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州市区一座闹中取静的小院，大门紧闭，仿佛与临近的花花世界一点关系也没有，透出几分冷清和寂寞。

“头，我土生土长的武州人啊，这市区也是熟的不得了，竟然不晓得这繁华的黄金地段还能有这么个清静的地方啊。”郑琼不由叫嚷起来。

“怎么，想改行做城管了？哈哈，我的大小姐，人家建个小院用不着跟你请示吧？”田田取笑道。

“哪有，我一个小刑警也当得自在，没想到这个地方比我还逍遥，呵呵，像那什么来的。”

“世外桃源。”

“对，就是，真不知道住在这的人到底是怎样的。搞得我都急着想见识一下了。”

“这不就要见到了，你这丫头，急性子可要好好改改。”田田和郑琼在院子前停下了脚步。郑琼叩门。

屋子里传来一声“谁呀”，郑琼说：“警察。”屋子里又安静下来，不多时，脚步声响起，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探出头来，“你们是...?”

“警察。你是赵萍吧？”郑琼心里暗自惊诧这个女人的气质中果然有点不食烟火的味道。

“你们是为了卢继祖的事吧？”

“哦，你已经知道了？我们想从你这简单了解他的一些情况。”

“请进吧。”

这院子里像个小花园，种了各种花，正是季节，开得让人喜欢。郑琼心说，怪不得在门口闻见一股幽香，这女人还真有雅兴。又偷偷瞅一眼赵萍，果然像是会种花的女人，眉目中透着花瓣般的柔和。

“二位请坐，喝点茶吧。”赵萍正要转身去倒水，被田田拦住了，“不用忙，你也坐吧。”

“我们就是简单了解点情况，一会就走。”田田看着赵萍。

“那，好吧。你们想知道什么？”赵萍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你和卢继祖是什么关系？”郑琼摊开记录本。

“你们不是知道吗？”赵萍有点不耐烦。

“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是例行问话。”郑琼说。

“他是我前夫。”赵萍面无表情，像朵冷艳的玫瑰。

“你们离婚多久了？”

“七、八年了。孩子还上小学时就离了。”

“为什么离婚？”

“因为...这个我可以不回答吗？”赵萍明显有点不高兴。

“请你配合，卢继祖已经死亡，你提供的情况很可能对破案有帮助。”

“死了才好！”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愣住了，赵萍自觉失语。但随即便恢复了正常，不等郑琼问话，便主动说：“他这是报应，如果当初能收敛一点，我们也不至于离婚，他更不会到这个地步。”

“哦？收敛？”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瞒下去了，反正你们警察早晚也能调查清楚。我们离婚是因为卢继祖外面有人，还不止一个，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和女人搅合，也是干这行的吧，总能接触到些年轻漂亮的模特，又要给人拍那些东西，能不搅合到一块吗？”赵萍忿忿地说。

“你就是因为受不了这个和他离的婚？”

“没错，你受得了吗？哪个女人都受不了啊！其实当时我们感情还可以，女儿都10岁了，但是我知道这些后忍无可忍，宁愿带着女儿独自生活。”说到这，赵萍眼圈有点红了。

“那这些年你们的生活来源是什么？卢继祖给你们抚养费？”

“给他倒是要给来着，反正他赚那些钱也没有正经用途，但是我们不稀罕他拍那些照片得来的钱，我和我女儿都不会要他的一分钱，我们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怎么养活？据我们了解，你没有正式工作。”

“人活一口气，不靠他卢继祖我们也能活得好好的！怎么生活，奴，院子里那些花、还有这些十字绣，靠着它们完全可以活得很好，我就是要告诉姓卢的，没有他，我们娘俩更幸福！”

赵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郑琼才发现这屋子里到处都是十字绣，连坐的沙发垫都是手工十字绣，桌子上还摊着许多未完工的半成品。一直在旁边坐着没说话的田田站起来，鉴赏艺术品似的去欣赏屋子里的十字绣作品去了。

“你就真那么恨卢继祖？他跟你也有十年的感情了吧？”郑琼突然为眼前这个女人感到心里酸酸的。

“十一年了。现在他死了，我倒不那么恨他了，但是他给我们娘俩带来的伤害，尤其是对嘉琳，我永远不能原谅他。”提起女儿，赵萍声音有点哽咽。

“恩。”郑琼一时不知说什么，看田田还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柜子上的十字绣照片，便咳嗽一声，田田回过头，心有灵犀。“好吧，今天就到这吧，谢谢你的配合，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

赵萍起身相送，郑琼发现那一瞬间她神情有些落寞。

“头，你说，这个赵萍有没有可能？”郑琼问一言不发的田田。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能完全排除嫌疑，毕竟一是她太恨卢继祖，连死后都不愿原谅他。二是卢继祖死后卢嘉琳就是财产第一继承人，最大的受益者应该就是赵萍了。”

“是啊，卢继祖对赵萍伤害很大嘛。你看赵萍对卢继祖还有感情吗？”

“我看悬，卢继祖都死了，赵萍一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这8年她纯粹靠自己双手养活女儿，几乎和卢继祖断绝了关系，有再深的感情也变淡了，我看这个女人只有恨和怨了。”

“我问你个问题，你说爱的反面是什么？”田田突然无厘头地冒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爱的反面，恨呗。”郑琼不假思索。

