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周末，路以柠跟唐星舟去了一趟郊区的墓园。

这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阳光非常地灿烂。

路以柠和唐星舟来到一个墓碑前。

她看着那张黑白照，少女留着一头黑色短发，嘴角咧开，面容笑靥如花。

她嗓音发涩，缓缓吐出一句话来：“星乐，好久不见。”

然后路以柠将手里原本捧着的花放到地上。

“我买了你最喜欢的向日葵。”

她就那样蹲在那里，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照片上的人，喃喃自语道：“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啊。”

仿佛那些回忆还停留在昨天。

她脑海里浮现的，还是唐星乐跳着芭蕾舞的模样。

那样的灿烂、美好、纯真。

少女兴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说好了噢，以后你拉大提琴，我就在旁边跳芭蕾！”

——“我们一定会各自完成自己的梦想！”

……

路以柠双手捂着脸，终究还是没忍住，小声地啜泣着。

“星乐，我好想你。”

唐星舟站在一旁，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

＊

第二天周日，路以柠在家待了一整天，哪也没去。

到了星期一的早上。

她洗漱完之后下楼准备吃早餐，然后去上学。

周姨站在餐桌的一旁，上面已经摆好了三明治、鸡蛋和牛奶。

路以柠走到楼梯的一半停住，回头往顾以榛房间门口的方向看去。

他还没起床吗？

周姨看出了自家小姐的心思，说道：“少爷一大早就走了，早餐都没吃。”

“关键是少爷还有胃病……”

路清菡去世后，顾以榛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饮食不规律，胃就是被自己搞坏的。

路以柠抿了抿嘴，脑子里很快有了个想法。

“那麻烦周姨把他那份早餐装起来吧，我带去学校给他。”

周姨心中一喜，连忙应道：“哎，好。”

吃完早餐后，路以柠把顾以榛的那一份早餐装进了书包里，然后跟唐星舟一起坐公交去了学校。

顾以榛的教室在三楼，高二五班。

路以柠跟唐星舟分开后，没有先回一班，直接去了五班的教室。

她站在五班的门口，透过玻璃窗往里面看了看，目光落到教室最角落处的那个单人桌。

少年只露出黑色的头颅，正埋首趴在桌子上。

这时，刚好有一个圆脸的女同学从教室里面走了出来。

路以柠马上叫住了她：“同学你好，我找你们班的顾以榛，能麻烦你帮忙叫一下他吗？”

圆脸女生看了她一眼，又望了一眼教室，“好、好的，你等一下。”

路以柠冲她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然后她就继续站在门口等着。

圆脸女生深呼吸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走到教室最角落的单人桌位置旁边。

她伸手拍了拍桌子的边沿，力气不是很大。

“顾、顾以榛，门口有、有个女生找、找你。”

少年趴在桌子上没动静，他头都没有抬起来，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圆脸女生以为他在睡觉，于是又拍了一下他的桌子。

这次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男生就已经抬起头来，眼神很冷地看了她一眼。

圆脸女生被他吓到了，身体忍不住后退了几小步。

她后面的视野变得开阔，正好露出了站在五班门口的女生身影。

路以柠的目光这时刚好也对上他的。

顾以榛愣了愣，然后把目光收回。

她来这里干什么？

他看向窗外，心里只犹豫了几秒，然后便起身往后门走去。

顾以榛从后门走到前门的位置，走到了路以柠的面前，停住。

少年左手插兜，另一只手的手臂随意地搭在旁边的栏杆上，身子懒懒地倚靠在墙边，目光看向外面。

他没看她，也没主动开口说话，就只是站在她的面前。

路以柠看了一眼他的侧脸，然后松开自己肩膀一边的书包带，从里面拿出了今天早上带的那一份早餐出来。

她慢慢地伸出手，抓住了少年在她面前晃着的那只手。

女生冰凉的指尖碰上了顾以榛的。

他心中一怔，感觉到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勾住了什么东西。

顾以榛侧过头来一看，发现自己的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的袋子，里面装着一份三明治、两个鸡蛋和一瓶牛奶。

他抬起眸看她，眨了眨眼睛。

所以，她是来给他送早餐的？

然而，路以柠什么话都没说，把早餐给他后就转身走了。

顾以榛愣愣地看着她走下楼梯的背影。

他张了张嘴巴，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算什么？

就塞给他一份早餐，什么也没说。

哄小孩也不是这么哄的。

顾以榛回到教室，将那份早餐放在了自己桌子上。

心里有股莫名的情绪不知道该往哪里发泄。

班里的同学已经对刚才的那一幕已经看呆了。

刚才、刚才门口的那个女生是抓了一下他们冷哥的手吗？

还送给了他一份早餐？

关键是冷哥居然没扔，还拿了进来？？？

五班的同学大多数都是高一就同过班的，人员方面没有太大的变动。

冷哥是他们对顾以榛私下的称呼，只因为他的脸和他的性格真的太冷了。

高一同班了一年，能听到他开口说话的次数，用手指头都能数的出来。

还有那一张面无表情的厌世脸，冷得不能再冷。

凡是跟他告白过的女生，出现过一次，基本就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冷哥凭着一己之力，都不知道掐死了自己的多少朵桃花。

