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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爱》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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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岁的时候,杜晓风对她说:“男人要保护自己的女人。”

22岁的时候,杜晓风对她说:“你愿意跟着我吗?等我有钱了,让苏苏羡慕死你!”

24岁的时候,杜晓风对她说:“我能交首付了,就是房子太贵。”

26岁的时候,杜晓风对她说:“老婆,对不起……”

1

那之后江桂明着实消失了一阵。

温静没能力找来更多的杂志,只好把手里的这些暂且打了包,苏苏也没有太在意,不能说没有遗憾,但也仅仅是遗憾而已。

其实温静也明白,顽强的执著只存在于中学时流行的口袋版言情小说中,现在的她们往往更清楚的是什么叫无能为力。

所以除了遗憾之外,温静比苏苏还多了种飞蛾扑火的沮丧。

“画画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光顾着教你画向日葵了,你那时因为杜晓风赌气呢吧?画的向日葵又丑又怪异!”苏苏看完那篇文章笑着说。

“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温静用手指头戳苏苏的脑门,“我要是孟帆就变鬼缠着你!”

苏苏躲开温静的手指,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孟帆一直是那样子,虽然对我好,但又什么都不说,不像足球小将,一上来就对我说:‘明天来看我踢球吧,我只想让你给我加油!’”

“又开始了……”温静翻翻白眼,这是苏苏的序幕,从这里开始温静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

“难道我不说要你说吗?你和杜晓风那点邪乎事!”苏苏毫不客气地回敬温静,“哎,我看那个姓江的那么热心,你们不如发展发展好了,这种事,你暧昧一些,他再引诱一下就八九不离十了,成年人谈恋爱嘛,你还想怎么样啊?你要记得,咱们今年26,不是想当年16岁初恋的时候,而是该进行末恋的时候了!”

“江桂明,他已经知道我和杜晓风的事了。”

很难说温静没对那样精明优雅的江桂明产生遐想,光声音已经足够让她内心荡漾了。但是,反过来说,如果被吸引只是因为相似的声音,其他的都只是学历、工资等等这样待价而沽罗列出来的条件,那么江桂明本质上和她妈妈张罗给她相亲的那些路人甲乙又有什么区别呢?她究竟喜欢的是一个崭新的人还是一个远去的背影?

说到底,只恨爱那么短,遗忘那么长。

“我要是老到没人要了还忘不了杜晓风怎么办?”温静绝望地趴在桌子上,当初的豪言壮语,事到如今,她一个都未能完成。

“我干脆送你去火星算了!”苏苏恨铁不成钢地说。

温静还没来得及还嘴,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伴随着宇多田光的《prisoneroflove》,屏幕上闪耀着江桂明的名字。

“火星很危险,我想还是有地球人愿意收留你的。”苏苏笑着说。

温静假装不置可否地接起电话,听筒那边那个酷似杜晓风的声音传来,让她失落的心有一丁点的满足。

女孩子都是有虚荣心的,虽然这个时候用江桂明聊以慰藉是很自私的事,但是温静仍然不自觉地依赖着这卑微的幸福感。

“在哪儿呢?我接你去个地儿!”江桂明笑着说。

在星巴克门口,苏苏和江桂明第一次见面了。两个人都对对方很好奇,彼此打量了很久。

“一起去吧!”江桂明邀请苏苏说,“我觉得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我不去了,晚上还有事。”苏苏摆摆手说。

“不去吗?”江桂明微微有些失望,“嗯,是关于孟帆的,一个他待了很久的地方。”

“今天真的不行,温静,你替我去好好看看,回来讲给我听!”苏苏往前推了温静一把,偷偷掐了掐她的胳膊。

温静知道她在暗示撮合,不自觉地有点脸红。

“那好吧,下次我先打电话约好你。”江桂明是不会去勉强别人的,他拿着钥匙按开了车门的电动锁,替温静拉开副驾驶的门,温静坐了进去,苏苏站在外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江桂明从车头绕过去,回身和苏苏告别时,他顿了顿,说:“苏苏,说实话,以前我以为自己一辈子也见不到你。孟帆的初恋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而你大概什么都不知道。他把你捂得很严实,连照片都不让我看。没想到,他不在了,我却能和你面对面说话了。”

苏苏怔了怔,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闪着遥远而不可琢磨的光。

“认识你很高兴。”苏苏笑着说,而那层雾气已经化作了她眼角的泪滴。

“我也是。”江桂明朝她点头致意,挥挥手,坐进了汽车里。

看着后视镜中的苏苏越来越小,温静有些惆怅地说:“她今天确实有事,她和她男朋友办了港澳通行证,过几天要去香港了。”

“哦,去玩吗?”江桂明向左打轮,拐过街角,苏苏彻底看不见了。

“她说要是看到喜欢的戒指,就买下来当婚戒。”温静淡淡笑着说。

“要结婚了?”