“我倒不觉得，爱的反面不是恨，应该是遗忘。如果不爱了，一定也没有恨了。反过来讲，恨得越切往往爱得越深啊。”

“哎呦，我的妈呀，头你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不对，整个一感情专家，知心姐姐嘛。哈哈。”郑琼想了想，又道，“你别说，还真有点道理。”

“现在李玮还没抓到，赵萍这条线还是要盯住，而且一定要好好盯，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记着，要再仔细点，不要只满足于她说的话。”田田叮嘱道。

“头，我还不够仔细啊，那总比有些人在那一直盯着人家的绣花仔细吧。”郑琼不服。

“反了你这个臭丫头，教训起我来了，那可不是普通的绣花。”

“有啥不一样，还不是花草虫鱼的，庸俗！”郑琼不屑。

“我提醒你了，你自己去发现吧，看是不是真这么庸俗。”田田神秘一笑。

郑琼倒被说愣了，她又想起起身出门时赵萍那一闪而过落寞的神情。这个赵萍真的会因爱生恨去杀人吗？那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动手，是想等女儿长大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她真的那么恨这个人的话。许多个问号在郑琼脑海中盘桓，没错，当务之急是要盯紧她，郑琼预感这个女人不一般。

“喂喂，小黄啊，你回来了？好好，李玮也抓到了，那行，我马上到。”田田打电话的声音打断了郑琼的思考。

“丫头，走，回队！他们抓到李玮了！”

“这么快...”郑琼刚想表示惊叹，突然记起之前对黄宜轩表示过质疑，赶紧转过话，“这么快，该不会出啥问题吧？那个小屁孩看着莽莽撞撞的！”

“就是你说的小屁孩抓住的，要不是他，李玮估计逃脱了。”田田饶有意味地看了一眼郑琼。

“是吗？”郑琼不说话了。

田田趁机取笑道：“你别忘了，自己也是从小屁孩过来的，对人家温柔点，别那么刻薄。”

“我刻薄？我从小到大还不知道什么叫温柔呢！受不了就不要分给我带嘛。这点都受不了怎么当刑警啊。”郑琼嘴硬。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女孩子要温柔点，你这孙二娘的暴脾气不改，可没有人找你做老板娘。”田田拿郑琼没辙。

“头，你这话是啥意思，拐着弯说我母夜叉嘛。哎哟，太伤自尊了，我被你说成亚历山大了。”

“亚历山大？什么意思？”

“落伍了吧，这都不知道，就是压力大的跟座山似得，亚历山大！回去赶紧找老师补补课，问你家小田，他铁定知道。”郑琼嘻嘻哈哈嘲笑田田。

一听见小田的名字，田田苦笑了一下，没说话。郑琼自知失言，小心问道：“头，你和小田还是老样子？”

“还能怎么样，唉，这小子！没办法，脾气倔得像头驴――像我！”田田无奈地叹气。提起小田，田田想起昨晚的事情：

为了卢继祖的案子田田又没赶上回家吃晚饭，过了十点才敲开家门。

叶英边热剩饭边埋怨地说：“还没抓到犯人？”

田田松懈地靠在沙发上，拿起报纸，歉意地笑了笑，说，“哪有这么快？”

“唉，真该抓住了立刻枪毙，早不害人晚不害人偏偏这个时候，等了半年的婚纱照又泡汤了。”叶英在厨房气得拿勺子把锅盖敲得咣当响。

“老婆大人您息怒，放心吧，婚纱照跑不了，咱们再换家影楼拍嘛。”田田哄着叶英。

“这卢继祖听说还有个前妻和女儿是不是？”叶英突然问。

“你听谁说的？”田田放下报纸。

“小田呀。小田，小田，出来一下。”叶英叫儿子。

小田慢吞吞地从房间走出来，“干什么，妈？”

“跟你爸爸说说，卢继祖的女儿是不是你那个同学赵嘉琳啊？”叶英说。

“跟他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小田直接无视田田的存在，语气很冲。

“你怎么这样和爸爸说话，不是你跟妈说赵嘉琳的爸爸是伊丝丽的老板吗？”

“是又怎么样！卢继祖活该！赵嘉琳才不认他呢！”小田愤然地说。

“这孩子，你胡说什么呀。”叶英拿手里的勺子敲了下儿子。

“本来就是，妈，你说，一个男人不好好养自己的孩子，什么都不管，连学费都是嘉琳自己打工去赚，这还能叫爸爸吗？”小田不服气地说。

“自己赚？这卢继祖不是挺有钱的吗？”叶英也有点奇怪了。

“所以说嘛，这种人就是没有家庭责任感，他也配做爸爸！要不是他，嘉琳也不会那么辛苦，边读书还要边打工。妈，您说是吧？”小田恨恨地说。

“这倒有点说不过去了...”叶英端着一碗面条走出厨房，放在田田面前。

“就是嘛，他这样的下场本来就是活该！没有责任感的男人都没有好下场！”小田加重了语气，话里有话。

“小田，回房间做作业去！”叶英呵斥道。

“妈知道了。”小田还想犟嘴，但看到叶英的脸色，转身把房门重重带上了。

田田吃着面条，想着小田的话，完全不知味道如何。这一晚，田田失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