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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貌似真实的生活》八 出差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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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那些天,还好有美丽常到医院看我,给我弄点吃的。

要说住院的这些日子还有什么是值得说道的,那么大概就是杜伟竟然也到医院来探望我了。

其实我总以为在这些天里的某一天毕开会戏剧性出现在我的病房,当然我不指望他会手捧鲜花,在我的记忆里,他仅是在我们分手那天,应我的要求买了一支粉玫瑰送给我,我也没敢奢望他会来一出单膝跪下向我阐述他心里无限的懊悔的戏,虽然我觉得我的这场病跟他那句看似怜惘我,实则是不经过我的同意擅自撕开我的伤口放血的话有着莫大的关系。

然而,他并没有出现,自那天后,他连个电话都没有给。

杜伟出现的那个时候,窗外阳光绽放的无比灿烂。我正捧着饭盒百无聊赖的挑着医院的病号饭,临床的大爷正在给大妈翻身做按摩,大概是那会儿是老大爷碰到了老太太的伤口,大妈发出了一声“唉呦!”,就在这个时候,杜伟出现在病房敝开的门口。那会儿的杜伟形象真不是太好,当然这是跟他平时的形象做比较。只见他左手是一个水果篮,右手的粉红塑胶袋子里一只漆黑的大瓦罐。眉鼻上全都缀着汗珠子,头发湿答答的,可能是进门前抹过,大部分倒向一边。深圳的四月不比别的地儿,可能别的城市才刚刚春暖花开,深圳却已经闷热的很了,也难怪他能汗湿成这样。看到他的到来,我其实感动的想哭,但却扑噗一声笑了。放下我的病号饭蹦下床,三步并做两步的过去接他手里的东西。杜伟瞪圆了眼睛看我,敢情在他眼里,但凡是个病号都是得歪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呀!

说起来杜伟也真够背的,今天是礼拜四,按说并不是医院生意的高峰,然而正当我们的杜伟同志左手一只水果篮,右手一只大瓦罐的出现在医院的电梯口时,前面堆着一堆人。说来也怪杜伟不够孔武有力,电梯都上落了三趟了,他仍是没能挤进去。我的病房在七楼,按说也不高,但如果你是左手一只水果篮,右手一只盛满汤大瓦罐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想想杜伟也真是挺有意思的,据他说那天他打电话到公司找我,公司的一位小姐告诉他我住院请假了,他便要了我的病房号,接着去瓦罐王买最适合病号喝的汤,接着就出现刚刚那一幕了。只是他没有想到我只是感冒引起的肺炎,小小CASS啦!不过杜伟的这一壮举还是让我感动的稀里哗啦的,那些日子我天天张望着,指望能有人来中和一下我满腹的醋酸,那可是我最顾影自怜的时候啊!

一出院,我就跟公司提出续假,大概袁大头也觉得挺对不住我的。又或许他是怕我一怒会让他丢了一棵摇钱树,虽然只是一棵小摇钱树,于是就派我出差去跟进一个在郑州进行着的项目。

就这样,第二天,我便登上了飞往郑州的航班……

五、六月是北上的最好时候。天气已经暖和了,却又并不太热。有着大片大片的绿和很高的天。

飞机在平流层飞行时,我看到窗外漫“地”的云,原来云也像水似的,有波纹的,难怪有“云海”一说。看着广袤的慢慢移动的云彩,心境也不禁开朗了许多。从医院出来后,我就把那件印着不要哭的T恤剪了,剪刀经过那几个字的时候,我的心还是刀扎似的疼了一下,自那个戒指丢了后,这是我跟毕开的最后一件东西了。我呆呆的望着窗外,这会儿深圳还下着雨呢,可窗外却有很好的阳光,洒在白色的云上,特别耀眼,却也特别舒服!我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不喜欢出差,反正我是喜欢的。出差多好,一边工作还可以一边儿游山玩水,工作效率也特别高,何乐而不为!

“肖妍!”