“嗯,估计就是他了。”

“什么样的人?”江桂明有点好奇地问,“和孟帆像吗?”

“完全不像。”温静夸张地摇摇头,“是她的同事,做技术的,白白胖胖,有一圈小肚子,挺好的人。”

“呵!那真不像!”

“晓兰和苏苏也不像啊,其实不是都这样?原先想的那个人,和最后身边陪着的人总是不一样的吧。”温静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北京城说。

“你原先想的那个人什么样子?”江桂明仿佛若无其事地问。

“反正不是胖子!上中学时,绝对没有一个女生会想象自己未来的老公是胖子!”温静借着打趣少女时代的自己,躲过了这个问题。

她那时候憧憬的人,已经随着匆匆那年不复存在了。这种隐痛是难以示人的,也许16岁时她会哭了,可是成长到不再坦诚的26岁,她只是冲江桂明笑了笑。

江桂明看看她,也笑了。“晓兰倒是总说,孟帆就是她一直想找的那个人。他们本来打算今年结婚的,8月8日,快到了。”

“哦。”温静微微颤了一下,江桂明接着说了一些关于晓兰与孟帆的事,可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温静和杜晓风本来打算去年结婚的,2008年8月8日。

2

温静一直觉得,嫁给杜晓风是理所当然的事。

16岁的时候,杜晓风对她说:“男人要保护自己的女人。”

18岁的时候,杜晓风对她说:“温静,我一定会娶你的。”

20岁的时候,杜晓风对她说:“你许我一个未来,我给你全世界!”

22岁的时候,杜晓风对她说:“你愿意跟着我吗?等我有钱了,让苏苏羡慕死你!”

24岁的时候,杜晓风对她说:“我能交首付了,就是房子太贵。”

26岁的时候,杜晓风对她说:“老婆,对不起……”

从16岁的老槐树到26岁星空下的法式餐厅,温静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失去了杜晓风。

10年的相处,不可能每个时刻都在相爱着,但是却产生了或许比爱情还要深刻的牵绊,这才是两个人携手一生的力量。

所以当毕业、工作、家庭、房子、车子这些他们最初不曾想象的问题一涌而出时,温静仍然是怀着希望和勇气的。她还记得在高中的校友录上,杜晓风留言说:“奥运会那天温静就进我们家门了!”

很多同学在下面留言,调侃着他们,嚷嚷着要吃喜糖。

连鲜少上线的孟帆,都写下“恭喜”两个字。

温静觉得然后他们就应该带这么多的祝福,过上平凡的日子。所以,在那个夜晚,被杜晓风约去她向往已久的餐厅时,其实温静以为他是要求婚的。

开胃菜、例汤、沙拉、主菜、甜品……每一道菜上桌,温静都小心翼翼的,直到最后一客碎花巧克力冰淇淋上来,她还偷偷用小勺碰触杯底,找寻戒指的痕迹。苏苏说去西餐店的话,基本上戒指都是在菜里出现的,waiter很喜欢配合男方做出这样的设计,尽管温静觉得从冰淇淋里吃出一枚戒指并不怎么浪漫。

那天晚上杜晓风一直看着温静,而他悲伤深切的目光,被她误认为是庄重和执著。

“温静,想去哪儿旅行吗?”杯中的红酒在杜晓风眼中闪烁,红色的光浸透夜色。

“想去塞班!”温静向往地说,“或者马尔代夫!那种地方一辈子一定要去一趟!蜜月就定那里吧!好吗?”

“好啊。”杜晓风放下红酒,酒杯上挂着暗暗的红,恍若最终的美丽余香。“一定会有人带你去的,去很多很美的地方……”

“什么叫有人!你不带我去吗?”温静撒娇地嘟起嘴。

“我……大概不行。”

温静直直地盯着杜晓风,在那一瞬间,她并不能明白杜晓风的意思,她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或者说谎,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

然而看到杜晓风脸上和她同样绝望的表情,温静才知道,他独自给他们的感情判了死刑,七年的时光,他们竟然就这么走到了尽头。

温静哭了,杜晓风也哭了,两个人抱在一起,温静反复在说为什么,杜晓风反复在说对不起。

温静记得很清楚,那天夜里她把头扎在杜晓风的围巾里,那是她织的围巾,针脚或松或紧,因为织了很久,所以毛线上都是她抹的强生护手霜的味。现在那上面已经布满了杜晓风的味道,连气息都分不清的两个人,可是却终要一东一西。

