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半‘力量’
夏尔一直把自己视为一个单纯的人，若是有人问他，他会这样回答：“我喝水只喝纯净水，牛奶只喝纯牛奶，所以我很单纯......”
这样的他无疑是可爱的，而现在的他是正的单纯，夏尔就像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儿，一点点拥有和这个世界有关的人与事以及有关于他们的记忆。
“你？你当然和他有关！”纳豆鄙视地瞥了夏尔一眼，“你是卡特殿下疼爱的弟弟！”
“疼爱的弟弟？你是说……反贼卡特是我哥哥？”夏尔情不自禁的站起来，紧紧拉住纳豆的衣袖，脱口高喊，“你认识卡特？你可知道他在哪里！请告诉我他在哪里！”
纳豆扬手抽回袖子：“你还敢问他在哪里？不可以再向任何人提你哥哥！他的存在是这个岛的禁忌！请你从此忘记他的存在，这样才能保住用苏姗换来的这条命！”
夏尔一下子呆住了，他失神地看着冷漠的纳豆，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遥远的教堂传来沉沉钟声，夜已深了。
纳豆疲倦地揉着额角，正要吩咐夏尔退下，却听见他茫然而低微的语声：“性命？性命又如何……”
纳豆抬起头，却发现夏尔目光灼灼的注视着黑暗，脸上早已爬满纵横的泪痕，夏尔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酝酿了某种莫名的悲伤，一下子渗透了他的每一根神经，向着他的内心深处收拢。
他却浑然不觉地翕动嘴唇，似乎在倾诉，又似乎在自语：“我现在已经在这暴风之岛，就一点要找到我哥哥！母亲死得早，父亲很慈爱，但他也难以违抗生死之命运，我的亲人只剩下哥哥！明明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可自从他去了暴风之岛后，竟无声无息的消失！我不相信连哥哥也不在了，我不信！所以我定要弄清事情的真相――如果哥哥还活着，我就找到他带他离开这；如果他已经遇害，我一定会杀了所有凶手，替哥哥报仇！”
夏尔幽幽地说着，突然挥手探入灯盏火焰之中，纳豆以为他一时迷了心窍竟要自残，顿时吓得惊叫起来，却发现烛火在夏尔手中赫然变出一柄光芒流转的小小尖刀。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几滴鲜血已从夏尔掌心缓缓滴落――夏尔竟手起刀落在自己的手掌上切出了一个刀口！
凝视着大惊失色的纳豆，夏尔沾满泪水的脸上浮现出坚定而炽烈笑容：“这就是我的决心！您定能理解我的心情，我也一样别无他求，只为哥哥而活！暴风之岛的守卫算什么，如果找不到哥哥，我宁愿死去！”
待那把小匕首在手中再度还原为火焰，夏尔将它放回，渐渐明亮起的光线照耀着他跪倒下来，诚恳地伏拜在地：“禁忌也好危险也好，全部都由我一个人承担！所以纳豆小姐，请您务必告诉我哥哥的下落！”
被突然爆发的决心感染，抑或与那只为某一个人而活的心情共鸣，纳豆情不自禁的靠近夏尔，俯身抚摸着他的手：“有时候知道真相会很辛苦的……甚至会死无葬身之地……”
夏尔抽动着肩背，发出含混的抽泣，但却毫不畏惧地用力摇头，他的坚定再一次感染了纳豆，这位娴静的少女深吸一口气：“既然你已经有了承受辛苦甚至付出生命的觉悟，那么我也不会连说出真相的勇气也没有！请听好――”
夏尔抬起婆娑的泪眼，屏息静待纳豆讲出后面的话语，可就在这时，渡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纳豆小姐……”门外响起侍女犹豫的声音，“纳豆小姐，玛丽小姐来访！”
“没有对她说我已经睡了吗？”纳豆虽然还保持着安抚夏尔的姿势，但声音却已恢复平静与威严。侍女顿时畏缩起来：“属下无能，已经这样对玛丽小姐说了；玛丽小姐下还是径自向这边走来，现在恐怕已经到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纳豆吩咐完侍女，转向夏尔，“偏偏在这个时候……我看你先回去吧。”