顾以榛一直盯着放在桌上的那份早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他正打算拿起来扔掉，却发现袋子里面好像还有其他东西。

顾以榛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了那份三明治，包装纸上贴了一张纸条。

他伸手撕了下来，女生娟秀好看的字迹映入眼帘——

【周姨说你早上没吃早餐，我就带过来了，你记得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他刚才那一股烦闷的情绪瞬间消散。

顾以榛敛了敛眸，细密的睫毛覆盖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他把那张纸条折了起来，放好。

／

路以柠回到一班，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

突然间她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她微微转了下身，眼睛看向身后的程星临。

男生直接将头别了过去，下巴紧绷，声音也带着不同于往日的冷调，“不是我。”

他身旁的卓起朝她挥了挥手，“小柠檬，是我啦。”

路以柠把目光转向他，眼神询问。

卓起也是内心纠结了好久，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出来：“你跟顾以榛，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他跟程星临刚才就走在路以柠的身后，看到她跟唐星舟分开后上了高二教学楼的楼梯。

本想叫住她，却发现她径直上了三楼。

起初他们以为她记错自己班级的楼层了，想走上前去告诉她，结果发现她站在了五班的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所以他们停在了楼梯旁边，偷偷观察着。

五班里有谁在，卓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以榛。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顾以榛真的出来了。

然后，然后他们就看见她拉住了顾以榛的手，把一个装着早餐的袋子放到了他的手里。

至于后面是什么样的剧情发展，他们就不知道了。

因为程星临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就冷着一张脸转身走了。

所以他真的很好奇，也想不通，他心目中纯洁无比的小仙女，居然脚踏两只船，而且还这么明目张胆？

她不是跟唐星舟在一起了吗，而且早上还跟他一起来学校了。

可下一秒她就去了五班给顾以榛送早餐。

瞬间就感觉唐星舟的头上跟二氧化锰遇到了浓盐酸一样。

冒着绿气。

卓起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刚才那样问好像也不太好，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

他摆摆手，想装作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啊，其实不说也没关系的……”

路以柠的小奶音吐出两个字：“弟弟。”

卓起：“？？？”

他瞪大了双眼，一脸迷惑的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突然叫他弟弟？

路以柠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加了个主语：“他是我弟弟。”

不止卓起，就连听到答案的程星临和单意也愣住了。

坐在她旁边的单意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问道：“亲生的？”

路以柠点点头。

卓起觉得哪里不对劲，又问：“那怎么不同姓？”

路以柠解释着：“我跟妈妈姓，他跟爸爸姓。”

她看着男生上下打量的目光，面露不解，“我们……长得不像吗？”

卓起下意识地摇摇头，而且还摇成了拨浪鼓。

单意在脑海里回忆着顾以榛的那张脸，说了实话，“其实，是像的。”

只是两人的性格相差太多，而且给旁人的感觉也很不一样。

顾以榛属于那种很有攻击力的长相，一直都是那种冷漠又厌世的表情。

路以柠是那种安静又比较内敛的类型。

可是细看之下会发现，他们的五官还是有那么几分像的。

尤其是不笑的时候，都比较清冷，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而且两人有一个很大的共同点，话很少。

卓起的点却在另一个地方，语调上扬，“那以后，如果哪个男的跟你在一起了，顾以榛岂不是要乖乖叫他姐夫？”

那画面，他现在光是想想，都觉得一定很精彩。

单意的目光看向坐在后桌的程星临。

她一下子就听懂了卓起的意思，附和着说道：“是这样没错。”

卓起趁着这个机会，打算趁胜追击再套点话，“哎，那你跟唐……”

他话还没说完，早读课的铃声变叮铃铃地响起了。

路以柠已经转回身去，背对着他们了。

……

晚自习放学。

卓起和程星临刚出校门，就看到了路以柠，还有她身旁的唐星舟。

他们两个站在一个卖地瓜的摊位前，一个老爷爷将装好地瓜的袋子递给男生。

唐星舟淡淡的嗓音传来：“再要多一份吧，你带回去给阿榛吃。”

女生温软的声音响起：“好。”

卓起此时的心里五味杂陈。

这唐星舟看来是连小舅子都收买好了啊。

程星临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往一边的反方向走着。

卓起快步跟上他，确定后面没人了，踟蹰片刻后开口：“临神，你也看到了……”

程星临：“我没瞎。”

卓起：“那你，是打算放弃了吗？”

程星临偏头看他，“难不成做第三者？我不至于这么没品。”

卓起：“可你不是喜欢吗？”

少年抬头望天，给了一个很模糊的答案：“不知道。”

他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或许，只是男人所谓的保护欲作祟而已。”

只是觉得她那双这么好看的眼睛，不应该是平静无波的。

既然有人能让它发光，那自然很好。

可那个人不是他。

所以，趁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及时抽身。

他程星临向来拿得起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