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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长天》第六章 朱唇抹酒边,细看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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盏茶功夫,一众红衣乐师步入二楼,具是俊俏的女子。古筝,琵琶,长箫,短笛,牛皮大鼓,还有那玲玲琅琅的一整套青铜编钟。

三声大鼓响后,一袭红纱轻衣的姩雪姑娘持剑而出,只是脸上罩着红色纱巾,让众人看不清面貌,但是就那露出的眉眼就让楼下的看官们叹为观止,惊为天人。

随着姩雪的出场,二楼上的乐师们也就奏响了今日的《红尘醉》。

随着乐曲,红纱轻衣的姩雪拔出手中长剑,一片剑光闪亮这落雪楼间。

众人只知《红尘醉》,不知此舞乃为剑舞。相传这剑舞乃为昔年一位姓公孙的女子所创,台上英姿不输男儿豪气,肢体眉眼间又是那女儿情愫,凄婉穿肠,一时风靡天下,令无数英雄折腰。

眼前这姩雪姑娘,右手舞剑,如那疾风呼啸,一剑快过一剑;左手舞袖,水袖中藏有花瓣,挥舞间,那花瓣从天而降,飘飘洒洒,让这翻飞水袖和剑光交织在一片花雨中,令众人目不暇接,拍手叫绝。

右手长剑在花雨中停停点点,花落后,长剑剑身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七朵完完整整的粉红桃花。水袖飘落,姩雪那朝露般好看的眸子,静视着剑上的七朵桃花,二楼上的曲调也从疾转舒,似那战后的哀歌,也如那深闺女儿在盼君归。

姩雪凝视良久,轻启贝齿唱道:

那年策马同游,古道长亭西风。

御风疾驰,长剑当空。

你许我三世,我伴你三生。

结发为盟,埋剑作冢。

公子纵马远游,诺三年桃花开落,

必归。

十年空守剑冢,豆蔻已标梅。

取剑舞惊鸿,公子归不归?

孤身打马旧亭过,恰逢公子抱得佳人回。

骑马身交错,公子识不识?

何物最伤人?薄情为刃,寡义为锋。

只恨错付了情衷。

坠身红尘中,叩入风月关。

红衣舞剑,我渡世人入红尘。

命运总不成全,竹马总寻新欢。

朱唇抹酒边,让我细看人间。

公子!公子?

此生,来生,三生,千生万世

再莫要相见!

一曲唱罢,长剑落地,桃花四坠,美人伏地。良久,才起身对台下诸位施了一个万福。台下公子们这才从那女子柔肠百转的凄苦中回过神来,拍手叫绝。

在老鸨的带领下,姩雪轻步来到赵拂生桌前,又施了一个万福。柔声道:

“公子。”

赵拂生笑道:

“看完姩雪姑娘这一曲剑舞,我可不敢当这公子二字,那两问公子,分明是绝情寡义之辈伤了姑娘的芳心,我可不敢当那负心公子。”离了近了,赵大公子透过薄纱,也隐隐约约看清了这位姑娘的相貌,确实宛若天人。

“公子说笑了,既然相逢,奴家自当敬公子一杯薄酒。”

说完眼前美人竟猛然拔剑,一抹银光闪过,一剑直刺赵拂生咽喉之处。这一剑快到众人都反应不及,只见一滴猩红鲜血顺着剑锋滴落赵拂生身前酒杯之中。

落雪楼一片死寂,身边的钱胖儿更是吓傻了,张着大嘴,身体僵硬。

赵拂生身后的赵家护卫们顿时抽刀,便要向那红纱女子杀去。

却见赵拂生伸出左手对着护卫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赵家护卫们也就停了下来,只是一直将长刀横在身前,随时准备着冲上前去砍杀了这位绝美花魁。

就在双方僵持中时,楼内原本那些乔装打扮成嫖客的刺客们一掌推开身边的勾栏女子,纷纷从怀中摸出一把把匕首朝着赵拂生袭杀过来。

与此同时,楼外嗡鸣声不止,一支支箭矢透过落雪楼的窗户射入屋内。这一切变故都发生在刹那之间,原本是京城内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此刻变成了红粉骷髅之处。

赵家护卫也是那久经沙场的军中老卒,遇此变故,一个个飞身上前,用身体和手中的长刀护住赵拂生的身前。

更有两名护卫掀起旁边的酒桌,用双手死死举着桌面,挡住飞来的箭矢。其余护卫三步合成两步,挥舞着长刀向那刺客砍去。

有几支箭矢透过严密的防守钉在赵拂生身前的桌子上,让杯中酒荡漾起来,赵拂生双眼略带笑意地看着眼前绝美的花魁姩雪姑娘,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姑娘这一剑并无杀心。”只见赵拂生喉咙前那一剑被他用右手手掌抵住,手心中只是轻轻破了一道小伤口,流出些许血液滴在他身前的酒杯当中。

姩雪姑娘施然笑道:

“公子你看姩雪美吗?从今天起,姩雪可就要姓赵咯。”说完剑锋一转,竟是用剑将赵拂生身前的酒杯托起,送入自己嘴边,左手挽起面纱,就在这刀光剑影和羽箭纷飞中一饮而尽。

“饮公子一杯酒,此生必以死相报!”说完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那赵拂生一拜。

赵拂生上前托起姩雪,嘴里说道:

“何苦,何苦来哉!”

