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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星光奥德修篇》C 7、初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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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上路了。。这一次,不必再问路,因为拉斯托凭着过目不忘的洞察力将寒冰王座的路线图重绘了一遍,与现成的诺森德地图一对照,便得到了我们想要的结果。

当然,我和鲁西亚心中都曾存一丝疑虑:拉斯托画得正确吗?当时,他在迅雷不及掩耳的瞬息之间就将地图原件摧毁,其实是相当可疑的举动。虽然也能够理解成,他听见鲁西亚的提醒,认为地图上附有难以预料的诅咒,急于搭救已经打开地图的鲁路娜才猝然出手,但我们都不认为这是一个可以轻易放过的细节。

但是多日以来,无论我和鲁西亚如何观察,拉斯托都毫无异状。他光明磊落,心胸坦荡,我们才终于相信他是一个完全可靠的朋友,不免为之前的猜度心生愧疚。拉斯托决不会骗我们,那么,剩下来的问题只有:地图的原件是准确的吗?

这个问题让我镇日思量,头痛不已,因为无论何时,苏加德老师都不是一个我自信能够揣摩得透的对手。于是我干脆不想,告诉自己必须高兴,必须打起精神。于是,我果然振作起来了。

确实,知道路在何方,那是何等值得高兴的事情!

如今,我和拉斯托骑在安度罗上,我背靠着巨大的行李包坐得舒舒服服,他则背靠着我,也做得四平八稳。这些天,他看上去比我还兴奋,不断磨磨唧唧,此刻他又在老生常谈:“杂货店里卖的诺森德地图是人族远征队测量之后绘成的,目前探索过的土地上,最后一个小镇是……”

“拉斯托镇(LastTon),你的儿子显然也很挂念你啊。”我温和地接过话头,拉斯托呵呵直笑,“这张地图是几个月前的版本,我想现在在拉斯托镇一定能打听到远征队的消息,你很快就能父子团圆了。”

拉斯托从铁牢堡中解放出来,十六年冤狱仿佛已令他看破一切世事,冤仇、天下……这些他都不那么在乎了,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与二十年前带队出发探索诺森德大陆的儿子——穆拉丁·铜须——再见一面。

“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要买一张地图?”他打着呵呵,边用那粗短而满布伤痕的手指把长长的胡须编成辫子,然后又解开,如此反反复复地折腾着。忽然,他脸色一沉,话锋一转:“不过,拉斯托镇只是通往寒冰王座之路的半程碑,往后我们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啊……算了,反正我们得到远征队的补给后,行进难度应该会大大降低,所以也不必泄气!”

他的话说得很明确,他绝对不会背弃承诺,将我中途抛下。这份真诚的情谊让我心中洒满了阳光,全身都充满力气。但是鲁西亚怏怏不乐地开口了:“山丘之王,我明白你为我的主人鼓劲的一番苦心,但我觉得次数不必那么多,其实他并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软弱;况且……这种男性之间的肉麻对话让我毛骨悚然。”

我勃然大怒:“鲁西亚你根本就没有体毛吧!而且长得软弱又不是我的错!”

“咳咳!”拉斯托干咳两声,“那么,不如来说点认真的事情吧。”他的音调压得更低了,显然是十分严重的难题,我有不好的预感,连忙收敛起怒容,摆出庄重的样子。

只听拉斯托严厉地说:“小子你跟小丫头到底怎么了?离开修尔文时不还是好好的吗?当然我知道这与我无关,但偏偏你们都是那种有话就憋在心里的类型,这么些天不揪不睬的,我不得不夹在两块冰中间,非常的不好受。”

我说不出话,手指紧紧捏住缰绳,眼角的余光飘向鲁路娜,但她让赛伦斯落后了几米,一言不发的态度更让我平添几分不安。而拉斯托此刻的语气已经略带埋怨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呢?”

我出言制止说:“拉斯托,我转头跟你说不行吗?”但他马上抗议:“不行。这是你们的问题,光跟我说有什么用?!你们总要面对面解决的。我要你现在说出来,因为我知道你们谁都不愿迈出第一步!”