正当我兴致勃勃的欣赏窗外的风景时,有人叫了我一声。我一回头,被靠自己很近的一张脸给吓了一跳。

“杜老板,这么巧遇见你!我还正在纳闷呢?”自从上次那餐饭后,我对这个大客户没那么惧怕了,更何况他还到医院去控望过我呢!于是我说话也俏皮了一些。反正不在工作中。

“哦?”杜炜歪着脑袋,调皮的眨巴眼睛。我都想不到他也会有这样的神情。看到他这样,我就更加放肆了。

“我以为我的知名度跟最近的股票似的,看涨了!连飞机上都有人认识我!”

“现在不是有点失望吧!”

“小小啦!”我特地用广东话回答。看着他一边吹胡子瞪眼的,挺得意的。

“哎,看来罗蒙说的对,女性都是虚荣的。”杜伟笑的很奸诈,故作无辜的指着我身边的空位说:“不请我坐下吗?”

我圆瞪着双眼,觉得自己被下了套,轻而易举的就成了罗蒙嘴里的虚荣女人。

“航空公司又不是我家开的!你高兴坐坐呗!”

虽然不轻不重的被奚落了一下,但还是挺高兴的,一个人搭飞机不知多么无聊,有个伴总是好的,更何况这可是我的大客户,增进一下感情不是挺好的吗?

我正想利用这样的机会,把我关于那个项目的想法跟他阐述一下。让客户知道,我即便不在公司,也心系工作。

没想到他一坐下来就跟我约法三章。同行期间是地位平等的旅伴,不能当他是客户,不能谈论工作上的事,最重要的是不能叫他杜总!

还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怪人。

说实话,以前老是一个人出差,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多了个人才发现,真是太不一样了。至少我爱嘲讽人本性可以发挥的淋漓尽致!还不需要一个人到处去找地方吃饭。

说起出差,我觉得最最痛苦就的是一个人到处找吃的。客户有安排还好些,要是没人招待的话,就只能窝在酒店里拿泡面打发自己的胃了,难怪去年出差回来,同事都说我瘦了。

我本来没想要跟杜伟住一个酒店的,因为我总觉得那种在太极点菜轻车熟路的人,他住的酒店一晚也非得顶我一礼拜的报销额度,还是那句话,我犯不着跟自己的钱包过不去。可让我没想到的事是:一下飞机,他掏出电话,三两下就选好一家酒店,扭头问我:

“158,可以吗。”

“我当然没问题,报销额度内,你不行吧,小酒店你住的惯?”

虽然我心里并不排斥跟他住一间酒店,说来惭愧,我甚至还有点期盼,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有风度的绅士,也可能是这些年,我一个人孤独怕了罢,更何况他在医院出现那会儿,着着实实让我感动了一把。但是,我怎么也是个女性,再那什么,嘴里也非得推辞一下,否则会引发人家不正当的想法,但这推辞也不能太过了,还不能把人给恐吓走了,所以说这分寸还真是不太好把握。

“你不是在二七广场那儿办事吗?我找的那地方离你办事那地打车起步价就到。”

说着就把我们的行李都搬上出租车,也没问我同意不同意。我虽说刚才还有点期盼吧,这会儿心里却不禁打起了小九九,他屈尊降贵的跟我住一小酒店?还大热天的扛一大瓦罐爬七层楼到医院看我?不能吧,该不是有什么企图吧!

打一上车,我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的盘算着,还没设计好防狼工程,车子就嘎的停下了,竟然到了,我心里一阵麻瓜。

老实说杜伟订的酒店还真不错,虽说算不上是富丽唐皇,但光看大堂的布置还是很简洁大方的。总台的服务生笑容特干净,从前我总觉得河南的女生长的好的忒少,今天总算见到了个。

问题似乎也没有我想的那么严重,因为我们是各自给自己开的房,虽然门对门,但他没有刻意施恩惠给我,那就应该没有太大凶险性了!更何况人家怎么也是一老板,什么样美女没见过呀!就我肖妍,身材一般,相貌一般。人家没必要设计来……怎么说,引诱我吧!说不定人家也是艰苦朴素的呢!

