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不知何时笼起了淡淡的云气，月色忽然朦胧起来，田野里漾起了肃杀的气氛。。ｃ
一行人马在死一样静默的田野里奔驰，的的的马蹄声打破了无边的静谧，路边的村庄和田地飞快地闪过燕飞的视线，空气中弥漫着腐肉的恶臭，不时有夜枭刺耳的叫声传入耳中。
对这些景象，燕飞并不感到惊奇。他知道，自从并州（今山西省一带）匈奴人羯人以及鲜卑人起兵叛乱、五胡南侵以来，凡有晋民生存的地方就是遭受胡人屠戮最烈的地方，晋人村庄十室十空，极少有人幸免，即使幸免，最终仍旧逃不了羯人的围猎，被当成狐兔杀死，充作军粮。
想到这里，燕飞重重吐了一口气，不愿再想下去。
策马奔驰了半个时辰以后，前面老牛忽然勒住了马，举手示意大家都停下来。燕飞勒了勒马缰，让**的马减低速度，走到老牛面前。老牛等大家静下来后，低声说道：“前面七八里的地方就是青阳镇，石八光扎营的地方。跟着我，不要走得太急，让马小跑就行了，到了大营边上，我们摸进去，争取一击杀敌，恋战不得。都明白么？”
左五轻笑道：“放心吧你，都是出生入死的汉子，会小心的。”
老牛点点头：“记着，你们几个不会说羯狗话的，后面不能再出声，有事我来应付。走！”说毕，他双腿一夹马腹，口中轻喝一声，带头前行。
左五咧咧嘴跟了上去，其余几个人也催马跟上。
离羯人扎营的地方还有半里左右，燕飞就发现前面出现了黑压压一大片营帐，这一大片营帐在月光下看起来就像静静蹲伏的巨大猛兽一般巍然不动，处在外围的营帐寂静无声，内里几圈营帐点着几十处篝火，一大队一大队的羯人警戒士兵穿梭逡巡，一股牛羊特有的膻味扑鼻而来，天地间似乎都弥漫着这挥之不去的味道。
老牛回头看了大家一眼，什么也没有说，策马走向那一大片营帐，其他人紧紧跟上。燕飞心中很平静，他是真的不怕，他一个人和羯人大战数十回，从来就没有怕过，何况身边还有这么多好汉子伴着！
越靠近营帐，燕飞心中越惊异羯人防卫之严密。
这片营帐的外围虽然寂静无声，但他可以发现在朦胧的月光下足足有上千人在警戒哨探，来回游走。这些羯狗大都以步兵百人为一队，后面常常是四五十个骑兵压阵，一队队羯狗之间衔接严密，几乎没有空隙可乘。此时他才佩服气老牛的计策起来。
他看看左五他们，发现这几个家伙都在暗暗瞄着走在最前头的老牛，面上都是佩服之色。燕飞在心里轻笑了几声，知道大家不会轻举妄动，将会以老牛的马首是瞻。
正往前走着，月色下忽然呼呼啦啦涌出了一大堆人马，这些人马迅速围了上来，一个为首的羯狗军官扬鞭喝道：“谁在那里？干什么的？停下！”
燕飞几个人一起勒住马，看见老牛一马当先跑了过去，然后跳下马来恭恭敬敬地弯腰低头一溜小跑跑到那个军官的高头大马跟前，他低头指着燕飞几人，用极为熟练的羯语对那军官说道：“我们是出去打猎的，回来晚了，请将军原谅，放我们进去。”
那军官不理会老牛，策马过来，一个个打量着燕飞他们，燕飞他们赶紧学着老牛的样子下马低头弯腰。
军官掩着鼻子骂道：“你们臭！怎么和晋狗的味道一样！是不是吃晋狗吃多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狠狠抽了排在前面的李三一鞭，回头喝问老牛：“你们是谁的手下？”
老牛赶紧弯着腰跑过来：“我们是后军校尉可拉依的手下，他让我们去打猎的。”
军官端详了他半天，然后点点头：“滚进去吧，他娘的！回去给他说，明天请老子喝酒－－－－－－老子就是中军校尉石扎依，记着了！”
老牛赶紧点头哈腰，忙不迭地答应着上马，燕飞等人也赶紧上马。但是燕飞上马的动作引起了石扎依的怀疑，他催马来到燕飞跟前仔细看着他：“你不会骑马？你的样子不对！怎么回事？”
燕飞赶紧低下头用羯语说道：“我的腿受伤了，不方便。”
石扎依见他说的是羯语，便不再怀疑，骂道：“滚滚滚，赶快滚蛋，真臭的要命！”
燕飞赶紧策马跑到老牛他们身边。
老牛恭恭敬敬地对石扎依弯腰行礼之后，才领着几人离开，走向大营深处。
路上，燕飞用羯语悄悄问老牛：“我们和羯人长得不一样啊，他们怎么认不出来？”老牛微微笑道：“我们几天没洗脸了？脸上的血痂那么多，他能认出来才怪。”
燕飞心中恍然－－－－－－难怪老牛一直不让大家洗脸，看来早就想到了这一层，这老牛的心思当真是缜密的很！他越发觉得老牛这个人不是一般的神秘，以后要好好琢磨一番呢。
进得营来，对他们的盘查就松懈了许多，老牛用羯语向那些逡巡的羯兵询问了后军的驻扎方向后，便假意领着大家向那里走了一阵，等到了一处羯人较少的地方，他悄悄挥手，让大家停下来，然后说道：“石八光应该驻扎在大营中间，我和燕大哥去，燕大哥的战力很强，就算我和他被发现了，也可以杀的出来。燕大哥，你说呢？”燕飞毫不犹豫地点头：“好！”老牛接着说：“我哥和李三去西边，如果这儿闹起来，你们就放火。赵虎和龙家兄弟去南边，我观察到那儿是羯狗关马的地方，如果有事，把他们的马群惊了！嘿嘿，几千匹马在营地里狂奔，胜得过我们几百人呢！还有，”他郑重其事地看着大家，“一个时辰以后，在我们进大营的地方会合，不管走散了没有，都往那个方向走，我们一定会等着每一个人！暗号还是三声狗叫－－－－－－可别乱叫，这儿可没有许多狗，别漏了陷。”
