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太阳落幕后的城市没有安静下来，灯火闪烁。

浴室哗啦啦的水声戛然而止，男人扯了一条毛巾系在腰间迈步走了出去。

顾景辞放在床头的手机倏然亮起，电话铃声响着，是程玚打来的。

“欸，顾老师。”

程玚等顾景辞一接起电话就开始阴阳怪气，“顾老师你也太忙了，我给你打了这么多个电话你竟然都没接？”

“在洗澡，衣服湿了顺便洗了，什么事？”

“衣服湿了？”

程玚的重点总是抓得很准，“你别跟我说是因为刚才下雨打湿了。”

“嗯。”

顾景辞伸手去拿吹风，看了眼窗外的灯火，“怎么？”

顾景辞说得轻飘飘的，但程玚听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他的语气惊讶：“你这种出门必带伞的怎么可能翻车？

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你就没让雨滴落在自己身上过。”

程玚说完还补了一句，“就跟你拒绝女人的时候一样。”

顾景辞没理他，直接问：“所以什么事？”

“哦对，说正事，你爸又找我了，顾大公子，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你现在给他当托？”

“我要是给你爸当走狗，我还打电话给你通风报信？

我明显是站在你这边的好吧！”

程玚说，“不过我真的也快受不了了，你爸只从我这里想办法，你就当救救我吧。”

顾景辞往外面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继续听着程玚说。

“你真的一点都没动摇？

我求你了，你动摇一个吧，再不济！你得找个女朋友交差吧！”

“哥哥，大哥，爹！爷爷！”

“你是快三十岁的老男人了！不是才二十岁的年轻小伙！”

顾景辞听到这句“老男人”，微微皱了下眉，但也没打扰程玚继续往下说。

“郁意不行吗？

上次好不容易准备撮合你们，你看看你给别人气成什么样子了？

郁意这姑娘吧，长得也不错，就是脾气辣了点，其他也没什么缺点啊，跟你也挺配的是不是？”

顾景辞听他叨念完，缓缓踱步去书柜里抽了一本书，垂了下眸。

“不喜欢。”

他淡淡地说。

“……”

“那你喜欢什么？

这个不喜欢，那个也不喜欢，那你总不能跟我说喜欢那天你那个学生吧？”

程玚冷不丁地来了一句，“看你对她倒是挺温柔挺上心的。”

顾景辞顿了半秒，随后嗤笑，“小姑娘而已。”

书页翻动，微微响了响。

“她太小了。”

*

周六，阮卿起得很晚，醒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照在了她的被子上。

还好没答应经理今天去录什么宣传视频的要求，不然今天懒觉都睡不了，昨天晚上去宁昔房间玩刚好碰到宁昔在看电视剧，她只是低头看了两眼，结果一不留神就跟宁昔一起看到凌晨五点。

她醒来的时候看到手机上的消息已经多得快爆炸。

【papi】:听你妈说你搬出去住了，情况怎么样？

自己在外面记得注意安全！

【mama】：起床没？

【mama】：在干什么？

怎么不接电话？

【mama】：是不是还没起来？

阮卿：……

她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未接来电里有五个陈丽华打来的，还有一个是余思打来的。

阮卿深呼吸了几口气，调整了状态以后才给陈丽华打电话回去，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喂？

妈……”

“起来了？”

陈丽华的语气有些不好，“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才醒啊？

不在家里就天天日夜颠倒是吧，你这昨晚什么时候才睡啊？”

阮卿知道这事自己不占理，但又不能实话实说，只能编了个理由给自己开脱：“嗯…昨晚是熬夜了，处理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没想到今天就睡了这么久，应该是平时太累啦。”

“哦。”

陈丽华淡淡地应着，“还有你那手机啊，你整天拿着手机不开声音还有什么用啊？

每次打电话都不接！”

阮卿没接话。

她在这一点上跟父母的观念是背道而驰的，因为手机平时的通知太吵闹或者很多时候打开声音反而不方便，阮卿长时间都是习惯静音状态的。

能不能接到电话，就靠缘分。

毕竟现在这个年代，很少会有人直接打电话，连电话都是弹微信的语音通话。

阮卿不想跟陈丽华争吵，毕竟谁说谁有理，生活方式和观念不同根本没办法继续说下去，她静静地听着训话，没有吱声，最后陈丽华说够了也就算了。

“好了，说你几句你这丫头就不说话了！就这样！”

阮卿跟她通完电话，才去给余思打电话，没想到清早起来就有这么多电话要回拨，业务还挺繁忙的。

余思几乎是秒接，她那边还有炒菜的声音。

“喂？

你醒了啊？”

余思笑了声，“我就知道你肯定在睡觉，昨晚又熬夜了吧。”

同样的话，不同的语气不同的人说出来感觉就不一样，如果这话换作陈丽华说，阮卿觉得自己这会儿可能已经会有点火气上头了。

“嗯，怎么啦？

这么早就打电话给我，余老师周末不休息一下的吗？”

“我早上起来，就想着关心一下你最近的情况嘛。”

阮卿揉了揉头发，“嗯，最近也没什么特别的呀，哈哈哈哈。”