服务生帮我们把行李搬到各自的房间,还真别说杜伟挺能找地儿的。虽然这是个没星的酒店,但服务至少也能上四星。比我上回住的郑州大酒店要好,连搽了清漆的家具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着送着清香。

一进房门,我就把鞋子一甩,舒舒坦坦的躺在床上,几个小时的飞机,坐的挺累的。一直到杜伟按门铃,我才不情不愿的起床。看人家就是爱干净,一到地方就开始冲凉,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的。闻着杜伟身上的香味,我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我们找了家烩面馆。都说河南的烩面特出名,我倒也挺喜欢吃面食的。只是那份量真是挺砷人的。我们俩来这儿,都纯粹只为图个新鲜。烩面馆里蒸汽腾腾,到处都是“味儿”,从烩面馆出来后,杜伟身上的味儿就跟我的一样了,我特得意。捂着嘴嘿嘿的偷笑。杜伟一脸不解的望着我。

“我们去夜市吃东西怎么样?”杜伟问我。

“夜市?你说真的呀!”我一脸惊喜。真是太没想到了。

“那就,出发?”其实一看我的样子,杜伟也就知道答案了。他伸手拦个的士就往二七广场的夜市开去。

原来杜伟跟我倒还是志同道合的。

我在河南的行程安排是六天,其实办事只要五天,因为袁大头为了表示他的诚意,特地跟我强调说让我多玩两天再回去。我一想那张订单,也就老大不客气的接受了。再说了,到郑州也有几回了,可是连北岳蒿山都没有登过,似乎也挺不近人情的。

杜老的原本只需要在这儿呆上四天,听说我留了一天去蒿山玩儿,也游兴大起,决定等我一天,玩完了再回去。看他那兴高彩烈的样子,我总算相信关于人性具有双重性的说法。说实在的,这几天对杜伟的认识比之前一个多月的研究都多(我当时为了拿订单,成天研究人家杜伟的性格、想法)。也许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长到多大,都有孩子气的一面。也也许是说好了同行期间把业务关系撇在一边的原因吧,他并不在我面前掩饰他孩子气的一面。每天办完事回来,我们便一起到处找吃的。他特别喜欢吃烤肉,正儿八经酒店里烤的他不吃,就喜欢小地摊的。每回看到他两手都攥着羊肉串,左一口右一口的满嘴流油,我都不敢相信那是我曾经认识的杜炜,那个耍脾气让我喊他DAIVY的那个男人。

有一回我们蹲在烤羊肉串的地摊边,他告诉我:“肖妍,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们家特穷,我爸很早就过世了。我妈一下岗工人拉扯我特别不容易。小时候学校门口就是一个烤肉摊子,一小串肉一角钱。当时我特别馋,天天蹲在摊子旁边看别的小朋友买着吃。”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真的,我当时特别馋,特别想吃,可是我没钱,我妈当时给我一分钱都要问我用处,我也不敢多问我妈要一分钱。”杜伟看着我,叹了口气说“可是我那会儿毕竟是一孩子,有一天我终于没忍住,抢了人家一串肉就跑。其实当时我也有我自己的小九九,我总想吧,人家再怎么也是一老板,虽说只是小老板,但总不会为了一串肉追我吧!可是我错了,那人还就放下他的摊子,真追到我家。我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听到那人跟我妈说:”这孩子,我老看到他在我摊子旁蹲着,我知道孩子馋,可馋也不能抢别人东西啊!钱是靠双手挣出来的,东西是靠钱买的。“我妈给他钱,他也没要,摆了摆手便走了。那天我妈狠狠的打了我,然后却又带我到摊子那儿买了两串肉……那晚,我看到妈对着爸的相片儿哭。”杜炜说到这儿的时候,特激动。那会儿,我看到他的眼睛像黑水晶,莹莹欲滴。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什么,轻轻的动了一下。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说:“肖妍,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很感激从前在我们学校门口摆摊的大叔。如果不是他,就不会有后来的我。也许我、我妈,还得搁从前那老破屋里呆着!”可能是发现自己有点失态了,慌忙把手拿开。

