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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墓志铭》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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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之雪,当我看到了你久违的笑容,我以为时光会就此凝固。只是在下一刻我才知道你的快乐并不属于我我——2000年徐涛

冬天已经虚伪得不像话了,已经是深冬,却只是装模作样地下了一场雪。然而天气还是这般的寒冷,像是要不得凝固这个世界。

这些天,张芬总是站在我们教室外等徐涛。然而,徐涛最近生活得很颓废,下课他总是忙于睡觉。

一次我正好在教室外面“看风景”,长时间的劳累使我疲惫不堪,两眼发黑,睡意渐渐在眼皮上弥漫开来。我从一大片泥水森林的狭小空隙里看天空,有一种无比压抑的感觉。

“刘晓非,好兴致喔!”是张芬的声音,我闻得出,就像闻臭气一样。

“嗯,你不也是吗?”

“徐涛这几天怎么不出来玩呢?”

“徐涛、徐涛你除了徐涛她还会说什么?”我想道,心里猛生一种厌恶感。

“你不会问他本人吗?”我没好气的说。

这已经是她第N次问我这个问题了,我非常反感。以前我总是回答说:“徐涛在睡觉。”她似乎感觉不满足。

“不说就算了,干嘛来这套?”她似乎也生气了,然而瞬间又换出一张脸,意味深长地对我笑着离开。

“妈妈的!你前生是只狐狸精啊!”我朝她的背影咕噜了一句。

我回教室,看见徐涛趴在桌子翻来覆去地睡觉。

上课时,徐涛给我写了一张字条:

兄弟,帮帮忙吧。我快要疯掉了。之雪一直都不理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从前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经常提起你。我想只有你才能救我。

我想我只是一樽泥菩萨,一个泥人而已。而我怎么可以救他?我连自己的事情都显得无计可施。但我一定救他,没有原因,即使救不活也得试试。

徐涛最近的壮况我自然很清楚,他彻底换了一个人。他的成绩并不差,虽然他一直都没有真正地努力过,但他并没有放弃。而现在,他完全像是一个伊拉克难民,一幅颓废到极点的样子。

已经是高三了,教室前面的倒计时显示“148”天。

班主任说,时间只有小半年了。

爸爸说,时间只有几个月了。

这些我都知道,徐涛也应该知道,而他偏偏像不知道,我知道了也如同不知道。我想我和应该是同一类型的人。

王锋剑应该有别于我们。

在闻香走后的那段日子里,他一直都不都是抑不住地悲痛。后来,他终于渐渐沉下心来,把自己埋在题海里。他应该算得上一个男子汉,重感情而又不懦弱。他的成绩开始在班里飙升,由前三十名到前二十名,再到前十名。

徐涛早已习惯在幸福里生活。记得上小学的时候,他每天都是由他老爸开车去接送,刮风下雨的时候,他爸就会给班主任打电话替他请假。平常一起玩的时候,他总是耍脾气搞特殊化,女生倒可以忍气吞声地让着他,我们小男生则不客气了,我打哭了他好几回。

为了徐涛和胡之雪的事,最终还是决定尽兄弟责任。双周六那天我找过胡之雪。

“你在教室呆着干什么呢?”我问,我见她神色憔悴,像是经历了一场重病。

“没干什么,看小说。安妮宝贝的。”

“嗯……明天放假,有空吗?”

“有事吗?”

“嗯……也没什么大事。最近大家都忙于学习,挺累的,去放松一下也好?”

“这个…………”

“要去,一定要去!”我坚定的说,“我们去‘仙女潭’,好不好?”

“那好,明天见。”她犹豫了一会儿说。

终于搞定了,我舒了一口气。至于其它的几个人,我可以毫不费力地搞定他们。这个完全不在担扰的范围之内。

准备完了后,我对徐涛说:“我的任务完成了,以后的事全靠自己了,加油!”我拍拍他的肩膀。

周末早上,我找了一大堆理由出了门。我到学校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已经等在那里了,徐涛笑着问:“越狱了?”