其实后来她并不常去想分手的那一刻,想起杜晓风时,往往是那些简单美好的事。比如路过24路公交汽车站,她就会想起上高中时杜晓风穿过马路骑着自行车停下来的样子,他总是拍拍自己的后座,大方地说“上来”。那时只要温静坐公交车,就会期盼这样的偶遇。以至于多年后等车的时候,温静还会不自觉地看向马路对面。

再比如每每买桔子,她都会想起大学军训时杜晓风去看她的事。他买了一大包的吃的带给她,但是隔着铁栅栏门却怎么也塞不进来。于是他就打开了塑料袋,一个个地把桔子递给她。最后温静抱着满怀的桔子回了宿舍,引起了一片艳羡的叫声。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久到随便什么物件、随便哪个街角都有曾经,久到七年间细碎的幸福也足够积累成永远怀念的程度。然而这些好想着想着就都变成了哀怨,因为当初越是好,日后失去的时候就越痛心,被欺骗的感觉就越敏锐,沉淀下来的苦涩就越刻骨。不被爱是一种痛,但是更厉害的痛是在被爱之后又不被爱了。

“老婆,对不起……”

这是分手那天杜晓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老婆后面不是明明应该跟着“我爱你”吗?却为什么是“对不起”呢?这个问题,温静再也没问出来。

她也无须再问,金薇薇就是答案。

江桂明把车停在《夏旅》杂志社门口的时候,温静不禁又把这个答案想了一遍。

江桂明得意地笑着说:“孟帆办公的地方。”

“哦。”温静没有丝毫惊喜,这让江桂明有些意外。他打开车门说:“下来吧,我带你进去!”

“不了。”温静摇摇头。

“怎么了?”江桂明彻底不解,“我好不容易找到个熟人,能从这里帮我淘几本往期的《夏旅》,你不想顺便进去看看吗?”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温静没什么好解释的,婉转地拒绝他的邀请,说实话,她不想再见金薇薇第二次。

“不舒服吗?”江桂明探过头问。

“有点。”温静搪塞地说。

“那我不熄车了,开着点空调,外面热。”江桂明重新插回钥匙。

“不用了!我就在外边等你吧,吹吹风。”温静阻止他,下了车。

“也成,那你稍等我下。”江桂明锁上车,过了马路走向杂志社。

温静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有些功利地想,找这么个金领结婚应该是让所有人都满意的事吧,也可以在金薇薇面前趾高气扬一下。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温静靠在江桂明的宝莱车上四处张望,前边一辆标致307停了下来,车后窗上摆着趴趴熊和喜羊羊。温静不禁笑了笑,想着如果在江桂明的车里摆上这些,他会是怎么一副别扭的表情。307开了车门,温静的兴致一扫而光。

杜晓风站在车前,掏出手机,熟练地拨了个号码:“薇薇,我到楼下了,下来吧。”他挂上电话,微微转身,看到了站在路边的温静。

一刹那,车水马龙骤然失声。

3

江桂明抱着杂志和金薇薇一起走下楼,客气地说:“谢谢你了,老徐那家伙答应我却偷懒跑了,让你翻了这么久。”

金薇薇笑着说:“没事,他是我老师,我责无旁贷!不过还是没凑齐,去年的还好说,再往前的就难找了,把那些样刊翻出来很麻烦……也真怪,这几天来的都是找我们杂志的人。”

江桂明掏出手机说:“我把电话留给你,要是找到了,务必打给我。”

“好吧,我尽力。”金薇薇记下他的电话,抬眼瞅了瞅他。

“怎么了?”江桂明纳闷地问。

“你说话的声音和我男朋友特别像。”金薇薇合上手机,笑了笑。

“真的吗?”江桂明歪着头问。

“是啊,你刚进来跟我说话时,吓了我一跳!”两个人步行到门口,金薇薇指着马路对面的307说,“他来了,我让他跟你打个招呼,肯定也吓你一跳。”

“好啊。”江桂明饶有兴趣地说。

金薇薇跑了两步,想要先去跟杜晓风说一声,而她刚走过半截马路,就看见了怔怔的杜晓风,还有站在他对面的、魂不守舍的温静。

“温静……”杜晓风向前一步。

“杜晓风!”金薇薇向前很多步。

金薇薇是擦着行驶的汽车跑过去的,急得身后的江桂明出了一身汗。“慢点!你怎么不看车啊!”杜晓风一把抓过她说。

金薇薇撞在杜晓风怀里,看了一眼温静说:“怎么了?你们有事?”

“没,没事。”杜晓风不自然地说。

金薇薇拉住杜晓风的手说:“你来,我给你介绍个人。”

杜晓风只得转过身,温静淡淡地看向别处,假装那个保护的拥抱、那双握紧的手都不存在。

三个人的微妙表情,江桂明尽收眼底,他看了眼寂寥的温静,不动声色地转过身笑着向杜晓风打招呼:“你好!”