于是,我明白了,鲁路娜与我的关系本就岌岌可危,如果此刻选择继续沉默,恐怕会连拉斯托都一并失去。所以我只能诉说,鲁路娜想变强的事,我的方案,以及最后如何闹翻,我把那晚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一开始我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身后的鲁路娜会作何反应,但她除了用一贯的沉默让我越发心虚外毫无表示。我便干脆不理她,一股脑把记忆掏了出来。

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拉斯托反问我:“就这样?”

“就这样。”我已经紧张得满脸发烫了。

“你们就为了这么一丁点事闹了那么长时间别扭?”他又叹又笑,声音中充满猥琐气息,“你直接把她推了不就完了?”他说着还同时往我侧腹上递了一肘子。我对这个明显的暗示莫名其妙,反而惊奇他怎么能当着鲁路娜的面说出这般恶心的话来。

“不!”我恶狠狠地反驳,“我做不到,因为……”

我说不下去了。

他锲而不舍地迫问:“因为什么呢?”但他马上看出我的难处,连忙降低音调,“别紧张,小子,你只是在对我说话。”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要我暂时忽略鲁路娜,因为我只要意识到她的存在就铁定开不了口。

“……不。”我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宣布放弃,“我就是做不到。”

事情就在此告一段落了。我们说僵了。我无法准确表达心中的想法,只能用一种左支右绌的姿态笨拙地回避着问题。我讨厌死这样的自己了。

随后,我们到达一座城镇,顺利找到投宿的旅店,但我心乱如麻,小镇、客栈的名字没留意不在话下,连怎么吃了晚饭、怎么回到房间这些事都模糊不清。我的心思早就飘到远方,仿佛有一种神秘接管了我的躯壳,在扮演日常的我。

沐浴之后,我把自己丢在床上,谁知被子里塞的是稻草,一磕之下,我更不舒服了。就在这时,房间里“啪”地一响,我循声望去,只见鲁路娜还穿着白天的装束,背着手挨在门背上,刚才的动静想必就是关门的声响。我慌忙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抓过一件衣服披到身上,生硬地向她打着招呼:“呃……晚上好,谢谢你,我不知道门没关好……”

“不是,我趁你洗澡时进来的,一直在等着。”

我吞着口水,那个不好的预感已经在耳边狞笑了,身子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她果然问出我想象中她必定会问的问题:“说吧,为什么不愿意抱我?”

纵然我做足一百种准备,她还是能找到第一百零一种措词,让我猝不及防——简单地说,我根本猜不到她会如此单刀直入。我假装叹气来调匀呼吸,努力让身体里的血流得慢点儿,然后说:“因为那样没有意义。我是骗你的,什么能将你改造成血精灵,全都是鬼话,要让你知难而退。”

“胡说八道!”她几乎马上就识破了,“我问你,为什么不愿意想办法让我变强?就算真的没有办法,为什么要说谎,直接告诉我‘办不到’难道不行吗?”

“我只是想婉转一点而已……”

“什么婉转!做得到就说是,做不到就说不,就这么简单!我们以前不也是这样的么,难道你来到人类之间学到的就只是说谎吗?!”她开始向我走过来,言语之间步步紧逼,“还是说,你觉得我会纠缠着你,让你不胜其烦,所以才要曲折委婉又决绝地拒绝我。你认为我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吗?!”

“不……我……”

“我明白了……这才是谎言!按你说的方法,其实是能够将我变成血精灵的吧?但你又说不可以,到底是为什么?!”

随着话音,她终于走到我跟前,双手叉腰,柳眉倒竖,目光交接,气势汹汹地逼视过来。

“够了!”我大叫一声,也利落站起,趁机摆脱视线的束缚。

“是的,确实可能……”我用力顶住她的眼神,决定将所有隐瞒的事实说出来,“但也只是可能而已,从来没有相关的实验证明过这个方法,具体的步骤全都只能靠随机应变,一下失手你必死无疑,我可不想做谋杀犯!我……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所以刚才说了谎,我以为只要摆出为你着想的样子就会得到原谅。而事实上人类都是这样的,只要对方打着‘想让你的心好过一点’的旗号,无论说了什么,就算自己明知那是谎言,都不会去揭破,都会微笑着接受下来,说服自己那就是真相,继而认为对方是体贴的好心人,认为那种所谓的委婉是超凡的智慧……”