大家哄然而笑。

这次的“导游”自然是非徐涛莫属了。当然,这个导游并不好当的。“仙女潭”我从前是有所耳闻的,那里地势险要,每年都有游玩人在那里出事,这次行动大家自然不敢怠慢。到八点钟的时候李嫒还没到,大家都有些不耐烦了。

黄晶莹说:“她可能不会来了。”

“等会儿吧!”胡之雪说。

“那就等一分钟,一分钟已经够宝贵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嘛!”张狼无耻地笑着。

“那我们走吧!她不会来了。”我白了他一眼。

“仙女潭”位于学校南面约三四公里的地方。那里没公车,只能靠步行。

徐涛带了walkman,一路上听着歌,全是许巍的。

那里曾有灯火的辉煌

那里没有漫漫无尽的黑夜

那里永远不会被遗忘

那里没有孤独寂寞

我像一条彩虹你像阳光

温暖我的世界

合上双手愿意做尘埃…………

“徐涛,你很喜欢许巍的歌吗?”

“嗯,有些喜欢。更重要的是有另一个人更喜欢。”徐看了看胡之雪,她正在专心听,没有说话。

“上次登山居顶时的感觉和现在很类似。”张狼说。

“嗯,很有道理!只是……只是少了一个李嫒———你说是不是,刘晓非?”黄晶莹一脸的得意。

“不是很正常嘛!说不定现在**就缺席呢!”我笑笑。

“如果闻香在的话,一定会和我们一起去。”王锋剑喃喃地说。

我们都沉默了。

许巍还在用低沉的声音唱《那里》:

生命如此欢喜

祝福着你祝福着这一切

我总是在这里想起那里

不知不觉我会独自哭泣……

“王锋剑,不要想过去的事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黄晶莹说。

“我们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我们一直希望你快乐!”徐涛拍拍他的肩膀,停了walkman。

“为了闻香我一直都无法快乐。”他低声说。

“你知道吗,王峰剑?闻香在临走之前,还在迷迷糊糊地喊你的名字。这是后来她妈妈告诉我的。”我说,“她一定是希望你能快乐地生活下去,这是她的心愿,你一定不要辜负她,知道吗?”

王锋剑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

“我们这次逃出来就是为了放松一下,所以不管你有多么伤心,现在必须暂时快乐起来不要让我们陪你一起伤心,好不好?”胡之雪开了口,让大家很意外。

“对,要快乐起来?”张狼也附和着。

“有些人从前是快乐的,现在一定要继续快乐下去,不要停止!”徐涛看看王锋剑,再看看胡之雪。

王锋剑点点头:“谢谢你们!”

看到胡之雪的脸上有了笑容,含蓄而又真实地绽放了。

一路歌声,大约步行三公里,我们就进入荒山草地了。

徐涛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走在最前面,我们紧紧跟在后面。山路崎岖,甚为难走。这是去那里的唯一的路,没有捷径,此行无疑是冒险。路多从高大森然的岩石边经过,很多时候我们只能贴着一侧的岩石徐徐移动,不敢看另一侧几丈高的巨石。

徐涛拉着胡之雪的手走在前面,黄晶莹拉着张狼的衣角跟着,我和王锋剑在最后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有搭没搭地说着话。这里的景色固然挺好,只是地势太险要,应该是打仗的好场所。这里的山很。巍峨也很内敛,虽然草色枯黄,菊花早已凋零,然而山上青松苍翠,山下有几处清泉,泉水清洌香甜。偶尔有一对对飞鸟掠过,轻盈地从这座山飞到那边,声音婉转清脆。

走到一个斜坡处,胡之雪忽然脚底一滑,眼看就要倒下去了,徐涛眼急手快,迅速地扶住胡之雪,由于用力过大,自己失去了重心,一下子摔倒了,沿着斜坡滚了下去,大家顿时傻了眼,胡之雪更是手足无措。幸好斜坡不长,徐涛滚下了几米远在坡底停下了,他身上沾满了潮湿的泥土,脸上划开了几处,很狼狈地爬了起来。

大家七手八脚地在他身上拍拍打打,幸好他没有受得伤,我们都急成那个样子。他笑道:“没事,没事!你们在我身上这儿捏捏,那儿摸摸,我身上痒痒的。”

“你差点吓死我们了,还笑呢!”胡之雪生气地说。

“真的没事,是我不小心。”徐涛笑得更开心。他奶奶的,原来他在用苦肉计!