听见如此相似的声音,杜晓风愣了愣,说:“你好!”

“怎么样?像吧!蒙上眼睛我肯定分不出你们俩。”金薇薇挽着杜晓风笑了,“这位是江桂明,《梦旅人》大名鼎鼎的当家记者,这个就是我男朋友,杜晓风!”

“不敢当不敢当,你男朋友的声音比我有磁性。”江桂明点头致意。

“哪儿呀……”杜晓风有点尴尬。

“今天我和他要出去吃饭,下次见面咱们再坐下来好好聊聊。”金薇薇转过头,看着杜晓风低声问,“走吧,没别的事了吧?”

“没了。”杜晓风没看温静,掏出钥匙打开了车门。

“好啊,到时让我女朋友也猜一猜。”江桂明眼睛转转说,“对了,还没给你们介绍呢。温静,来一下!”

一直偷听他们对话的温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尖说:“我?”

而显然杜晓风和金薇薇更加诧异,江桂明笑着走到温静身边,拉住她朗朗地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夏旅》的记者金薇薇,这是她男朋友。”

江桂明擅自安排的这样迥然不同的出场方式,让不久前才刚刚会面的三个人都有点难以接受。

温静率先开口:“杂志拿了么?拿齐了咱们就走吧。”

“你不难受了吧?”江桂明假装温柔体贴地轻抚她的额头,“不难受咱们就走,我带你吃越南菜,清淡点。”

“嗯,还好。”温静没耐性配合江桂明恶趣味的表演,接过杂志转身向后。

“那我们先走了!”江桂明继续独角戏。

“好!拜拜!”金薇薇礼貌性地挥了挥手,她看着温静手中的杂志,了悟地漠然一笑。

而杜晓风则一言不发地钻进了汽车里。

307和宝来擦肩而过,宝石蓝和银色的车影上映出一双人的貌合神离。

“如果我今天开的是宝马你是不是更有面子?”江桂明按了声喇叭说。

温静闭上眼没有说话。记忆深处的声音在她脑中闪现,某个人曾经真切地对她说过:“温静,总有一天,我会开着宝马来接你的!”

4

快上高三之前温静和杜晓风一人遇见了一个问题,温静要通过800米的测试,杜晓风要拿到篮球比赛的冠军。

杜晓风一直很纳闷,温静不胖也不笨,身材修长,怎么跑起步来就那么慢?温静自己也纳闷,从小到大,仰卧起坐,立定跳远,甚至俯卧撑她都很拿手,唯独长跑,怎么也够不了4分钟30秒的及格线。

每次和苏苏一起起跑,20秒后她就看不到苏苏的影子了……而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终点时,除了全班最胖的女孩,其他女生肯定早都已经到了,大家凑在一起喊着“温静!加油!”

黄昏的跑道随着重重的喘息一颤一颤,在呐喊声中,温静摇摇晃晃地向前迈着沉重的步子,她疲惫至极时心里还存在小小的羞愧,不远处男生就在打篮球,这个样子被杜晓风看到,太丢脸了。

那时温静就痛下决心,一定要考过800米!物理不及格,数学不及格,体育绝对不能不及格!

于是从长跑测试前的一个月开始,温静每天早上六点半就到学校了,然后趁着没多少人,围着学校操场跑两圈步。

一周下来,温静手腕上的塑料电子表显示的数字却并没给她太多的信心,正当她越来越沮丧的时候,杜晓风抱着个篮球坐在了她的桌子上。

“下来。”温静垂头丧气地扯扯被他压住的书本说。

“怎么了?”杜晓风歪着头看她。

温静抽出了书,随便往书包里一塞说:“没怎么。”

“明儿早上你还跑么?”杜晓风仿佛若无其事地玩着手里的篮球说。

“跑。”温静不禁叹了口气。

“哦,别烦心了,明儿早上我陪你。”杜晓风轻描淡写地说。

温静诧异地抬起头,杜晓风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反正也要练篮球!我早到半小时就成了。”

温静开心地笑了,杜晓风脸更红,羞愤地说:“笑什么笑!我是顺道帮帮你!瞧你跑那么慢!笨死了!”

温静一把抢过杜晓风手里的篮球,扔在了他身上,杜晓风大声喊疼,两个人追追打打的,笑成一片。

很奇怪的是,追在杜晓风后面的温静跑得一点都不慢,或许是因为她快乐得忘记了跑步的痛苦,又或许是因为跑在前面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想把她甩开。

第二天清晨温静很诧异地看见杜晓风骑着自行车停在自己家楼下,他跨坐在后座上,早上清爽的风在他周围轻柔地飘着,传来一股淡淡的花草香气。

“你可真够慢的!”杜晓风看看表说。

“你怎么来了?”温静忙跑过去,脸上的欣喜怎么也掩饰不住。

“我要对你特训!你每天要再骑车过去,耗费体力肯定受不了!”杜晓风把书包摘下来往她怀里一塞,蹬上车,慢悠悠地骑着说:“蹿吧!”