我停顿下来,深深喘息。

“人类就是这么虚伪,所以我也是虚伪的。不过那时告诉你的方法中确实夹杂着谎言,如果成功把你转化了,其后的魔力补充可以通过一般的接触实现,不必每次都抱你。我那样说是想你退缩。”

我说完了,或者说,我不想再说了。语言只是形式,而此时此刻,形式必将失败。我觉得自己说的一切都苍白得像纸,那些心情恐怕是传达不出去了,如果她竟然明白,那么不是发生了奇迹,便是她自以为是。

鲁路娜兀自咬了一会儿嘴唇,抬起头吞吞吐吐地说:“那、那不是更好么……一次就好,你也不必那么在意……”

我死心了,也许本来就没有抱希望:“算了,你不明白我的意思……”边说边转过身去。谁知身后的她气呼呼地说:“是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便再度转回来,一瞥之间,只见她满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正要上前照问,忽然之间——

“我喜欢你……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啊!”

她的眼中劈下闪电,碎乱的冰纹吓得我全身一震!她就像风暴本身,站在她对面就刮得我摇摇欲坠。我只觉全身血液分成两股,其一直冲脑门头昏眼花,另一股注入双脚,这是下意识要逃跑的前奏!而失血的双手好似刹那间长满苔藓,感觉又滑又麻,动都动不了。

“是你从那间小屋里救了我……是你让我的心恢复过来……在修尔文的酒馆,你不是就已经想要我了么,可……”

“闭嘴!”我用尽全力才爆发出这么一句话,跌跌撞撞从她身边走开,“肯定有什么搞错了……你……爱情才不是那么轻率的事情啊!”

但她一手将我拖回来,紧紧钳住我的双臂,我们四目相交,她眼中的风暴要将我的灵魂都吸走了。

“不轻率!你告诉我什么叫轻率?”她一头扑进我怀里,头顶差点撞碎我的下巴,“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吗?你做了你所做之事,打动了我的心,就是那么简单!”

我头脑发热,思考举步维艰。应该怎么说呢?要怎么回应才不会伤害到她呢?她刚才从那么巨大的阴影中抽出半边身,如果我往她身上一推,是不是就会把她再次推到深渊中去?但她也说过“做得到就说是,做不到就说不”,真实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才是最正确的做法。我犹豫了很久,血流终于畅顺起来,但体温还是很高,脸依旧很烫。我慢慢开口了:

“我一生中遇到过成千上万具躯体,并对其中几十乃至几百个产生过**,但是最终爱上的只有那么一个人……我不能说假话,说不想要你……但我真的……真的……”

这次是真的说不下去了。我想占有她,从第一眼看到她的**起就想占有她,直到在酒馆之中,我兴奋得差点弄假成真,这些都不是假的……但我爱的是凡尼,我就只爱她一个人,生生死死,就像刻于根源上的印记。

——我忘不了。

我们又僵持了一会儿,我正担心着她的精神状态,想加以安慰,她猛然抬起了头。这时,她眼中的风暴已经停息,眼波温柔澄澈得宛如冬日的湖面。她嘴角硬挤出微笑,说:

“没关系……我没事。你也不要太担心啊,凡尼小姐一定会平平安安,她一定也不想要你老是皱着眉头的。”

在那一刻,我必定露出了落寞的神情。她在失望的夹缝中,依然努力往我的心田洒下甘霖,我有一种得到宽恕的释然之感,说不清这种落寞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凡尼。正在我们无言相对,欲语还休时,房门“砰”地一声被整扇撞飞!拉斯托出现在门外,向我们大叫:

“你们还在做什么啊?没觉得热么?”

热?热啊,我当然热!刚才的对话让我紧张到喷火。

“小子你还不穿上衣服?下面起火了,我们得跑!”

拉斯托背后的走廊果然一片橘红,摇摇晃晃的光在墙上不断舞动,火快烧到二楼了。我连忙穿戴,一边手忙脚乱一边责怪拉斯托:“火烧了那么久,你现在才来知会我?安度罗和塞伦斯那边怎么样了?”

