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灿烂，空气微咸，摇曳的花木泛着亮晶晶的光泽。一切都像新的开始，仿佛过往的种种都被彻底遗忘在了昨夜的梦魇里。

然而，现实始终是冷峻的、残忍的，当你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连滴答的钟声都会提醒你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以及必须去面对什么。

孟子珊彻夜未眠。当她机械的坐在梳妆镜前，首先看到的是一丛刺眼的白头发。她下意识抬手去碰触自己的头发，一种从未有过的干枯感，瞬间经由指尖传遍了全身。

褚江鸥昨晚又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并且把窃取大潮核心技术资料的最终期限定在了今天上午12：00前。换句话说，在今天12：00前孟子珊必须做出决定，选出一条要走的路。

“我代表平洲管委会，对大家顽强的拼搏精神……”

耳边忽然传来徐副主任的声音，孟子珊身子一震，抚摸头发的手也停了下来。随后，她渐渐意识到这是丈夫在客厅里看电视。

“第一名是来自平洲的听潮人……”

孟子珊梦游般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正好看到电视画面里的徐开疆在宣布比赛结果。

可是，不等她听明白，电视画面猛然一转。丁潇一跃而起，亲吻张潮生的特写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出于本能，她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甚至还发出了一声很轻的惊呼。下一秒，她的眼睛、嘴巴恢复如初，目光落在了丈夫的背影上。也正是在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胸中的憋闷消失了。

大赛之后，张潮生做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去庆祝，而是赶到了科海苑七号楼602。

“欧阳副院长，您看，这是整个比赛过程的完整记录，这是安全系统的全部数据。”他迫不及待的打开笔记本电脑，带着超乎寻常的兴奋，激动的说：“我们大潮的网络安全防护系统经受住了考验，欧阳副院长，这回你该彻底放心了吧！”

“坐。”欧阳冶看了他一眼，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张潮生愣了愣，坐在了他对面。

“老婆子，别站着了，赶紧倒水啊。”欧阳冶看了妻子一眼，望向了张潮生。“你有多长时间没有睡觉了？”欧阳冶问。

“48，两天吧。”张潮生说。看到欧阳冶表情古怪，他的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欧阳冶是个名副其实的“怪人”，如果他再为难大潮，张潮生也没别的办法了。

“数据留在我这里，回去好好睡个觉吧。”欧阳冶说。看着张潮生憔悴的面庞、乱蓬蓬的头发，他的心情格外复杂。

“那您，我们……”

“等你睡醒来咱们再聊。”欧阳冶说。

“那好吧。”张潮生无可奈何，只得按照他说的办。

“哎，人呢？”葛阿姨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张潮生已经不见了。她之所以跑到卧室里去，是想取出那罐珍藏的蜂蜜，帮张潮生调水喝。

“走了。”欧阳冶扶了扶眼镜，他在自己的电脑前，认真的看着张潮生留下来的数据。

“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了，你也不知道多留他一会儿。”葛阿姨一脸埋怨，把调好的蜂蜜水重重的放在了欧阳冶手边。“你看小张都被你逼成什么样了，还不打算帮他们啊？”葛阿姨没好气的说。

“我的事情你不用管。”欧阳冶继续看起了数据。

“你就作吧，哎……”葛阿姨叹息了一声，走开了。

“哎，问你个事。”欧阳冶仰起脸，望着厨房方向说：“你对这个小张印象怎么样？”

“还好吧，跟你年轻时一个样，都是疯子！”过了半天，葛阿姨的声音飘了出来。

“嘿嘿，俗话讲不疯魔不成佛，要想做成点事情，还真得有这股子疯劲。”欧阳冶洋洋得意，脸上露出了笑容。

同一时间，平洲管委会办公楼，徐开疆的办公室里。

“子珊，你要说的就是这几件事情吧？”徐开疆表情凝重，目不转睛的看着坐在他斜对面，把头一再往下压的孟子珊。

“是，就是这些。”孟子珊点点头，她在无声的掉着眼泪。

“其实你做的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顿了顿，徐开疆解释说：“当然了，你进入管委会之前的那些私事，我是第一次听说。”

孟子珊瘦削的肩头微微颤抖了一下，把即将落下的泪水，全部噙到了眼窝子里。她还是不敢抬头看徐开疆，只是静静的等他说下去。

“昨天一整个下午我都在办公室等你。有人看到你的车开进了楼下的停车场，我以为你就上来了，没想到你待了半天，又走了。”

孟子珊点了点头，这是实情，她不想否认。

“有些话我经常说，你也听了好多遍了，今天我就不再重复说了，我只想告诉你作为一名党员，我们要有基本的是非观，更要把党性当作做人的底线。”

不等孟子珊做出反应，徐开疆语重心长的说：“子珊，为人民服务首先要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你明白吗？”

“我明白，都明白。”孟子珊幽幽的说。

“当你帮大潮机器人联系所谓的海外实验室的时候，组织就留意到了你的异常。”徐开疆话锋一转，语气更加的严肃：“后来你主动请缨，要成为调查组的负责人，我虽然很犹豫，但是还是给了你机会，当然了，我给的是让你保持党性，经受住考验的机会。”

孟子珊没说话，她很庆幸自己在最后关头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你以为大潮的核心资料是那么容易接触到的？实话告诉你，在你带领的调查组进入大潮之前，我们已经联合平洲实验室对所有的资料进行了必要的加密和特殊处理。”

“退一万步讲，即使你走错了路，带走的也只会是一堆乱码！”说到这里，徐开疆激动的拍了拍桌子。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但是这愤怒的一多半却并不来自孟子珊。

“我错了，徐副主任，我错了……”

孟子珊压抑已久的泪水，有如断线的珠子涌了下来。她是真的后悔，也是真的后怕。

“哎……”徐开疆叹息了一声，把桌上的一包抽纸推到了孟子珊手边。“擦擦眼泪吧。”他说。

“谢谢。”孟子珊说，抽了两张纸，眼泪却越擦越多。

“子珊，我很庆幸啊，庆幸你悬崖勒马，要不然……”徐开疆转头看向别处，咬了咬，却没把话说完。

【作者有话说】

徐开疆：把我们管委会当什么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