温静抱着他的书包,笑得春暖花开。她知道杜晓风是不好意思,他总是假装不在意地为她做很多事,而又说不出像模像样的话来。那时的她还不懂得这是人最初爱恋的可贵,长大后她遇见的男人都会说甜言蜜语,但却再也难以践行。此刻她只是单纯地为这隐秘的关怀而欢畅,迎着晨光,她一颠一颠地朝杜晓风跑了过去。微风扬起了杜晓风的校服外套,刚刚够温静一把抓住。

自行车在红砖楼间蜿蜒而行,车后架那小小的一方,盛载着短暂、轻快,却永存于心的青春。

5

那天之后杜晓风每天都接温静上学,然后陪着温静一起绕着学校操场跑步,在她身旁,紧跟着她,拍着巴掌喊:“快点!加油!坚持住!”

他教给温静,要用舌头顶住上牙膛才不岔气,刚开始跑不能太使劲,不然后头就跟不上了,前400米要咬住,后400米就能松快点,看见终点不能放松,要冲刺。

不过说到底两个人都年轻气盛,杜晓风不是好脾气的教练,温静也不是耐心的学徒,经常跑着跑着就吵起来,一个说对方太骄横,一个说对方不听话。但是这样的场景通常持续不了多久,因为一般来说,他们没练习多一会儿孟帆就来了。

孟帆是杜晓风叫来的,他是这次篮球赛杜晓风安排的秘密武器。其实孟帆打球的拼抢能力和组织传接都不是很好,但是他有个绝活,就是远投特别准。这点让身为体育委员的杜晓风痛下决心,换掉了摩拳擦掌打算大显身手的焦磊,把孟帆的名字报了上去。焦磊老大不愿意,杜晓风不得不用有限的零花钱请他吃了顿麦当劳才作罢,因为分外心疼巨无霸和薯条,所以杜晓风咬牙切齿地要求孟帆,每天必须练习投篮。

这样的期冀给了安静的孟帆很大压力,他因此更加用功,本来就掌管班门钥匙的他更加早出晚归,每天都比篮球训练规定的时间还要提前20分钟到校。

最初看到孟帆,温静还会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让另一个男生看着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终究挺尴尬的。而杜晓风又缺根弦,没有眼力,有时当着孟帆的面还会大叫:“摆胳膊!别趿拉!再慢一点就不及格了!”

好在孟帆不是那种喜欢起哄胡闹的男生,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轻轻运球,然后眯起眼睛,逆着光投出去。篮球擦过篮网时,会传出令人愉悦的摩擦声,如果是个后仰式三分,那么在一边的杜晓风就会高叫:“好球!”而被长跑折磨的温静也能偷偷歇一下,看着那道漂亮的抛物线在蔚蓝的天空中划出彩虹。

等再有其他的男生到校,温静就不跑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和杜晓风可做不到亲亲密密地训练,顶多她只是帮杜晓风把书包拿上楼,那还要顺便拿上孟帆的,以此打马虎眼,防止讨厌的男生开玩笑。

每次她拎起孟帆的书包带,孟帆总会客气地道谢。而温静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实则在感谢他,只有他知道每天清晨她和杜晓风的秘密,但是她清楚孟帆绝对不会随便说出去。尽管他未免太安静了,甚至让人觉得有点无趣,但他却不是那样惹人嫌的男生。所以温静丝毫不觉得为他拎拎书包有什么的,如果他需要,她可以更好地来报答他的守口如瓶,即使出卖点苏苏与足球小将的事,她也不会太良心不安。

然而孟帆却从来没要求过她什么。

那年夏初,温静就是在自己深深浅浅的脚步声、杜晓风的巴掌声和孟帆的入球声中度过的。三种不同的节奏汇成了令人安详的和弦,翻着沙砾的操场跑道不再那么令人厌恶,相反的,在视野中的篮球少年,等在终点的初恋男孩,北京清晨的寂静和凉爽,让慢慢跑着的温静觉得,就这么一直跑下去也不错。

6

在800米与篮球赛之间奔波的杜晓风到底还是撑不住了,温静临考试前的一天,并没在自己家楼下等到骑着自行车的杜晓风。比约定的时间晚了10分钟后,温静估计他不会来了,前晚他就说有点打喷嚏,肯定是着了凉。

按照杜晓风保持体力的教诲,温静搭公共汽车去了学校,结果比往常又晚了几分钟。温静看看表,发现离男生集训篮球的时间没多久了,就干脆偷了懒,背起书包直接走向了教室。

而到了教室门口,看到紧锁的大门温静才想起自己没有钥匙,她犹豫着是再跑下楼等有钥匙的孟帆,还是干脆就在这里原地不动等其他人。就在她盘算这个很无聊的问题的时候,孟帆背着书包上来了。

孟帆有点诧异地看着温静,说:“今天不跑步了?”