大约走了两个小时的路,最后不知道怎么地转到了山脚,一条河横在面前。徐涛告诉我们快要到了。几个小时的山路早已使人筋疲力尽了。我们在河边洗了把脸,河水很清澈,看得见小鱼在岩石水草河来回游动。很多岩石都凸现在水面上,河边的水草蓊蓊郁郁,冬日的阳光温暖醉人,河面波光鳞水渐渐而流,像时光不动声色地消逝。

我们沿着河岸向上游走,太阳正在头顶,已是正午了。张狼不停地抱怨肚子饿,徐涛从包里拿出零食,全是冰糖葫芦和话梅。张狼气得正裂嘴,嚷道:“你这娶了媳妇忘了娘…………”徐涛调侃道。

“胡说八道”胡之雪红着脸说。

冰糖葫芦大都被徐涛刚才摔倒的时候折坏了,红水四溢,惨不忍睹。大家都一分了话梅吃,可惜话梅太酸,吃了几颗我就扔给了徐涛了。张狼闭着眼睛,动作很夸张地往嘴里塞话梅,样子很痛苦,胡之雪吃得津津有味,一袋接一袋地吃。徐涛那臭小子为了要胡之雪开心,简直不择手段了。

徐涛指着远处喊:“快看!那就是‘仙女潭’!”我们应声望去,在不远处有一处很大的潭,潭的形状很独特,像是一个女子弯着腰,身姿婀娜,风情万种。这鬼斧神工的美好景致出自于大自然之手,令人惊叹不已。

张狼一时来了兴致,提议游泳。徐涛一口否定,他说潭很深,以前就有些不要命的人在这里淹死了,况且正值冬天,游泳等同于玩命。张狼不信,举起一蓼在石头扔进潭里,过了很长时间潭里还在不停地冒气泡,张狼伸伸舌头缄口不言了。

徐涛开始难我们讲“仙女潭”的传说。他说,大家都知道“牛郎织女”的故事,这个故事片中玉帝的七个女儿,当初私自下凡洗澡,然后七仙女与牛郎结为夫妻,这是后话,不提了。且说玉帝的第三者六个女儿,当实与七妹下凡,早就动了凡心,况且听说七妹在凡间和牛郎结为夫妻过着幸福的生活,心里开始不自在起来。终于在七妹下凡后的第三天,她也偷偷地下凡了,并遇到了一个放猪的猪倌,两人很快相爱,喜结良缘…………

故事讲到一半大家都笑了。

“毫无创意,‘依葫芦画瓢’!”张狼嚷道。

“我还以为是一个怎么样美丽的传说呢!”黄晶莹很失望的样子。

胡之雪抿嘴笑,指着徐涛说:“讲呀、讲呀!”

“算了,看来这个美丽的爱情故事是无法流传下去了。”徐涛悻悻地说。

徐涛从背包里拿出扑克,我们六个人又吵吵嚷嚷地玩了很长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临走的时候,徐涛提议说:“玩个游戏怎么样!”

