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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小时》第九十章 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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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青青扶他进来后,很快就离开了。他就一直这么坐着,脑子里乱成一片,一会儿惭愧,一会儿伤心,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余家上下。

如果按照余乃谦所说,这镜子本就是他余家之物,而镜中物品也是他余家所藏,那自己凶巴巴跑来要回戒指,不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了吗?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继续保留手上这枚戒指?

怎么办?还给他?难道要切了这根手指下来?

柳俊言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他早已经将这戒指当做自己父亲的遗物了,仿佛将之戴在手上,就能感受到父亲曾经的点滴过往似得。更何况戒指本身所具有的神奇功能,相信任何人尝到她甜美的滋味后,都不会舍得放弃。可渐渐的,他的眼神便越来越坚定。石头那一句“小贼”深深地刺激了他,柳家之人,岂能见利忘义,就还给他罢,陪上一根手指就当是利息好啦。

他站起身来,四处张望,没找到什么利刃。想了想,便走出门去,要去厨房找把刀来。既然决定了,就马上动手,他很怕自己再过一会儿就没这个决心了。

甫一出门,眼前便是一暗。他不知道自己在房中呆了多久,此时天早已黑了,院子里也没什么灯光,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仿佛铺了一层水银之毡。

院子角落阴影里静静地立着一个人影,瞧那身形婀娜多姿,似乎是余青青。柳俊言停了脚步,站在那里,他原本对余家负气而来,心中对余青青那点歉疚就被隐藏了,并不明显。如今知道了自己原来才是那强占戒指的人,对余家和对余青青本人双重愧疚之下,感情上的背叛感便加倍凸显出来。

他迟疑着,不敢面对余青青,又不知道现在该回头进屋,还是继续去找刀的时候,余青青上前一步,走出了阴影。月光自她头顶洒下来,照在她面庞上,忽而有一丝光亮闪了一闪,一颗晶莹剔透的光点从她眼中跌落。

她哭了?柳俊言慌了神,疾步上前问道:“青青,你怎么了?”

余青青突然纵身扑入柳俊言怀中,双手一环就抱住了他,埋首在他胸口低声抽泣起来,一边哭还一边不停说道:“对不起。”

柳俊言站在那里,一头雾水,她这是怎么了?余青青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一句对不起,也不说别的,只是抱着他低声哭泣。

柳俊言虽然不甚明白,却也不着急问她,只是轻抚着她的背,慢慢平复她的心情。余青青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泛了上来,钻进他鼻孔,充盈他肺腑,他一时便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过了一会,余青青抬起头来,柔声说道:“阿俊,如果……我现在肯跟你走,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生活,你还愿意吗?”

柳俊言呆了一呆,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了?自己当然愿意,可是……安然怎么办?不管她了,眼前这个才是自己念兹在兹的初恋,才是自己最想跟她一起的可人。可是……安然怎么办?安然当然会受伤,可爱情是自私的,人总是要为自己活着的,不能为了怕安然受伤就放弃自己的最爱。可是……安然怎么办?

柳俊言无法过得了安然这一关,每当他找出一个理由说服自己跟眼前这个女人一齐离去,脑海里马上就会浮出那一句:“安然怎么办?”

余青青凝目注视着他,从他眼里清清楚楚看到了他内心的挣扎。她不再说话,又低头紧紧抱住了柳俊言。

良久,柳俊言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

余青青也不抬头,轻声道:“我明白的,你不用说对不起。”

柳俊言一旦下定了决心,脑子便渐渐清明。他慢慢挣开余青青的环抱,双手扶住她上臂,柔声问道:“你今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余青青不答,眼中却突然现出痛苦之色。她转身走到石桌边上,缓缓坐了下来,然后回头道:“陪我坐一会,好吗?”

柳俊言点头,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余青青以手支颐,望着天边的月亮,问道:“你还记得你的父亲吗?”

柳俊言想了想,说道:“记得一些,大部份都想不起来了。”

余青青转头怜惜地看着他道:“你父亲去世的时候,你只有四岁?”

