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备好，高俅让牌军把华峥带来上堂来。

“高太尉请告诉我那双眼睛在哪儿？”华峥站着，他的后背疼痛让他站一会就满头大汗，他硬撑着，尽量不在面上有所显露。

“坐，今天我请你喝杯酒，我会告诉你这双眼睛在哪里，告诉你之前，你要诚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

华峥坐了下来，看着高俅。疼痛顿时减轻了许多。

“你姓啥名什么？”

“华峥。”

高俅举起酒盏，“来一个。”

华峥端起盏喝了一口。

“你从哪里来，何方人氏？”

“我从公元2011年来，离今朝太约有一千多年了。”

高俅嘿嘿一笑跟着呵呵起来，“你在骂我？“

”没有。”

“你在骂我！”高俅声音高了起来，手指着华峥，“你是拐弯抹角地骂我，我这人在朝中、民间有骂声，遗臭万年，你干脆等到一万年后来啊，一千多年就跑来干吗？”

“高太尉，我真没这意思。”

“果真？”

“真的。”

“在乡里作奸犯科了，还是人命案在身？”诱供高俅也算是高手了。

“我真的是2011年过来的。

“停！我没时间跟你绕，这个问题你可以暂且可以不回答。你回答我你画得那双眼睛是谁的？”

“我亡故的恋人。”

高俅一口酒差一点喷出来，把死人的眼睛搬到当今最红的女人身上，胆好大哦，人活着就是一口气，活着贫富贵贱分门别类，死后全是一堆枯骨，这等于在影射徽宗皇帝跟死人一样，只管自己风花雪月，不问天下大事。高俅眼珠转着，莫非是大金国派来的奸细，苦情苦肉计？

高俅嘱左右，笔墨伺候。

“华峥，你就以我作画。”

华峥站起来走到半园桌案前，回头看了高俅一眼，提笔时迟疑了一下，落笔就凤飞龙舞了。

高俅踱过来，一看便知华峥工笔基础了得，作画的才华光芒四射，把他画得惟妙惟肖，画龙点睛地把他笑起来的‘神’抓住了，高俅笑起来时，左嘴角稍高于右嘴角。华峥没有简单地摹画，把他嘴角牵起和眼神的游移作为一个面组合了起来，高俅阴鸷、多疑、善变性格就渲染了出来。

高俅伸手邀华峥坐回桌边，华峥刚坐下，他突然重发问，“你画得那双眼睛是谁的？”

“我亡故的恋人。”华峥抬头望着高俅，心里也烦了，学着宋人说话的腔调，这厮怎么这样的？

高俅信了，那双眼睛就是这厮死去的女人的。高俅从小也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他摹褚遂良的帖，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境界，但是，他只能成为一个匠人，不能成为一个大师，大师必备的童贞他没有，他眼里望出去全是坏人。能成为艺术大师的人，就难有说谎的天赋。华峥说他是从2011年，那是无稽之谈，只是一个托辞，是幽默，不想说而已。他就是一个痴痴迷迷将来能画出名堂来的画家。

高俅招呼着华峥吃菜，俩人又喝了一个来回。“告诉你，这双眼睛是当朝名妓李师师的眼睛酷似到分毫不差。”

“一代名妓。”华峥惊讶了，跟博物馆里那张画对上了，难道这是天意？他急切地问，“她在哪？”

高俅阴着眼珠睨着华峥，没有接他话，“既然你明知道李师师跟你死去的恋人，完全是二个人，性情、出身风马牛不相及，你为何要见到这双眼睛？”

高俅的话一下子把华峥拉入震痛的情绪中。

“我们是生死相许的情人，你说滴哒之间人就没了，我的心承受不了这份痛，她刚走的那段日子，我脑里一片空白，只有她那眼睛在雾中飘零，渐渐我明白了我只有找到那双眼睛，才能使我在世上重生，我必须要得到重生，我要用自已的画来表达天下有情人的爱意，倘若，真有哪一天，我会听到她在天堂里的笑声。”

华峥说到这儿竟然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高俅喝了一大口酒，一大块牛肉没嚼就吞了下去。他只个理性到近乎冷漠的一个男人，华峥说听到艾薇在天堂的笑声，对华峥说来是种欣慰，是种幸福。在高俅看来是听到了鬼的狞笑，那是件很可怕的事。二者相比之下，高俅头次感到做一个冷血的男人也是挺可悲的，所有的喜怒太物质了，没有热度。不过，这些仅是高俅脑里一闪而过的念头，立马冷静了下来。

“假如，你见到了李师师，会不会爱上她呢？”

“不会。我只爱艾薇，不可能再爱其它女人。”

“果真？”

“是的。”

“果真？”

华峥感到高俅的这种曲解太市侩了，艾薇怎么可能跟李师师相提并论呢，李妓妓是个妓女，艾薇是？他大声地向高俅解释，“艾薇，就是我深爱着的那个女人，是个为艺术而生的女人，她的血是沸腾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看她死后的遗容吗？”说到这儿，华峥的泪水又下来，“她临终前，肯定要完美自己，把自己凝固成一座雕塑，倘若这座雕塑能完整的保存下来的话，那便是世上最伟大的艺术作品。”华峥不能自抑了，有些嚎啕了，“雕塑被巨石摧毁了，犹如一个剑子手冲进了一片玖瑰园，把花一瓣瓣地拈碎，踩入污泥……

“好了，好了。“高俅让他情绪别深化了，再这样下去，高家没人死，要给他哭死掉一个了。“我可以帮助你见到李师师。”

“谢谢高太慰了。”华峥喝了口酒，把情绪平稳下来。

“见到李师师之前，你必须先叩见徽宗皇帝，李师师当今已被圣上宠幸，不再对外接客，像你这种也不知那个角角落落里跑出来的人，根本不要奢望目睹李师师的风采，也就是说只有皇帝身边的人才能有幸地见到她一面。”

见皇帝？华峥胸闷了，纳闷了，“我又没有稀珍宝物带来进贡给他，他怎么可能见我，见了我，也未必能带我去李师师哪儿。”

高俅拍着华峥的肩，“徽宗皇帝喜欢的棋琴书画和女人，你的画他定然会赏识，李师师对丹青也十分入迷，颇有造诣，徽宗皇帝必然会带着你去她那儿，搏得她的欢喜。”

“谢谢高太尉的指点迷津，还请太尉引荐。”

高俅笑而不语，挥了一下手，“咱们再喝个八个来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