“又想搞有什么鬼呢?”胡之雪问。

徐涛从包里拿出几张纸每人发了一张,又倒掉了半瓶子矿泉水。然后说:“把你们心目中最怀念的人与在纸上,然后把纸放在这个瓶子里。”

“有创意!”黄晶莹叫着,迅速地抢过徐涛手中的笔,在纸上一笔一画的写了。接着她把笔给了张狼。张狼笑了笑,狂草了几笔。我们一个个地写完了,并把纸塞起矿泉水瓶子里,盖好盖。

“期望我们能和挂念的人永远在一起!”徐涛使劲地把瓶子扔进潭中,瓶心迅速随水流走了,流向远方……

我们一群人在河岸上奔跑起来,大声唱着歌,像发了狂一般。我们一口气跑到了山脚,累得气喘呼呼的。艇涛去河边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脸上的水不停地往下滑。

张狼从口袋里掏出包红金龙。他说:“来来来,抽一支。”徐涛连忙摆摆手道:“不抽,早戒了!”我和王锋剑也没有接。他便一个人抽了起来,动作极为滑稽。谁都知道张狼是一向不抽烟的,想必又是徐涛那小子玩的把戏。

“红金龙”我突然想爸爸从我书包里搜出来的那包烟,心里很不舒服。

天气越来越冷,只是不下雪。那天翻日历,立春已经过了三天,心里不禁诧异。这是一个很漫长的冬天,即使是在春天里,到处也弥漫着一股冬天肃杀气息。草依然枯黄,花还没有开放。

半夜起床上网,那次我没有碰上寒夜之星,他给我留了言:

你看到留言的时候应该是午夜吧。今天是1月18日,我刚才喝了很多酒,在街上吐得一塌糊涂。一个小孩子指着我说酒鬼,我笑了,然后又开始呕吐起来。我现象我没有醉。

你相信爱情吗?我猜得出你是不相信的。虽然我们从未谋面,但我可以感觉你是一个生活在硬甲壳里的人,固执却脆弱,爱情是很奢侈的东西,诺言也是,我位相不起也给不起,不是吗?

爱和不爱是不矛盾的,请你依然记住一名话:爱无所谓对错,快乐就好。这是我经常处我安慰的一名话。

我看完信息,听完刘德华的《自白书》就下了线。

班主任依然是每一次大小考试之后举行班会,说几句心惊腥膻的话。他说,时间已经不多了,高一、二年级放寒假后,我们还得被习一个星期,补习完了就可以回家过年了,过完年,剩下的时间就不到三个月了。

班主任的时间观念很强,他把时间算得清清楚楚,以致使我们在听他说这些时,心跳加快了一倍。

时间!它是我们可以意识到却又无法抓不住的东西,只有在挣扎中看它流去。

这些天李嫒的起床时间每次提前了。每天黎明,当我走进教室的时候总会看见李嫒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做题,有时我真的怀疑她是否回过家。同她打招呼的时候,看见好赌双眼红肿,满脸的憔悴。

李嫒的成绩一向很好,但这并不奇怪,因为她确实付出了很多。每天都是早起晚睡,几年如一日。他爸早逝,她妈靠做小生意维持生活,她所承受的压力是无法想象的。因为长期的劳累和抑郁,她妈患有轻度的神经质,这是我听别人说的,因为我根本没有去过她家里玩,也没有见过她妈妈,只是上次和李嫒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了她的声音,干燥而充满霸气。

我低声问她:“几点来的?”

“四点半。”

“这么早!你没有磕睡呀?”

“…………”她笑笑,没有回答。

上次“打电话事件”,我一直都没有提,虽然我很想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害怕她自责,即使根本就不是她的错。或许,就无所谓对错。

终于等到了放寒假,在举行期末考试的前一天,班主任通知:“高三统一补习一个星期,农历12月27日才能放假。”

短短的一个星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那么长的几个月都过了,很多事情都是这么奇怪的,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结果,人们照样那么毫无渴望地生活着,想不到等待结果也是一件痛苦的事。

放假那天,我抱着一大堆书走出教室,天空已经在下很精致的雪花,稀稀疏疏的,我走在街上,心里空荡荡的。雪渐渐下在了,世界似乎瞬间温暖了起来。没有风,雪花柔软地落在头发上,大片大片地,我瞬时感觉苍老了,一种无名的悲伤涌上心头。

我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再过两天就过年了,然后就是拜年了,走亲访友,吃喝玩,深夜做习题……想着心觉得那空洞了。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呢?也许没有。如果有,那就是我从来没有做过的。

大年三十,吃过团圆饭。李小三打来电话。

“晓非,过年好啊!”那边说。

“噢,是小三!好啊,你也好吧!”