柳俊言点了点头道:“四岁多一点,要不是家里还有父亲的照片,还真不记得他的样子了。”

余青青“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柳俊言觉得余青青今天特别怪异,却不知道为什么,问她又不肯说,只能耐着性子陪她,希望她最后能告诉自己。

又过了一会,余青青问道:“月牙儿还好吗?我有好久没见过她了。”

柳俊言道:“挺好的,你要是想见她,这次回去我们三个再聚一聚。”

余青青笑了起来,说道:“她未必想见我。”

柳俊言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余青青望着他的样子,忽道:“其实你这人挺好,也不算太花。”

柳俊言脸彻底红了,这个评语他可真当不起。

再过一会,余青青站起身来,说道:“好了,我没事了。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柳俊言道:“你,什么事?”

余青青道:“你现在离开这里,随便找个地方住,只要别让石头叔叔找到你。给我三天时间,什么也不要做,三天后再回来这里,好吗?”

柳俊言不明白,说道:“为什么?不用三天,我现在就可以把戒指还给你们家。”

余青青柔声道:“听我的,好吗?”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塞在柳俊言手中,续道:“这封信里会说明原因,但你必须三天后再打开。看完后,给我打电话,现在,把你的电话关了,电池拆下来,三天后再装上。”

柳俊言怔怔地看着她,听着她乱七八糟地交待着,心里隐隐约约感到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想了想,说道:“那我现在去跟余伯伯告辞。”

余青青拉住他道:“不用了,他和石头叔叔出去了,不在家。你现在就走。”

柳俊言“噢”了一声,懵懵懂懂地走回屋子里,看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根本没什么要收拾的。他走出房间,余青青还站在那里,看着他。

柳俊言想走过去,余青青伸手阻止了他,说道:“走。”

柳俊言看了眼手中的信封,一切答案都在这里面。他不再迟疑,向余青青挥了挥身,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不用费什么劲,柳俊言就可以在余家附近租到房子,可要不让石头发现,这地方就不好找了。

他突然间想起左良和吴姬的法子,于是依样划葫芦地找了间房子。预先存足了干粮饮水,既不开电,也不用水,到了晚上,就在“停摆时间”里出去转一转,清清存货,补补给养,时间一到就跑回房子,就这样整整呆了三天。

其间他无数次想要打开那个信封,又无数次放弃这个想法,他可以对任何人毁诺,但不想对余青青这样。

当时间终于来到第四天的早上,可以打开信封的那一刻,他迫不及待地撒开了信封,一张折叠好的A4纸跌了出来。

他打开一看,是一份复印件,似乎是直接从余家族谱上复印下来的。上面写道:“吾祖与汝等入汉墓,得宝镜一面。是夜,吾祖穿镜而入,须臾乃出,手持宝物若干。众喜,欲复入,吾祖曰不可,镜中空矣,从人中一风姓者疑,自入,出曰然。众乃休,所得分而持之,吾祖得书曰九阳纪事,传于子孙,慎持之,不得有失。”

柳俊言读到这里,立即明白了那晚余青青的心情。所谓宝镜乃余家祖传之说,根本是谎言。镜子应是一伙盗墓贼自一座汉墓中盗出,余氏祖先无意中发现机关闯了进去,出来后自己都说里面已经空了,哪来余家祖传藏宝之地一说?即便把分脏之物也算做他余家的,也不过是一本叫九阳纪事的书可以勉强算是。

余青青应该是在送柳俊言回房后,就偷偷拿了族谱去看,发现真相后极度失望,才有那晚怪异的举动。

柳俊言忍不住一阵后怕,如果不是余青青阻止,自己此时说不定早就切了一根手指,把戒指还给余乃谦了,心里指不定还觉得欠着人家的呢。这余乃谦实在太可恶!也实在太狡猾!简简单单地断章取义就差点让自己上了个恶当。

现在怎么办?自己恐怕很难斗得过这老家伙了。要不干脆来硬的,直接抢了就是。

等等……青青要我等三天是要做什么?

难道她想劝劝她父亲?又或者她想帮自己将戒指偷出来?

柳俊言摇了摇头,还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些。他装好手机电池,给余青青打了个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柳俊言?”声音很苍老,对面的人并不是余青青,而是余乃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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