他这么一说，李三和赵虎吃吃笑了起来。老牛静了片刻，一挥手道：“散了吧！随机应变，行事小心！”
大家互相望望，轻轻颔首，相继离开。
燕飞跟着老牛向大营中间走去，一路上也有些军官问他们话，老牛都应付过去了，他身上穿着的十夫长服饰倒真帮了两人不少忙，再加上老牛可以乱真的羯语，一路上倒也顺利。
走了一箭之地，羯人的大营还是显得无边无际，中军帐也没看见。老牛和燕飞不由得心焦起来，燕飞拉住老牛悄声说道：“这么找不是个办法，干脆分头找吧？”
老牛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好！我直走，你向右，谁找到，谁下手！”
燕飞轻轻点头，一言不发，向右手拐去。
老牛凝注着他的背影，暗暗颔首。
燕飞穿行在羯人的大营中。大营里到处都是喝的烂醉的羯兵，他们呼呼喝喝的叫骂着，厮打着，还有拿着刀举着枪相互追杀的，当真像群魔乱舞。一脸沉静的燕飞走在他们中间，反而显得极不协调，很不对劲。
燕飞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终于，他引起了几个还算清醒的羯兵的注意。
一个正在撒尿，体壮如牛的羯兵忽然指着燕飞喊道：“你是谁？爹妈死了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走？”
随着他的喊声，他身边几个羯兵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围向燕飞。
当那个健壮的羯兵骂燕飞的时候，燕飞心里已经升腾了杀气。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许骂他的父母！父母是他绝对敬爱的，自从父母惨死以后，敢骂他父母的，死！
燕飞杀气腾腾地停下脚步，看着那几个一哄而来的羯兵，右手伸向腰畔，准备拔刀杀人。
但是他很快就停止了动作。
他突然记起了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他低下了头。
那个健壮的羯兵领着人走到他跟前，二话不说，劈脸就是一耳光：“偷偷来这里，想偷我的酒吗？”
燕飞低着头不说话，那几个羯兵围着他拳打脚踢，燕飞不反抗，也不逃开。
打了一会儿，那个健壮的羯兵忽然喊道：“都停下，这家伙还行，像个汉子。喂，”他对燕飞喊：“想喝酒吗？老子这儿有，给你个儿子娃娃喝一点！”
燕飞的头垂得更低，口中呐呐说道：“我不敢喝。”
羯兵们哄笑起来，那健壮的士兵骂道：“笨蛋，连喝酒都不敢，像晋狗一样！”
他这么一骂，燕飞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杀意立刻汹涌起来，他决定先杀了这个羯狗再说！
他从腰边解下酒囊对那个羯兵晃了晃：“我也有酒，我请你们。”
那几个羯兵呆了呆，欢呼起来，一拥而上，夺过他手里的酒囊就走。燕飞拉住那个一直痛骂他的羯兵，悄悄说道：“我这还有好东西，别让他们知道，跟我来。”
那个健壮的羯兵咧着嘴斜眼看他：“真的？”
燕飞点点头，拉着那羯兵向人少的地方走去。
羯兵傻乎乎的跟着他。
燕飞四下张望着，发现一个营帐后面黑乎乎的正好下手，他就领着那个羯兵走了过去。
羯兵嘟囔道：“来这里干什么？好东西呢？”
燕飞不吭声，等到了暗处突然回身，一拳击倒了羯兵，然后迅速掰开羯兵的臭嘴，抽刀割下了他的舌头！
羯兵猝然受袭，拼死反抗，燕飞毫不留情地掐住他的喉咙，用力抵住他的肚子，让他反抗无效。
羯兵挣扎了一会儿，想必没劲了，慢慢安静下来。
燕飞解下腰带捆住他的手脚，然后挖坑。在那个羯兵的脑袋旁边挖坑。
羯兵不知他要干什么，瞪着眼珠出不了声。
燕飞很快就挖好了一个两尺多深的小坑，然后用汉语对那个羯兵说：“我是晋人，你死的不冤！”说毕，他不管那羯兵惊骇的表情，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咙。
羯兵的血水汩汩喷涌，流进了那个小坑，慢慢灌满了。
不要说燕飞冷酷无情，他的父母就是这样被放完了血，然后又被粉身碎骨！
燕飞慢慢站起来，打量着方向，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庞大的帐篷黑黢黢地立着！
“不会是石八光的军帐吧？”他讶异地想着，飞身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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