“哎~无聊的每一天啊。”

余思说，“上次急着去上课就没仔细问你情况呢，不过最近快放暑假了，我们也快解放了。”

“对了，上次跟你说有什么事情找楼上那个顾老师帮忙，你好像也没找他嘛？”

“嗯…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呀。”

“我太了解你了，你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

别觉得不好意思啊，读大学的时候我没少帮他忙，这会儿他帮帮你也是应该的！”

阮卿觉得自己有点重点偏移，假装随意地问了句：“嗯？

顾老师还需要你帮忙吗？”

虽然不是很了解顾景辞，但是他给阮卿的感觉好像是什么事都会做，成熟独立的味道，完全想不出来顾景辞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别人帮忙的。

“对啊，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事吗？

就是读大学的时候，同班的有个男生特别引人注目，成绩好家世好长得还很帅。”

阮卿回忆了一下，大学的课堂其实是很轻松的，余思喜欢跟学生打成一片，时不时会在上课的时候跟大家聊聊她以前念书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余思的故事里，有一号人物大家都特别好奇。

当年以全院最高的成绩进入德语系，还是他们那届的新生代表，第一次上台演讲的时候就俘获了一大批女生的芳心，后来还有很多其他系的女生偷偷来德语系蹭课，就为了看他。

余思说得很夸张，让大家都很难相信，当时就有人问她：“既然这么受欢迎，那为什么余老师你不上啊！”

“因为我跟谁都能发展成兄弟。”

余思当时严肃地说。

回忆涌入大脑之中，阮卿忽然明白了，原来顾景辞就是那个以前会出现在余思讲的故事里的那个人，这么看来，余思确实没有撒谎也没有夸张。

“嗯，记得。”

阮卿说，“当时大家可是很好奇这个神秘人到底长什么样呢。”

“就是顾景辞。”

余思说出让她毫不意外的答案，“那时候追顾景辞的人太多，我假扮了他好几次女朋友！顾景辞欠我的真的太多了！我因为这件事被一群女生树敌，顺带后来还错过了好几个喜欢我的人。”

“噗，为什么会错过？”

“后来我问过，原来是有的男生觉得我跟顾景辞谈过恋爱，要求肯定会很高，一定看不上他的。”

阮卿：……

挺有道理的。

“所以啊，你千万别跟顾景辞客气，这都是他欠我的债，就应该还，我都拜托他照顾你啦，你要好好利用哦！”

阮卿笑了笑，也知道余思的良苦用心，应着：“知道啦，下次有需要的话就找顾老师帮忙。”

“真的，你千万千万别不好意思！我真不是跟你客套！”

余思又强调了一遍，“好了啊，我汤快开了，我先去做饭！”

“好。”

阮卿刚打算挂电话，余思又说了句：“欸不对，我这有件事差点忘了，系上叫我问问你，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吗？

怎么了？”

“顾景辞这不是刚来学校吗，明天系上开了节公开课，课程内容是德语口译，这课程内容太难了，低年级上不了，高年级又有一部分人最近忙考研写论文。”

“所以这次选了些准大四的以外，系上想再找些刚毕业的学生来，书记点名要你，你要是有空的话回来听听？”

“其实简单来说就是给系上当下水军，万一这课别人回答不起，来几个原来成绩好的撑下场面啊。”

阮卿思考了几分钟，她跟系上的关系一直不错，这个小忙倒也不是不能帮。

“嗯，好。”

这下就真的成顾景辞的学生了，虽然只是临时的学生。

—

夜幕降临，周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阮卿给她们说了明天会回学校去帮忙。

“那你今晚早点睡啊，别熬夜了。”

宁昔说。

陶语心也从房间里出来，说：“哇，顾老师的课？

不错啊，回来跟我们说说感觉怎么样！”

宁昔：“哎，虽然是之前的事情挺尴尬的，但是顾老师的课谁不想上啊呜呜呜，谁不想上课看着帅哥啊！”

“就是呀，希望他不是花瓶哈哈哈！等你反馈哦！”

阮卿戳了一下陶语心的小脑袋，说：“有什么用，说得好像我们有机会能上他的课一样。”

只是偶然的一次机会罢了，昙花一现。

阮卿说完以后下楼去扔垃圾，她低头看着余思发过来的时间和地点，回了她一条语音消息：“好~我会准时到的。”

她还没抬头，忽然听到不远处响起的男声。

“这么黑的地方低头玩手机。”

他说，“不怕摔了？”

阮卿猛地抬头，看到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站在路灯之下影子被拉得斜长，连样子都看不清，可还是很熟悉的气质和身影。

顾景辞往她这边走了两步。

阮卿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这么巧，顾老师也下楼丢垃圾啊”，她没说出口，觉得有点奇怪，倒是顾景辞走过来站在她面前缓缓开了口。

“听余思说你明天会来上课。”

“嗯？

是的。”

顾景辞似乎看了她两秒，阮卿感觉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随后他一声轻笑。

“那明天见。”

“期待你好好表现。”

顾景辞说完走了以后，阮卿还站在原地回味了很久。

明天见是没错，可是好好表现……

那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