“它们没事的。”拉斯托的脸即便在火光之下,仍然铁青,“刚发现时,我就下楼问过了,但老板和酒客全都若无其事,我只以为是刚才晚饭喝多了两杯……”

我终于收拾妥当,与鲁路娜一起往外冲。她问:“现在,那些人怎么样了?来得及逃走吗?”

“逃个屁!”拉斯托一招手,震开飘过来的黑烟,“他们就像根本没有意识到一样呆在那里,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幸好烟不算大,勉强还能交谈。鲁路娜捂住口鼻:“催眠术?有人故意让他们保持泰然的样子来麻痹我们?”

“那也太蠢了吧,干脆在晚饭下毒不就好了?一定要用火烧,也可以用蒙汗药!”我张开风之壁,牢牢守住四周,“先别急着逃,我要搞清楚情况。”

眼见火和烟都近不了身,我们才稍稍松一口气。拉斯托说:“外面被包围起来了,那些村民一个个静悄悄死气沉沉,像僵尸一样,用脚趾头思考都知道被操纵著了……我听到他们说了一句:‘讨伐黑炎殉教者’……”

我?!为什么要对付我?我们日夜赶路原来还是落后于谣言的传播吗?

“总之,我们分头行动。你们一起引开那些烦人的苍蝇,”拉斯托一声冷笑,斗志昂扬,“给我一个隐形咒,我要去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我也去!我本来就可以在夜晚隐形。”鲁路娜连忙说。但拉斯托用奇怪的眼神从我们两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一锤定音:“不,你们在一起比较好!”

几十个村民从四面包围住旅店,但他们没发出半点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让火焰燃烧的爆响清晰可闻。忽然,他们之中的一个摇晃了一下——

“砰!”

即便有异物撞穿屋顶一飞冲天,发出如此大的声势,村民们依然无动于衷,最大的反应只是抬头,用视线追寻那异物飞行的轨迹,脖子以下却是好似冻僵了,一动不动。

我不禁长叹一声。就在这时——

“嗖”“嗖”!

从黑暗的角落猛然射出冷箭,真是快似流星,追风逐电。绝不是人力施为,看来他们早就在一些房顶上布置了弩炮!黑暗中,我只听见破空之声,幸亏还有鲁路娜的黑暗视觉!

“向左下方。”

我想都不想就往她说的方位偏移,弩箭拖着急劲的尾音掠过,将风翼击穿。抱着鲁路娜飞行果然太不灵活了!我不由得暗呼幸运,连忙顺势向一个人较少的地点落下,还没等站稳就拖着她往人墙外直冲出去。那些村民的反应明显比一般人迟钝,既没有惊呼也没有阻拦,我们从人丛中穿过,左推右拉,只一阵子,他们就被弄得东倒西歪了。

我和鲁路娜不敢跑得太远,因为还要给拉斯托打掩护。当时,他猜测首脑元凶一定躲在城外的高处冷笑着看戏,便执意要我们先在镇上兜圈。我一路上完全没留意四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山岗之类的高处;另一方面,又被鲁路娜的表白打得神不守舍,所以只能同意拉斯托的意见。

突出重围后,我开始兜圈——哼,我本来就不认得路,也只能兜圈了。一边跑我一边想,到底是什么人要追杀我呢?我从没踏足过诺森德大陆,就算听闻了黑炎殉教者的谣言,最多也就知道我是个杀人魔王而已(当然实际上我绝不是),恐怕连我的样貌都认不出来;就算认出来了,何必自找麻烦要来消灭我?我在这儿绝不会有仇人,莫非对方是个像天目那样的正义之士?不,不可能,正义之士可不会推旅馆老板和酒客去送死!而且……仔细考虑那场火,根本就不是为了置我于死地而放的。

难道要欲擒故纵?