“可是……”夏尔顿时焦急起来，纳豆轻抚他的肩头安慰道：“这位玛丽小姐相当警惕，她一直怀疑你是谋算‘力量’的贼子狂徒。我怕在她又生嫌隙，所以让你暂时回避，明日一早再来这里，我自会告诉你一切！”
穿过边门回自己屋的路上，心绪纷乱的夏尔不知不觉凝视着渡廊下的碧波，漫天的星光荡漾在清浅的潭中，仿佛近在咫尺。
然而这景象并不能使他萦怀，毋宁说他更期待第一缕曙光照映在水面的景象。
“刚刚并没有顾得上和纳豆小姐告别呢……”突然想起这点，夏尔有些不好意思的自语道，“明天一定补上！”
然而满怀期待的夏尔怎样也没有想到，这个机会，再也没有来临……
纳豆的尸体是第二天一早被发现的，还整齐装束着大典时的礼服，黑色法袍下重叠着浓淡相宜的数重袖口，这令悬挂在梁柱上的她，看起来更像一朵开到了极致的黑莲花……
“纳豆是自缢而死的。”侍女们哭泣着说，“昨夜纳豆一切如常，照例教导夏尔，深夜时玛丽小姐来访，纳豆小姐从容应付，甚至还吩咐侍女们将笼中的薰物换成殿下喜爱的沉香。玛丽小姐亲自来为打断大典的事情致歉，然后略坐一会儿便回去了。那时纳豆小姐还亲自到窗前目送，一切巨变当是在落灯之后的时间段中发生的。”
侍女们换上墨色丧服，整个暴风宫时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似乎被这胶着沉重的气氛感染，天空阴霾，层云密布却毫无雨意。听闻这噩耗，暴风女士薇薇安立刻便要去看纳豆，却被玛丽力谏阻拦。
玛丽说新死之人，尤其是自尽死者身蒙秽气不洁，薇薇安作为暴风女士，不宜以清净之躯去冒这个险。
一贯以冷嘲热讽同玛丽唱反调的维维安也难得的表示支持，进言说与其将时间花在凭吊死人上，还不如早早确定下任继承暴风女士一半‘力量’的人选填补空缺，好辅佐一直以来独自支撑的暴风女士。
“不是有现成的继承人吗？炼金魔法师夏尔啊！”维维安这草率的结论立刻遭到玛丽的强烈反对，玛丽据理力争――卡特突然失踪以后，纳豆潜心修炼、最终从众多候选人中脱颖而出之前，这漫长的岁月里薇薇安一直同时运用刚性和柔性的两种魔力统治卡特余部；而至我等辅佐薇薇安的用意就在于此，因此根本不必仓促定下一任继承一半‘力量’的人选。
维维安则针锋相对，卡特下落不明事出突然，未及指定继承者；但纳豆却早就确定夏尔，况且他在大典上的表现异常出色，完全有资格继承。
玛丽冷笑着不再同维维安争论，转而直暴风女士：“那晚夏尔曾经和纳豆在一起，他一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所以请暴风女士将他交给我审问……”
“你还不如直接诬赖夏尔谋害了纳豆吧！”维维安以玩笑般的口气说出尖锐的嘲讽，“纳豆是自缢而死，众所周知，你一定要借题发挥，株连钩捕，为什么不想想那夜去了纳豆那的还有谁！”
玛丽顿时怒不可遏，却无法反驳，那夜她的确也去了纳豆处，并且还是最后一个见到纳豆的人；夏尔若有凶嫌，她自己就更是百口莫辩了。
这时缄默的暗之月的成员哈克上前拦在玛丽和维维安之间――最近，他一直像影子一样跟在玛丽身后默默保护。
此刻维维安的态度咄咄逼人，玛丽却有口难言，所以哈克不得不站出来加以维护：“玛丽小姐不可能杀人。那个来历不明的夏尔才值得怀疑！”
“来历不明……”这时暴风女士多少集中了注意力，“夏尔是你们亲自护送上岛的，你们竟说她来历不明？”
“并非如此！”
“并不是那样的！”一直针锋相对，明争暗斗的玛丽和维维安又一次异口同声地解释道，也许她们谁也不愿背上渎职失察之罪，进一步牵扯上纳豆被杀得重责，才不得不曲意回护夏尔吧。
“好了！纳豆确是自尽，与任何人无干。这件事情就不要再追究了！”暴风女士冷淡的挥了挥手，阻止这话题的继续，“我看查来查去，结果恐怕也和我随从马雅舒的死因差不多！”
对于这大有讽刺意味的结论，维维安立刻面有得色，玛丽则顿时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纳豆本就与世无争，如今她的死更是让暴风女士心灰意冷，就此不闻不问，安排继任的事也这样毫无进展的拖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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