着半瓶黄褐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

“呆会你就明白了。”

郭娴说:“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书上说:阴气下沉,为鬼为魂。要知举家有邪祟,须用雄黄、朱砂、赤尾鲤鱼眼、加烧成灰的耆根草,混合入酒,能见异状。”将药水冲地上一洒,喷薄的水雾里含有一股呛鼻的药草味,仿佛是底片显影,地面赫然现出一只碧绿色的印记,荧荧发光。宁一刀握紧了拳头:“你看,这象什么?”郭娴侧着头看了半晌,突然跳了起来,脸色煞白,颤声道:“这是。。。。。。。”宁一刀重重点头:“没错,这是人的五官。”换句话说,这是一张恐惧扭曲的脸。

郭娴大着胆子:“难道他就是害死薛长福的罪魁祸首?”

“不,我并不这样认为,他只是一个在医院里自杀的绝症病人,死后不得超升,痛苦地囚困在这个病房里,一遍遍地重复着自杀的行为。因此,他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事,也就是说,他知道薛长福为什么而死。”

“他会告诉你吗?”

“上身。”

郭娴吓了一跳:“上谁的身?”

“这里有几个人?”

郭娴害怕地东张西望,胆怯地竖起两根手指:“大概是两个吧。”

宁一刀好笑:“本来就是两个,我和你,你别紧张。”

郭娴哼了声:“我才不紧张呢,你接着说呀。”

“我们这里有两个人,只能上我们其中一个人的身,另一人负责询问。”

郭娴嗓子发紧:“他会上谁的身?”

宁一刀微微一笑:“你负责问吧。”

郭娴松了口气:“我该问些什么?”

“你只需问三个问题,一,薛长福看到了什么;二,薛长福是怎么死的;三;知不知道鬼王。”

“他一定会回答吗?他万一赖着不走怎么办?”

“他一定会回答的,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超升。鬼魂不能长时间占据人体,阳气会令他禁受不住,所以回答完三个问题,他一定会走。”

郭娴不安地说:“那好吧。”

“你准备好了?”

郭娴点点头:“嗯!”

实际上,宁一刀以往并没有招过魂,但他胆大过人,敢于以身犯险,又笃信自己学术有成,断不至于遭到厄运,当下深吸口气,感觉气息流转四经八脉,两脚划开,摆了个不丁不卯步,站于印记上,正待凝神运诀,突觉脚底两股尖利如锥的阴气逼了上来,心头大骇,头脑嗡的一声,整个人失去了神智。

宁一刀醒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酸痛,仿佛是被长久泡在醋里,连骨头都软了。

郭娴说:“你醒了。”细心地用手娟拭去他额头的冷汗。

宁一刀挣扎着支起身子:“刚才。。。。。。”

“是的,刚才他上了你的身。”

宁一刀想,原来上身的感觉是这样的,问:“那你是否问了他三个问题?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薛长福看到了一个人。二,薛长福没有怨言地死去。三。无可奉告。”

“他有没有说薛长福看到的这个人是谁?”

“没有,他似乎不敢说,也不想说。”

“这个胆小鬼。”

“他虽然没有说,但却指了一个方向,说一看就明白了。”

“什么方向?”宁一刀精神一振。

郭娴走到窗前,眺望着远处青灰色的屋脊:“就是这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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