“不了,偷回懒!”温静笑着吐了吐舌头,站在门边等着孟帆掏钥匙。

“杜晓风呢?”孟帆摘下书包,在里面摸索着问。

“他呀,昨天感冒了,所以今天可能不来了。”温静答。

“唔。”孟帆随口应着,专心翻找起钥匙,书包里传出哗啦啦的声音,他一一拿出来看,却又无奈地扔回去,在温静的注视下,他显得着急起来。

“怎么了?”温静歪着头问。

“我……好像把钥匙落家里了。”孟帆有点尴尬地说。

“不是吧?”温静重重地靠在楼道的墙壁上,绝望地叫嚷。

“昨天晚上揣裤兜里,大概回去随便扔桌子上了。”孟帆靠在另一边的墙壁上说。

“算啦!”温静摆摆手说,“今天是适合偷懒的好天气,你也别费心找了。”

孟帆抬起手腕看看表,点了点头。

的确,今天显然没什么时间练习投篮了,再过不了10分钟,拿着另一把钥匙的班长就该来了。

两个人同时的沉默,一下子显出校园清晨的寂静。初升的太阳还不够把整个走廊照亮,从窗边看过来,只有孟帆和温静蒙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温静百无聊赖地掏出索尼随身听,塞一只耳机到耳朵里,她抬起眼看了看站在对面的孟帆,拿起另一只耳机递过去说:“听歌吧。”

孟帆没想到她的邀请,愣了愣,踌躇地接过耳机。

然而耳机线显然不够一个楼道的宽度,它在孟帆不断退后的手中不情愿地被拉成一条直线。孟帆看着这条笔直的线,窘迫起来,温静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害羞样子,不由笑出了声,而孟帆则更加局促了。

“你呀!哪儿都好,就是太不直率了!”温静干脆一下子撑起身体,大方地走到孟帆那边,挨着他靠在同一边的楼道墙壁上。

“是吗?”孟帆使劲低着头,躲避似的戴上耳机。

“其实你想叫苏苏来看你的比赛吧?那你就去说啊!像那个踢足球的似的,直接约她!”温静努努嘴说,“你不用担心!我看足球小将踢好久都进不了一个球,你投篮可是百发百中!”

温静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她是站在孟帆这边的,她觉得在她和杜晓风这件事上,孟帆非常仗义。那么对于孟帆和苏苏的这件事,她也要同样仗义才行。

但是孟帆并没对她这么明显的示好有所回应,他仍然默不吭声,温静侧过脸看他,只能看见他薄薄的嘴唇使劲抿着。

果然,让孟帆去做足球小将那样的表白,就像让足球小将做孟帆这样的暗恋一样的难。温静不由叹了口气,摆弄起手中的随身听,她听的是无印良品的歌。

“喜欢光良还是品冠?”温静没话找话地问。

“光良。”孟帆答。

“哦,我也喜欢光良!”温静眼睛一闪,她兴致勃勃地倒带说,“那就听这首吧,《没你的日子》!怎么样?喜欢吗?”

孟帆点点头,笑着说:“喜欢!”

温静满意地按下播放键,两人的耳机里一起传出了钢琴的伴奏声。

想你是我一生最亮的星

为何陪我到天明

天亮之后却又让我找也找不到你

想我是你窗外孤单的雨

是否还记得叮咛

我不在时你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温静随着旋律轻声哼唱,两人之间的耳机线蹭着她的胳膊,有点痒痒。孟帆凝神看着窗外,眼睛里装着很多心事,清透的蓝天飘过几朵云彩,在他侧脸上映下淡淡的阴影。

温静以为他不会和自己说话了,然而就在这首歌结束的时候,孟帆突然开口:

“想让她来看比赛,然后漂漂亮亮地投个后仰式三分球!”

温静怔怔地看着他,孟帆还在因为说出实话而脸红,手不自然地交叉着。温静却对他难得的坦白欢欣鼓舞,她慢慢笑起来,使劲点了点头说:“嗯!”

