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没有去大殿，而是直接在一位道童的带领下来到了偏院，这个偏院直通后方的西山，朝上望去还可看到半山腰之上的凉亭，流水在山涧流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些四季常青的松柏，颇有松风涧水杂清音，空山如弄琴的味道。

小院之中，站着一道人，此道人鹤发童颜目光炯炯，手持拂尘，对着几人作揖：“无量观。”

众人回礼，了空道人请几人坐于庭院之中的石凳上：“公主却是许久未来了。”

祁阳公主道：“妾身此来乃是与夫君一同来感谢道长这些年来对祁阳的开导之恩，亦有前来听道之意。”

“这位就是驸马吧，确乃人中龙凤，贫道观驸马面相，乃是大富大贵之相，与公主门当户对，在此贫道要恭贺二位喜结连理。”了空慢条斯理地说着，可却并没有让人觉得不耐烦，反而有一种平心静气的威力。

曹宇在一旁腹诽不已，他是一直不太相信面相之说，这了空不知道是有真才实学还是江湖骗子，要知道能娶公主肯定是大富大贵之人，他这话却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废话。

何劲拱手：“多谢道长对内子的提点，何劲感激不尽。”

“相见即是缘，贫道与公主有缘，且公主有道心，亦有道骨，这些小事却不需要驸马相谢。”了空颔首微笑。

祁阳公主指着曹宇道：“道长，这位乃是夫君的结拜义弟，素闻道长颇有才学，而小叔也是深谙此道，此次随我夫妻二人前来，想与道长一同谈学论文。”

曹宇拱了手：“小可曹宇。”

“曹居士……”了空看了看曹宇，却猛然皱起了眉头，脸色震惊。

曹宇不明所以：“道长，见到小可为何如此震惊？”祁阳公主跟何劲也是一样疑惑。

了空许久才恢复了平静的脸色：“慈悲，曹居士是否出身军旅？”

曹宇愕然，没想到这个了空竟然还真的有两下子，光看自己就知道自己当过兵，他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了空叹道：“曹居士煞气过重，可却有慈悲之相，贫道功力尚浅，看不明了，还望曹居士日后少造杀孽，行善积德。”

何劲听了这话道：“道长过虑了，贤弟已然不在军中任职，却是要弃武从文，且何某亦是出身军旅，杀的均是敌人，为的是保我大陈安宁，本就是在行善，又何来杀孽过重之说。”

了空摇了摇头，对着曹宇道：“曹居士的面相复杂之极，贫道实在不好说，若是有机会曹居士可去见一见司徒大家，他的道行深不可测，或许可以给曹居士一些意见。”

看着了空这种表情，曹宇心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可却不敢直接问，只好放在了心里，点点头。

“道长，我夫妻二人想在观中求签，还请道长前方带路。”祁阳公主的笑很明媚，似乎是想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

“还请公主与驸马随贫道来。”了空起身。

何劲对着曹宇道：“贤弟就在此处稍等，我与你嫂嫂去去便来。”

曹宇笑着点头：“大哥与嫂嫂随意，不知小可在此处随意而行可否？”这后半句却是对着了空说的。

了空颔首，指着后方的那处小屋：“曹居士大可随意，亦可在此处寻一些典籍翻看。”

“那就多谢道长了。”

小院之中只剩下曹宇一人，之前看到何劲夫妻俩离开的时候，看自己的眼神总觉得不对劲，似乎有一些看好戏的意思。可此时曹宇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他跟何劲都出身军旅，算起来何劲在军中的时间更长，杀的人肯定比自己多，但是了空却绝口不提何劲，只是对自己说煞气重，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体内杀戮心经的真气。

然而根据李轩所言，杀戮心经的真气已经被彻底封印了，是不可能外泄的，莫非这个了空真的是得道高人？想了许久却依旧没有什么头绪，或许改日他应该自己一个人来跟了空好好聊一聊。

有人？曹宇正打算进入适才了空所说的小屋，可却感觉到了屋内那淡淡的呼吸声，如今他失去了内力感知的范围也小了很多，再加上并没有特别引人注意的杀气，所以靠近了屋子才感觉到了有人存在，或许是道童吧，曹宇如是想着。

可当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却愣住了，屋内并非是道童，而是一名女子，女子正捧着书，坐于书案边，听到开门声，抬起头，与曹宇四目相望。

曹宇看着这个女子第一感觉就是舒服，没错，就是舒服，说她倾国倾城吗？或许还没有这样的绝色。说她清丽脱俗？又好像少了一些什么。只是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扎着少女的发髻，丝丝长发散落于肩上，一种平静与淡然，鹅黄色的衣衫却又在淡然中透露着一种俏皮。

不过很快曹宇就低下了头，如此看着一名少女是不礼貌的：“在下不知姑娘在此处，多有叨扰，这便告退。”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狄人血。’‘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正当曹宇想要推出去的时候，忽然从这少女口中吐出这两句，顿时让他又惊又疑，声音很好听，宛如这山间的清泉，缓缓流淌，可是他想知道的是，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只见这女子站起身笑了笑，对着曹宇作揖：“曹公子，小女子有礼。”

曹宇连忙回礼：“敢问姑娘为何会知晓这两句诗词？”

“小女子凌星，偶然间听闻公子的几首诗词，对公子的才学甚为敬佩，不知公子可否指点凌星一番？”这名叫凌星的女子并没有如一般大家闺秀那样羞涩，反而十分落落大方。

说罢便指了指前方的座位：“公子请坐。”似乎并不计较所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曹宇虽然有些疑惑，可既然女孩子都不计较，自己一个大男人又计较什么呢，也就与凌星相对坐下来。

待得曹宇入座，凌星一点都不婉转，直言不讳：“公子，请问三十功名尘与土，公子明明不到二十，为何会有三十这样一说？”

曹宇愕然，这首词虽然曹宇修改了一番，可是三十功名尘与土这一句却是忘记了，如今被她疑问，有些不知所措，还好他脑子转得也快，笑着道：“此句却是一些感慨，在军中之时并不知道自己能够何时建功立业，而许多将士却年近三十依旧无法展自己所长，故而才有此感叹，与自己的年龄却是不相干。”

凌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神女生涯原是梦，神女又是何人？虽然公子似乎只是随意而发，可凌星却觉得这神女似乎却有其人，可否为凌星详解？”

曹宇冷汗直流，神女原本确实是有典故，李商隐用了巫山神女梦遇楚王之事，可这里哪来的楚王，又哪来的神女，没想到这个凌星竟然深究到了此处，实在让他有些骇然，这剽窃诗文的东西以后最好少用，要用也要符合逻辑才是。

“姑娘，这神女仅是在下梦中之人，没想到竟然让姑娘多想了。”

“这样啊，凌星还有疑问……”

曹宇慌了，这个女子太厉害了，这问题一个接一个，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有些后悔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