“嗯。我刚才给张狼打过电话了,他正吃团圆饭哩!”

“说说你今年下半年的情况吧。半年了,电话也舍不得打一个。”

“兄弟,没办法,我忙得很啦!”

“想必是发财了吧!”

“像我这样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能做什么大事。离开餐厅以后,我去了北京,在工地做事。”他突然沉默下来。

我想他的生活,也是不如人意的。他的确是生存在社会的底层,没有钱,没有文化,也没有一技之长,唯一的资本就是身上黝黑发亮的肌肉,只有这几块肉才能够给他微薄的薪水和基本的生活开支,让他在这世界上简单地存活下来。仅仅活下来而已。

然而,我呢?每天凌晨五点准时起床,骑着车上学,穿过几棵苍老的梧桐,然后走进教室,开始一天的生活。考试、排名次、开班会、一切理所当然,似乎是上天注定一般。老师和家长时时刻刻地把大学当作玩具,拿着在我们眼前晃来晃去。于是,我们开始有了统一的步调,我们像小孩子一样向玩具爬去。这种过程要持续十几年。

可是,我活着,因为我一直在爬行,活着等同于爬行。

除夕夜,我站在楼上看烟花。这是一个美丽的瞬间,世间的繁华从此开始亦从此结束,来得轰轰烈烈,去得无声无息,万物本该如此。

用露水裁出的衣衫

流淌多少缠绵

像玫瑰长出的容颜

总是忽隐忽现

一年年寂寞越长梦越短

荒芜又是多少年

看霓虹下浸透你的脸

朱颜在回首一瞬间

…………

突然想起刘德华的歌哀而不伤的音调,宛若流水的唱腔,透露出一个伤感男人的成熟和理性.万物皆看透,哪里会天长地久,拥有相对于失去而言,已经完全可以忽略了。朱颜只能在回首一瞬间。五彩的烟花此生彼灭。它们在深黑的夜空中美丽地绽放出一个个完美的花环,然后瞬间迅速向死亡过渡,义无反顾。在这个午夜,多少看着自己放的烟花在绽放和熄灭,这是一场繁华的劫难。

2000年.明天就是农历的下一个世纪了,一眼万年。

拜年是一年最烦的事。我总是这么认为的,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其实,在我的印象中,在前几年拜年还是挺高兴的。只是在那几年而已。从四年前开始,我便厌恶拜年了。

四年前,我的两个姥姥病故,不久表姐患了绝症已经是晚期,舅舅家财一夜荡尽,另外欠债四万元,最终表姐还是无可挽留地走了。舅舅舅妈伤心欲绝,在家呆了几天后双双出外打工至今未归。

虽然我家仍有许多亲戚,并且待我们不薄。然而,每年拜年的时候,问题勉强地坐一会儿,不顾别人的苦苦挽留,固执地拉着弟弟走,每次经过为姥姥家的门口的时候,总是忘不了把脸贴在门外朝里看,一切安然。

这是一种很强烈的流浪感。像一个浪子行走在繁华的大街小巷里,眼睛里都是美好的东西,却无法稍作停留。

草草拜完年之后,内心的恐惧感渐渐消失,心也就渐渐平静下来。爸爸特地改了拜年工作表,他说,我每天学习三个小时即可,因为过年。

因为过年。

算一算还剩下五天就要上学了,心突然慌乱起来。每天三小时,每天才三小时!我这么想着,突然又感觉失望,毕竟还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不知道怎么打发。突然的清闲反而令人不自在了,就像一个一夜暴富的穷光蛋,拿着钞票不知道该干什么。呜呼哀哉!

