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五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燕飞：“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带着兄弟来找你？”燕飞摇摇头：“我不知道。．好像我也没有问过你。”

左五望着老牛的背影：“是他让我来的。那天傍晚，他忽然说我们应该来找你，你有危险，他说他应该来救你，所以我们就来了。”

燕飞呆住，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满心诧异地问道：“他？他怎么知道我？”

左五也停了下来，他摸摸后脑勺：“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原因。我这兄弟从冉闵那里回来以后，先是大醉了七天七夜，每天都浑浑噩噩，但是突然有一天，他醒了过来，从那以后他很少喝酒，清醒的就像他娘的一百只野猫子加在一起，平时他不说话，一说话就神神道道的，但每次又说的特别准。”

说到这里，左五又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挪动脚步，燕飞也跟着他。左五踌思着说道：“关于你，他不仅知道要来救你，他还知道你的身世。昨天在路上，他告诉我，你的一家老小全部被羯狗杀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抗暴安民，他说你独木难支，我们必须来，要不这个世界上就少了一条难得的好汉－－－－－－你说他厉不厉害？”

燕飞心中有些悚然，他不由抬头看了看天空，觉得冥冥世界总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此时他觉得那个不喜欢说话的左六（老牛）神秘极了，他很想多了解一下这个神秘人物，他正想问左五，左五忽然很快地说道：“你是不是还想问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离开冉闵？”

燕飞点点头。

左五摇摇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回来以后，性格就变成了这样，说话做事全然变了，和小时候相比那真是像不同的两个人，我有时候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弟弟。而且，他的刀法奇诡难料，对敌出刀极为凶残，下手极为迅速，很多敌人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一刀砍了－－－－－－你说我的兄弟们怕他，好吧，我承认兄弟们在尊敬他的同时，怕他。”

说到这里，左五顿了顿又说：“你知道我们赶来的时候，杀了多少羯狗？”

燕飞摇摇头。

左五举着右臂比划了一下：“六十八个。你知道这六十八个羯狗，有多少是我杀的？”

燕飞再摇摇头。

左五沉声说道：“六个，这六十八个羯狗，我只来得及杀他妈六个。”

燕飞诧异道：“你不会说剩下的几十个羯狗都是左六一个人杀的吧？”

左五摇摇头：“不是。他只杀了三十七个个，剩下的，是我的兄弟们杀的。”

燕飞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问道：“他一个人杀了三十七个？这么厉害？”

左五笑笑：“真的。而且他还是在快速奔跑的时候闪电般的连续杀了三十七个！一刀，每次只用一刀，刀下没有活口－－－－－－你见过虎入狼群没有？当时他不是一只虎，而是七八只虎同时在他身上出现，他就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连续砍杀三十七人！那些跑散了的，被我的兄弟们狙杀了。”

燕飞没有再问什么，他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自从胡人南侵以来，当家人全部被杀以后，他一个人在这里和羯人大小四十余战，虽然每次都受伤，但是他觉得自己的战力已经够强，杀力已经够狠，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强更悍的－－－－－－可见世界之大，强人无数啊！

左五看看他：“怎么？对我这弟弟感兴趣了？告诉你，我也一样，我倒是想了解一下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强悍，可是这个家伙闷葫芦一个，哥哥我怎么问，他小子就是不说，问的不耐烦了，这小子扭头就走，奶奶的，唔，别人他奶奶的，到底他是哥哥还是我是哥哥？一点面子都不给。”

燕飞被他的话逗笑了：“我觉得他是哥哥，你是弟弟。”

左五也笑了，他习惯性地摸摸后脑勺：“嘿嘿，我倒是经常这么想呢。嗄，不说他了，我给你说说我还活着的这几个兄弟。”

燕飞笑道：“我也正想了解一下呢。”

左五指点着勾肩搭背走在一起的李三和赵虎：“那两个，是活宝，两个人好的恨不得讨同一个老婆。李三这家伙，你别看他嘻嘻哈哈的，手底下很硬，兔崽子用的兵器很怪－－－喜欢用匕首，这王八蛋热爱近身肉搏，长刀大剑从不上手，他每杀一个羯狗就要在自己胳膊上划一刀，现在他的左臂已经划满了，开始划左肩，他说他要把全身都划上一刀，来祭慰那被羯狗奸杀的、他一手带大的两个妹妹！”

燕飞望着正在追打赵虎的李三，没想到这个长着笑眯眯的圆脸的小伙子心中埋着这么大的仇恨。

左五接着说道：“赵虎和他同病相怜。左六救了他们全家以后，他们跟定了老六，没想到羯狗杀了一个回马枪，赵虎的家人死的极惨，生生地被羯狗用马蹄踩死，几千匹马就那么着地把他一家七口踩成了肉饼，赵虎回家一看那惨状就疯了，整整八个月，我那兄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劝醒了他。他喜欢用狼牙棒，他发誓要打碎每一个遇见的羯狗的脑袋！他的做法和李三不同，”左五指了指赵虎背着的一个褡裢，“你知道那里面装着什么吗？一百根羯狗的手指和一百只羯狗战马的耳朵，他要分别装够一千只，带回家乡，然后在家人的坟前祭奠！”

燕飞心中恻然，他完全理解赵虎的做法－－－－－－胡人南侵，黄河两岸死去的晋人何止百万？没有一个晋人有生命安全！

左五叹息一声，停了片刻才接着说：“龙虎龙豹两兄弟的来头就比较奇特了，他们是大晋朝的高官子弟，听说他老爹在朝中地位极高。”

燕飞惊道：“晋朝高官？便是南边的晋朝么？”

左五点点头：“是啊。偏是这兄弟俩不愿享受荣华富贵，自己跑了出来，到了这北边以后，他哥俩见了羯狗杀我晋民的惨状，誓言不杀尽羯狗胡人绝不还乡。他老爹派来寻找或者保护他们的人，都被他们打了回去，并且厉言不许向他们当高官的老爹暴露自己的行踪，否则杀了那些人的全家。我是在一次和羯狗混战的时候遇见他们哥俩的，那时候他们还比较嫩，杀人也不够狠，现在好了许多，心也硬了。他们从不对外人说自己的家世。这哥俩刚来的时候喜欢用剑，后来觉得用剑简直他妈的太娘们儿了，我给他们推荐了朴刀，朴刀可以砍，可以刺，可以劈，可以削，甚至可以用来挑行李，这哥俩自从用上了朴刀，战力大涨，爱刀如命，连他妈晚上睡觉也抱着，也不怕割了自己的老二！”

燕飞又被他逗笑了，他感叹地拍拍左五的肩膀：“你的兄弟都是好汉子，厉害！”

左五却叹息一声,怅然说道：“唉，可惜我那死去的十几个兄弟，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好，和羯狗打架从不退缩，不死不休，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惨痛的往事，和你我一样，恨不得杀尽这些残暴无良的狗东西！”

燕飞随着他叹息良久，感到心中沉甸甸的，现在晋人所剩无几，且又各自为战，胡人大举南侵，目前已经在数量上超过了北方的晋人，晋人整个民族的命运岌岌可危啊，那些敢于抗暴的晋人好汉死伤枕藉，眼见得一个个少了，未来到底如何，他的心中一片茫然。

他正在想着，左五忽然一拉燕飞：“妈的，前面有情况！”

燕飞抬头看去，发现走在最前面的老牛和李三赵虎他们正在迅速向自己这边靠拢，龙虎龙豹兄弟已经飞也似的窜进了一片树林，接着，他感到地皮微颤，长期的战斗经验告诉他，至少有几千名骑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