7

测试那天温静800米的最终成绩是4分钟,完美及格。

操场那边打篮球的杜晓风因为太关注女生的测试而屡屡丢球,甚至被孟帆传来的球砸中了后脑勺。男生们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大声地取笑他,而这一次杜晓风再没有躲避,他干脆捡起篮球,走到跑道旁,就站在那儿,注视着温静。

在这样的目光下,最后200多米的时候,温静一步步超过了她前面的那几个人。

苏苏在终点处抱住温静,大声地欢呼,向她重复着不可思议的成绩。透过苏苏的肩膀,温静兴奋地直视着跑道边的杜晓风,他痞痞地扯着嘴角笑了笑,朝温静伸出了大拇指。

那时候,温静真想冲到他的怀里。

“还玩不玩啊!”男生们喊杜晓风。

“玩!”杜晓风转过身跑回去,他直接把球传给了孟帆,孟帆晃过人,跳投进球。

一个漂亮的后仰式三分。

温静为背对着篮球场的苏苏惋惜,她觉得苏苏真应该看见这个进球。

充斥于心的幸福感,会使人做出各种善良的决定,陷入恋爱中的人们因而有着难以置信的单纯与美好,温静在那时就想着,一定要帮孟帆一次,至少要让苏苏也看到他这么多天来的努力。

简简单单的竞技,在少年时却会毫不吝惜地为之奉献青春全部的力量。那一刻,场上的人会成为绝对的主角,仿佛一个进球就决定一切,或许因为格外的认真,男孩子们奔跑的身影闪着不可一世的光亮。而场下的女生真心地盼望着胜利,她们聚在一起鼓掌喝彩,最羞赧的女孩也会喊一声加油。她们眼中的不仅仅是篮球,某个人高高跃起的身姿,也许就被铭记一生。

经历这些的时候并不觉得什么,当身边的人随着年华逝去而终不复返时,才会发现,当初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却再也遍寻不回。

决赛的篮球场上挤满了人,温静抢占了很好的位置,而苏苏却没有陪着她。那天足球小将也有比赛,苏苏去那边为他加油了。

两边的比分上下交错,一直到第四节都看不出最终的胜负,杜晓风弯着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孟帆默默防守在外围,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眼里凝结着少有的倔强。

温静在比赛叫停的时候跑去了足球场,她不由分说地拉住苏苏,一路把她拖到了篮球架下面。

“我走了,足球小将真的要生气的!”苏苏无奈地说。

“你至少看孟帆进个球!”温静紧紧地盯着场内说,局势小小的变化,离结束只有一分多钟了,对方却领先5分,而因为犯规,孟帆正要去罚球。

站在罚球线边的孟帆抿着嘴唇,有节奏地拍着手里的篮球,苏苏也感觉到了紧张,不再吭声,安静地凝视着孟帆纤长的手臂。

“进不去!进不去!”另一个班的女生一起喊。

温静来了气,揪了揪苏苏,对着她们大声喊:“孟帆!必进!孟帆!必进!”

两边女生鼓噪的声音似乎并没影响孟帆,他抬起手腕,微微屈膝,干净利索地投球。然而球出手的时候,孟帆闭上了眼睛。

温静觉得心都要蹦出来了,篮球绕着篮筐转了好几圈,“咚”的一声,最终入篮。

“好球!”场边掌声雷动,杜晓风兴奋地走过去,一巴掌拍在孟帆的屁股上,孟帆面无表情地从裁判手里接过了球,裁判扬起手,示意准备二次罚球。

第一个进球挫伤了对方拉拉队的气势,“进不去”的声音低了很多,然而就在大家都信心满满地等着孟帆投出第二球的时候,孟帆却后退了几步,从罚球线站到了接近三分线的位置。

场边一片惊呼,大家都不明白孟帆要做什么,杜晓风焦急地大喊:“孟帆,你干吗呢!回去站好了!”

孟帆没有回应,他静静地站在三分线上,高高举起了篮球。

这样的举动引得对方男生一片嘘声,而本班的同学都着了急,苏苏拉住温静,担心地说:“他怎么了?为什么这样啊?”

孟帆俊秀的身姿让温静猛地一震,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一个月来每天清晨她都能看到,杜晓风曾经骄傲地跟她说,这叫做后仰式三分。

“看好了,这是投给你看的!”温静自信地笑着说。篮球随着她的话音一起飘落,漂亮的弧线如闪烁的流星,一击即中。

周围迸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几乎要把球场吞没,苏苏捂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孟帆,一直沉着冷静的孟帆腼腆得红了脸,被杜晓风和其他球员紧紧抱住。拥挤的人群中,他朝苏苏和温静的方向眨了眨眼睛,狡黠得可爱。

温静高兴地向他挥手,使劲把苏苏推到面前,向孟帆示意,她看到了!孟帆冲她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然而孟帆的罚球并没能改变失败的命运,他们还是输了,哨响后杜晓风直直地躺在地上,男生们都沉默不语,而女生中渐渐有人抽泣起来。

温静吸吸鼻子,大方地走到场中,向杜晓风伸出手说:“起来吧。”

杜晓风眯起眼睛,望着天空说:“要是最后那个球我断下来就好了……”

温静打断他,大声说:“杜晓风,你今天真帅。”

杜晓风愣愣地看着温静。

“帅呆了。”温静笑了。

杜晓风又恢复了痞子式的笑容,支起身子说:“被我迷住了吧?非我不嫁吧?”