一想到这里,我马上急刹,转而钻进一条窄巷。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那东西轻柔得像根羽毛。就在我脚步稍稍一慢的瞬间,鲁路娜却猛然发力将我整个人拉了回来。但觉眼前一花,就在爆炸声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拉响的同时,鲁路娜已经将我扑倒在地。硝烟、碎片、冲击波,这些东西几乎擦着我的鼻尖掠过,我闻到刺鼻的硫磺味,扬起的尘土纷纷洒落在我们身上。

火药?!这下可是玩真的了,要不是鲁路娜,我至少当场废掉双腿!我还惊魂未定,鲁路娜已经拉起我继续跑了,这次她跑在前面,我们再没踩中过那种危险的陷阱。但我越跑越慌,偏偏村民听见爆音,又开始包围过来。他们动作迟缓,但人数众多,地面上又有刺钉、铁蒺藜等障碍物,我明知他们受人操纵,所以不能用魔法攻击,种种制约之下,我和鲁路娜竟有点举步维艰的感觉。

我渐渐跑累了,大声地喘气,鲁路娜拖着我,强行撞开一片人丛,在街道上左穿右插,连我的头都转晕了,最后终于在一个旧马厩里停了下来。幸好马厩里一匹马都没有,空气的味道也不算难闻,村民们动作不紧不慢,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会追到这里,我趁机调匀呼吸。

这时,我才发现,鲁路娜也跟我一样,满脸红晕,香汗淋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不由得好奇了:“你的体能……不至于跟我一样差吧?你好歹是守望者·玛维的战士啊。”

“你嫌我碍手碍脚吗?”她横眉怒目地瞪过来,我只好苦笑着摆手,连声否认,“哼,我知道自己没用……我根本就不是玛维姊手下的战士,只是人类的船队里没有维兰瑟啊,刚好玛维姊要离开白杨谷去追那个尤迪安,我就求她带我一起来。我以为尤迪安会去洛丹伦的,谁知竟跑到诺森德来了!……我不会战斗,射术也只是中等,弱得不得了,那又怎么样!”

原来,拉斯托说用几根手指就能打败她,那不是在开玩笑啊!

但是,明明这么弱,为什么还要跑进这么遥远的世界来寻找妹妹呢?

怪不得……她那么想要变强。

我胸膛忽然像被蜜蜂蛰了一下,隐隐作痛,痛中又有一点灼热,便放轻声音说:“鲁路娜很有用,一点也不碍手碍脚……刚才你才救了我一命啊,而且全靠你的黑暗视觉,我们才没再弄断细线,触动陷阱……谢谢你。”

她神情僵硬地把头转开去。

“哼,才不是我要救你,只是那……那……”

“炸弹。”

“嗯!是炸弹……只是那东西威力不够才碰巧救下了!”

我拼命压下了想笑的冲动。如果不是她刚才毫不含糊地表达了对我的喜欢,我绝对会认为她比以前更加讨厌我。她的语气野性十足,用蛮横的气势在自己与旁人之间筑下宛如战场的语言之墙。但如今在我眼中,这些假装出来的强悍都褪去了,她就像渴望与人拥抱的刺猬,那是何等的笨拙和单纯……

也许是交谈比较顺利,我反而不自然起来。一时之间,我们都沉默了,寒冷的空气开始发酵,散发出香甜的幻觉。我和她紧紧挨在一起,此起彼伏的心跳声相互撞击。

“喂!”她粗鲁地朝我吼道,“接下来要怎么办啊!”

虽然我很想如实告诉她“不知道”,但再考虑一下觉得还是不说好。啊,到底要怎么办呢?还是先来总结一下目前的困难吧。首先,我们必须负责牵制,所以不能爽快地逃出小镇或者隐形;其次,人们受到了控制,所以我不能尽情攻击,以免伤及无辜,但他们却是毫不留情;第三,人们虽然动作较迟钝,但镇里到处都是炸药,虽然威力弱不致命,但碰到还是会重伤,而逃到天空后我没信心避开防不胜防的暗箭。

想办法……

想办法…………

想办法………………

想不出来。我的脑袋如同旅馆里的棉被,里头全是稻草。

“我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我皱着眉头,“总之我们还是不要乱跑了。不如占领一栋房子,一直坚守吧。”

“那么,还是选择石屋比较好。”鲁路娜显然对火攻印象深刻,我也有同感,便点头赞同,“我看见刚才转角的地方有一座,感觉蛮牢固的。”

“嗯,就去那里!”