“对不起!我……”我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肖妍,你说老是有人看不起没文化的人,我就不。你想想,当时大叔说的话:”钱是靠双手挣的,东西是用钱买的“,多实在啊!自打那回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羊肉串,一直到我有了自己的事业。我告诉自己,我要用自己挣的钱来买它。从那以后,我每天下课都去拾荒。我送过牛奶、送过报、当过服务生、洗过盘子,我总是告诉自己,钱是用双手挣的。”

听他说这些的时候,我鼻子特别酸。我是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虽然也有几年吃了一丁点的苦,但跟大多数的人比起来,那真的不算什么,至少我直到现在还可以搂着我爸的脖子撒娇。我心里特感激他,要一个头顶着光环的大男人在一个女孩面前说这些辛酸的事,恐怕并不是太容易的事。我想,他至少是很信任我的。虽然他没有跟我说“他只跟我说过”这一类的话,但是我知道,他并没有向别人说过。

那些天,我们都过的很开心,我从来没有想到可以跟一个刚认识的人那么亲近,那么开心。那些个晚上,经常是他手里拿着羊肉串,我手里举着糖葫芦,边走边肆无忌惮的大嚼。

他那个样子,真的无法让我跟坐在冰冷的办公室里拿腔拿调的杜伟联想到一起。

他也从来没有在夜里串过门,只是常常会打一通内线过来,告诉我某个台某个演员特有意思。我们常常在不同的房间看同一部电视剧或者同一场球赛,对着话筒谈论情节。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爱好:爱看电视。

然而,时间过的真的很快,在蒿山山顶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明天就该回去了。

那天天气特别好,其实北方初夏的天气都挺好的,天高气清。嵩山真是很漂亮,不愧是五岳之一。想想当年杜甫在泰山上感叹“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斜的诗句,我们不知道用了多少回,到这会儿,我才真正感觉到它的那种意味,当初真是辱没了这样的好句子。这会儿山下的少林寺和塔林都变的太不起眼了。

我站在山顶上对着远山大喊:“在这里真的好开心,我不要回去了。”

转回头,突然看见杜伟看我的眼神有些忧伤。这是我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觉得连他的笑都有点勉强,我从这儿跟蹦到那儿,把我发现的风景指给他看,可都博不到他的欢喜。他似乎一心想让我开心,却有些力不从心。

我想,我大概说错什么了吧,从小我便是个嘴笨的丫头。可是我只说了那句话呀!我怎么推敲都考究不出有什么不对来。也只好放弃了。

下山的时候遇到一个老和尚在化缘,捧着个铍,看起来仙风道骨。正值初夏,登山的人甚多,大师并不上前一一化缘,只是静立道旁,有人施功德,也只是合掌道声佛号。

杜伟走过去,在铍里放下一张**转身便走。

“施主请留步。”想不到大师竟然叫住杜伟。

杜伟听到大师的话,又掉头面对大师而立,我也紧走了两步,跟了上去。

“老纳有一物相赠。”

说完从挎着的写着个大大的佛字的黄色布包里取出一样褐色的物什,我们定睛一看,是一对小木头鱼。我们接了过来说:“多谢大师!”也学着老和尚的样子躬身鞠了下躬。

其实我一向并不大信教,然而这会儿却无端端的觉得肃然,许是身在佛门圣地。

我们要离开的时候,大师突然说了句:“施主请惜缘珍重。”

我们回头,大师已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从登封嵩山到郑州要一个多小时,我们吃完饭回到宾馆时已经入夜了。

那晚,我特地打内线让他看某个频道时,他却说:“对不起!我困了,想要休息了。”

我挂了电话,有点失望,这些天,我都已经习惯了那些程序,不过今天也真累了。我只是想着原来他体力比我还差,便也关了电视睡觉。

第二天,我们搭的是同一家航空公司的飞机,可能是最近又有什么活动吧,反正人挺多的。这次因为是一起订的票,所以座位也是挨着的。可是这一回,杜老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认真的休息,我也只好扭头看窗外的风景。窗外还是阳光明媚,可是我却似乎并不多欣赏。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旅行结束了,是不是又恢复业务关系了!

只是有一回,我扭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杜炜在看我,他并没有睡。只是一接触到我的目光,便躲开了。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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