“美得你!”

温静扭过头作势转身,杜晓风一把拉住她的手,站了起来,他朝周围的同学说:“走!出去海搓一顿!”

杜晓风揽过孟帆的肩膀,温静挽着苏苏的胳膊,少年时得意失意都算不得数,没被成熟世故侵蚀掉的他们,不相信无能为力,不相信明天会不美好,不相信未来不属于他们。

那天他们都喝了点啤酒,杜晓风骑车送温静回家,夜风微凉,酒意微醺,温静轻轻地圈住了他的腰,额头抵在他后背上。

“温静,总有一天,我会开着宝马来接你的!”

杜晓风借着酒劲意气风发地说,温静笑着点头。大概年少时的女孩都以为自己喜欢的男孩无所不能。温静那时就是这么地信任杜晓风,觉得他一诺千金,觉得他天下无敌。

他是真的想对她好,她也真的想会有那么一天,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誓言离现实有多远。

8

少年时杜晓风信誓旦旦的话从成年后的江桂明嘴中说出,由最初的温馨变成了一种讽刺。

“杜晓风就是你的初恋吧?”江桂明毫不掩饰地捅破温静刻意隐藏的过往,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个和自己声音如此相像的人,他就有点生气。他聪明过人,自然会把这种相似与温静的友好联系起来,这让一向自信的他有点挫败感。

温静看着侧视镜中渐行渐远的307,淡淡地说:“嗯。”

那辆车是k打头的新车牌,杜晓风最初的工资只有两千多,不要说宝马,连辆qq都买不起。而温静自然也不会执拗于十几岁的诺言,年轻时的梦想大多在长大后被现实冲散,在人群中能继续紧握双手,即使不再是当初的感觉,也已经可以称得上幸福了。

但是温静从来没坐过这辆车。

尽管连车牌号都是她一早想好的,她最终却没机会享用。

“jf126!”温静当初是那么兴致勃勃地期待着说,“静和风,我生日是1984年1月26日,你是1983年12月6日!正好!”

“为什么你在前面?”杜晓风有点心不在焉地问。

温静并没发觉,她俏皮地眨眨眼说:“因为fj不好听啊!要分家啦!”

杜晓风没再说话,只是扯着嘴角随便笑了笑,他们很幸运,jf126这个号一选就中了。

后来温静回忆起来,那时杜晓风的笑,未免太过萧索。大概那时他已经认识了金薇薇,开始了欺骗,开始走向了另一边。只不过她再也无法提醒傻兮兮的自己小心,车牌号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分手了。

“要我说你也别找这些杂志了。”江桂明瞥了眼温静怀里的《夏旅》说,“费那么大劲干吗?与其打着孟帆的旗号想杜晓风,不如干干脆脆地把话跟他说清楚。而且,你也有点自私吧?我每天跑前跑后的,不是为了帮你回忆杜晓风!我是帮苏媛怀念孟帆!你记不记得住孟帆无所谓,但不要浪费别人的好心。”

“不想被忘记。”温静看着窗外低声说。

“什么?”因为烦躁,江桂明并没好好听温静说话,因而也就没发现她眼角的泪滴。

“我说,没谁想被轻易忘记吧。”温静轻叹了口气说,“我觉得人和人之间,从相爱到结束,一段感情没了总是要留下点什么的。就像花谢了,有花瓣落下;纸烧了,有灰烬剩下;星星陨落了,还有流星让人许愿呢……虽然我知道,也许不能这么比,爱情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不能捧在手心里,想攥都攥不住。但我还是想,就算以后再也不见面了,就算痛苦比快乐还要刻骨,就算被伤害了,就算流了很多很多眼泪,还是会想留下被爱过的痕迹。因为那是初恋,最初的心动,第一次把自己坦诚地交付给另一个人。所以谁都希望被别人怀念着吧?我不想有一天,到杜晓风很老的时候,有人问他,你还记得温静吗?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或者只记得有这么个人,连样子都模糊了。那我会很难过的。我明明也被他喜欢过啊!他可以不爱我,但是我想让他记住我。记忆是会超越岁月的。所以,我不能让孟帆就这么被随随便便忘了,不想让他的心意消失,不想把他做过的那些事掩埋在墓碑下面。你不知道,其实我和孟帆是一样的。只不过我还活着,他却死了。”

温静微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江桂明觉得那一滴泪光分外夺目,也许是太耀眼了,所以直到温静推开车门跑下了车,江桂明都没反应过来要拉住她。

十字路口,温静的身影转瞬即被人潮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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