拉斯托拔脚飞奔,速度还不及阿拉霍的一半!矮人是短跑的好手,却从来不是马拉松的专家。他不由得担心起来。

刚才,他已经听见了爆炸,而且只有一次爆炸,这不由得他不胡思乱想。如果是不停的爆炸声,至少可以证明那对笨蛋还在生龙活虎地横冲直撞,但——只有一次爆炸。

“你们不是一下子就被炸飞了吧?!”

他心中暗自叹气。阿拉霍经常告诉他,旅行最重要的戒条就是不能惹麻烦。到底为什么呢,他总是将我当成火爆的麻烦罐子,总是不愿意正视他才是麻烦根源的事实,严格来说,我只是个擦**的!

这时,人们都向爆炸地点缓慢地移动,拉斯托乘机往反方向跑。小镇依山,山势低矮,山顶已经削平了,种满了高大的乔木,有一条巨大的缓坡从镇边延伸出来,直通山巅。拉斯托相信,幕后黑手一定就在那里,因为那个人没有别的选择,要同时操纵那么多的镇民,决不可能离得太远,而附近再没有第二个地点能让他更完美地将自己编排的好戏尽收眼底。

拉斯托不再掩饰脚步声,开始冲刺!只要登上崖顶,以他强横的实力,解决问题还不是一锤的功夫?他抖擞精神,虎虎生风!,猛然一跃而起,一条棒、一支叉从他脚底飞过。接着白光一闪,拉斯托已经跃出丈许的身体硬是倒飞回来,听风辩形,双臂一伸,已经扫中截击二人的太阳**!

二人居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觉得天旋地转,好不容易看清拉斯托的样子,马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抛下武器,伏在地上恳求。

“你是黑炎殉教者的同伴吗?”

“请你救救这个小镇!”

拉斯托此时已经现出身形,听到他们的话觉得十分奇怪。借着远远的火光,他看出在面前的是两个年轻人,大约十六、七岁,容貌看起来都没多少特点,都戴着毡帽,体魄健康,是典型的乡下青年。现在,他们脸上露出满怀希望的表情。

“你们知道什么吗?这个镇的人为什么攻击我们?”

听拉斯托这样一问,身材稍高的青年抢先说:“我也不知道,大概一周前镇上来了个法师,他跟我父亲密谈完之后,父亲就变得奇怪起来。后来我听闻他逐一拜访镇上的人家,好多人的父母都变得与我父亲一样……”

“他们开始四处布置,准备对付什么黑炎殉教者,除了这件事别的什么都不管,我们这些当子女的纷纷劝说,但他们一点都不听。”另一名青年补充说,“我们觉得很气愤,想要直接找那个法师算账,但最后还是不敢。如果再这样闹下去,整个小镇都会毁了,这根本就不是黑炎殉教者的错!”

“对,都是因为那个法师!如果你是黑炎殉教者的同伴,应该有力量将法师打败,让我们的父母清醒过来的!”

“请你救救我们的镇吧!”

拉斯托不由得咬紧牙关,下颌显现刚硬的线条,浓密的胡须一颤一颤。在那一瞬间,他脑中浮现了“尤迪安”的名字,这个夜晚乃是双城之战的延续。但一转眼他就否定了这个假想,因为他知道精灵的守望者在追捕着尤迪安,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那个堕落的暗夜精灵,玛维·影之歌理应也会出现在这里。就算自己没觉察,鲁路娜是一定能发现同类的。

不,不是尤迪安·暴风,多数不是。

拉斯托想到这里,马上一招手,用激励的语气对地上的二人说道:“没问题,我帮你们。那法师在哪里?”