街上的赌场早已开业了,红红火火,煞是热闹。来聚赌的人很多,大都是中年人。赌场不大,除了提供一个栖身之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数条长凳,一个瓷盘,一个瓷杯和几颗之外别无他物,西街有四家诸如此类赌场,无须吹奉无须广告来这里的人总是络绎不绝,从未间断。他们不是豪门巨富,也绝非达官贵人。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很普通的人,他们野心勃勃地来,欢喜或沮丧地离开。赌博已成为这里的风气,男女老少,呼之即到。两个人可以“诈金花”,三人可以“斗地主”,四人可以“筑长城”,一群人可以无所不能。特别是在过年的时候,男人一群一群地赌钱,女人则三五成群地搓麻将,毫不疲倦。

农历下月初四,我去书店路过西街。听到大声粗鲁的叫喝声从赌场传出来,随后听到拍桌子的声音,一个中年人从赌场里跑了出来另一个人尾随其后,两人终于在街上扭打在一起。人群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两人像兽一样相与撕扯。没有人敢去劝架。我站在人群里,随人群摇摇晃晃,几乎要被人踩在脚了。我奋力地往外挤,终于从人缝里钻了出来,我听到后面有很多人都在骂我无耻。

书店的生意很不好,店里只有几个年轻的学生在转悠,老板坐在柜台边看电视这。然书架边转好久,想要买本《圣经》,可是没有。我问老板,他朝我笑笑。说你不是基督教徒吧!表情很是轻蔑。我笑着摇摇头,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安妮宝贝作品集》,封面上写着:

我喜欢丰盛而浓烈地活,即使是幻觉。

从书店回来的时候,西街上的人已经大半散去了。经过赌场门口的时候,看到地上有一滩血。几个人在旁边议论纷纷。也许是其中有人受了伤,进了医院吧!可惜是死不了了。我想。

开学的日子渐渐逼近了,我的生活过得愈加充实了。每天除了学习规定的3小时以外,其余的时间便是啃书。从书店里买的那本厚厚的《安妮宝贝作品集》,端在手里很沉,白绿交映的封面上,安妮穿着一条长裙,在拘谨地笑。

《告别薇安》是她的短篇小说集。Vivian是每篇的主要人物,她是一个寂寞放纵的女子,喜欢穿旧的牛仔裤,喜欢光脚穿球鞋,喜欢独自在操场真到快要窒息,喜欢抽烟看影碟,不喜欢寂寞却无法拒绝,不相信爱情却又为情所伤。

Vivian是一个诡异的女子,像成型在午夜里的花朵。

常常坐在床上看书直到深夜。有人说“阅读是午夜飞行”,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充满悬念,像是在漆黑的胡同里,半步半步地移动。听得到自己的心跳的节律。

那天晚上刚好结束了《告别薇安》,上床睡觉。已是凌晨一点了。

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荒芜感,大脑一片空白,荒芜得令人恐惧。我记不起一个完整的故事,甚至是一个完整的情节。

威士忌。女孩。暧昧男人。抽烟。看碟。亲吻。离别。或是死亡。

只要你以相同的姿势阅读,我们便能彼此安慰。

我无法拒绝安妮,她像一杯甜蜜的毒汁,明知不能喝,偏要尝尝它的味道。

瞬间的温暖。瞬间的安慰。剩下的便是荒凉。

突然有很尖锐的声音把我惊醒,我翻了一个身,继续睡。对于这些事,我已司空见惯了,深夜里刺耳的争吵声,扔酒瓶的声音,深夜行驶的车拖泥带水地经过。

我还没来和眼再次沉睡,又是一个很尖锐的声响。是摔酒瓶的声音。

烦透了!

我跳下床,没有开灯。哗地拉开窗子,黑暗中看到三四个醉得东倒西歪的年青人,摇摇晃晃地走着。

“啪!”又有人摔了酒瓶,我听到有人在兽一般地笑着。

“不要喝了,我送你回家,……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好熟悉的声音!是她!

怎么会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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