较高的青年抬起头:“听说就在山岗顶上。”

于是,拉斯托命令两名青年轮流背着他往缓坡冲去。当他们到达时,两名青年都上气不接下气,拉斯托轻巧地落地,一下子就看见站在崖边那摇摇欲坠的旧栏杆前的那两名法师。今晚,没有月光,但那两个人就像月亮一样,一身白衣,浑身上下散发出空濛又皎洁的淡光;他们的年纪都不超过十五,依然满脸稚嫩,皮肤白皙光滑,头发柔顺,身材纤弱。

拉斯托气势汹汹地向他们逼过去,但其中一名依然故我,愣愣地注视着脚下的小镇,眼珠犹如破裂的玻璃球。而另一名则回过头来,露出了宛如在招呼可爱宠物一般的懒散表情。他用一句话,就止住了拉斯托的脚步。

“你终于来了。”

你终于来了!这气定神闲的一句话中包含着多少的恐怖啊。首先,他知道拉斯托要来;其次,他不将拉斯托放在眼内;最后,拉斯托的出现是一件对他们有利的事,他显得很满足。

面对着这样神秘而傲慢的少年,连身经百战的山丘之王都忽然失去了底气。

“哼,我是来杀你们的,小杂种们!”他高声吆喝。

但是面对他的少年法师轻轻摇了摇头,那头蓬松的秀发随着动作飘了起来,看上去无害得像只可爱的小猫咪。他说:“你不会杀我们的,而且杀了我们也没用。我倒是建议,你应该马上回到阿拉霍·微风的身边”

随拉斯托来的两名青年都喘过气来,横眉怒目站在拉斯托背后,静静倾听少年将恐怖的事实娓娓道来。

“你别说话,看看我猜得对不对。第一,你们大概在想,我们不是要杀你们。确实不是,我们其实奉命至此是要将阿拉霍·微风捉回去的。”少年的白袍底下伸出一条柔若无骨的洁白手臂,竖起一根玉葱般的手指,然后是第二根,“第二,你们还可能苦恼过,我为什么能同时控制那么多镇民。我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大能耐,可以同时操纵住那么多镇民……不,我最多只能完全控制一个人,我先前所做的只是将‘必须捉住黑炎殉教者’这一条指令深深打入他们的潜意识……”

拉斯托打断他:“喂!潜意识是什么意思?别说我不知道的单词!”

但是,神情清冷的少年并不曾乱了气势:“……所以,那些人只是装个样子,看上去被操纵着而已。这就是我的计策,你们看到那一张张呆滞的脸,根本没想过要伤害他们。”

拉斯托的胃狠狠抽搐了一下。的而且确,不管是阿拉霍还是他自己,都没对任何一个镇民动真格,因为他们都相信这些人是无辜的。如果他们判断出镇民是凭自主意识向他们作出攻击,那么反击将是恶梦级别的,整个小镇甚至会瞬间被阿拉霍的魔法摧毁。

“而且,装出那个样子,你们就会想到有幕后黑手,知道有幕后黑手了,自然就会兵分两路……至少,一起向我冲过来的机会变得很小。”

山丘之王回想起劝服阿拉霍的说辞:“我不想在与那个混蛋对决时,被一票子碍手碍脚的普通人从背后包抄”,心不由得再凉半截。

这时,少年竖起第三根手指。

“第三,如果你们兵分两路,那么由阿拉霍·微风负责牵制的可能性会非常大,因为我让某个镇民泄露了消息——‘目标是黑炎殉教者’。”

人类是贪婪的,他们的目光只会聚焦在想要的东西上,所以无论拉斯托或者鲁路娜,都不可能代替阿拉霍成为牵制的诱饵。

“现在,阿拉霍·微风则必将面对重重困难:他不能逃跑、不能攻击,而且随时面临陷阱的威胁。我想——我一直在想——在这种被动局面下,他很可能会寻找适合的地形掩体,展开牢固的防御。”

拉斯托开始发抖了,若然是平日头脑清醒的阿拉霍,必定能看破这皮帐后的诡计,偏偏如今的他与鲁路娜纠缠不清,意乱神迷!

“为此,适合防御的地点我都准备好了,总共有四个,他至少会看上其中之一吧?他一旦进去,就不太可能出来了。”少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调皮,语调不自觉地拔高。

拉斯托忍无可忍,右手一挥,空气里爆发出辉煌白光,压缩、排气——然后熊熊燃烧!他举起石锤,向少年头顶直砸下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而倨傲的少年法师冷笑一声,张开五指,向前伸直手臂!

另一名始终呆立沉默的少年合上“千里眼”,忽然张口:“他中计了,东边的石屋,他进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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