姩雪起身就势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恐怕今日胭脂河要血染百里了。”

赵拂生听完,面色丝毫不改,对她说:

“无妨,无妨。”

刚才还笑脸相迎的落雪楼老鸨,此时已经吓得面无血色,躲在桌子底下,蜷缩身子,瑟瑟发抖。

“我说石榴大姐,今天这事可是着实不地道了。”说完一把将那老鸨从桌子底下拉了出来。

还未等她说话,便被窗外的一支箭矢射中了头颅。赵拂生松开手里的老鸨,又坐回到座位上,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喃喃自语道:

“还是心急了呀!”从小到大,他靖王之子经历过多少次刺杀,他自己都忘了。有那被赵靖驰灭国的旧将,有那江湖草莽,有那悬赏万金的刺客组织,更有那朝中不满赵靖驰的王族贵胄雇凶杀人。可他赵拂生如今依旧好生生地坐在这里,寻欢作乐。

琵琶女仿佛对这楼内发生之事丝毫不知,依旧抱着琵琶,乖巧坐着。姩雪站在赵拂生身后,剑已归鞘。

除了楼内赵家护卫还在与刺客捉对厮杀,其余看客们或被箭矢射杀当场,或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楼外的箭雨已经停歇,落雪楼大门被近百名蒙面黑衣死士几刀砍烂,闯入门来。为首之人双手持两把短戟,身材魁梧,气息绵长,一看便是身手不凡之人。

赵拂生看向这百来名黑衣死士,手中把玩着酒杯,说道:

“世人皆知我赵拂生生来纨绔,败坏家风,虎父犬子,可我父亲自我懂事之时便对我说过,赵家自他赵靖驰之后,绝不再出将帅。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赵拂生也不指望那为首之人回答,自顾自说道:

“打江山容易,可打完江山呢?”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做一名纨绔,最起码有人能睡得着觉,还别说,当这纨绔子弟还真是有趣的很呢。”

眼前的持戟死士也未着急杀人,而是静等赵拂生说完。

“天下人都想我死,可我还是活到今天,你们真是小瞧了我那个杀人如麻的爹,多少王侯将相在他手里灭了国,绝了后。所以,你们真以为我堂堂靖王之子就真的如此不堪吗?”

话还未说完,原本那些被刺客一掌拍飞的勾栏女子们,纷纷从裙下的大腿外侧拔出一把匕首,冲着那些刺客的背后便狠狠地刺过去,奈何匕首终究吃亏在短,插在刺客的背后只是伤而不死,那些个刺客吃痛后回身就是一刺,精准地刺在心口上,香消玉损。

此时落雪楼二楼上一片木板撞碎之声,几十名手持快刀的赵府暗子从二楼一跃而下,也均是那平日里在落雪楼里待客的风尘女子,一个个手持两把快刀,好不飒爽。

她们手里的快刀都是靖王府特制,就是这种刀当年不知砍下了多少敌军首级,杀的敌国溃不成军。

持戟死士见有伏兵,他已深知不妙,大手一挥便带头冲杀而至,手下兄弟们也个个悍不畏死,战斗瞬间爆发。

姩雪与持戟之人战在一起,大戟走的是那大开大合的路数,姩雪手中长剑在每次挡住重戟之后,都会向后弯出一个惊人弧度。但胜在身法灵动,闲暇之余还不忘对赵拂生抛出一个个眉眼。

赵拂生看到这里,心中已了然,朗声道:

“真不知你们是犯了什么错,竟然被派到这里送死,你们真不知道不管今天我是死是活,你们妻儿老小,都会被满门抄斩吗?刺杀靖王之子,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那持戟死士听闻之后,说不后悔那是假的,心中也是明了今天被人当作替死鬼了。可是事已至此,也就没有了回头路,投降肯定必死无疑,就算眼前的赵大公子放过他们,可军中的大人物们一定不会放过自家的妻儿老小,与其战死,还能希冀那些个大人物们能念在忠贞效死的份上,能够放过自家妻儿老小。

他怒吼道:

“身后事就不劳赵世子费心了,投身入伍,生死早已经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了的!”

赵拂生轻叹一声,便伸出手指在琵琶女手心中写到:

“一曲《霸王卸甲》,为壮士送行!”

琵琶女十指波动,沉闷悲壮的琵琶声响彻整个落雪楼,楼内刀光剑影,厮杀不断,赵拂生斟酒自酌,兴致缺缺。

却见那些个平日里身娇体弱的小娘子们杀起人来毫不手软,手起刀落,便是一颗上好头颅,三人之间彼此结阵相互照应,人数两倍于她们的黑衣死士被杀的七零八落。

也并非是他们草包,个个都是军中挑选出来的好手,只是相比赵府专门训练的精锐来说确实是差了不止一丁半点。

不到盏茶的功夫,黑衣死士便死的七七八八,只有十几人还在背靠背负隅顽抗。

姩雪这边战况也早已分出了胜负,要不是她存心戏弄,在持戟死士身上用长剑刺出十几个血洞,否则早已一剑洞穿了那死士的心窝。

赵拂生朝门口望去,不知何时那位佝偻身子的老人早已站在门口,想必赵家的军队早已把这落雪楼围得水泄不通。看来今晚这京城不知有多少文官武官人头落地了。

随着持戟死士的倒地身亡,这场刺杀也就落下了帷幕。赵拂生喝尽壶中最后一杯酒,起身牵着琵琶女的手出了落雪楼,姩雪执剑跟在身侧,几十名俏丽刀客尾随其后,羡煞旁人。

赵拂生仰头看了看天,轻声道:

“回家咯!”

这一夜,京城内光被满门抄斩的府邸就有六家之多,但是官职都不高,最高的也就只有四品,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既然有人推出他们做那替死鬼,靖王赵靖驰也不在乎刀底下再多出几百条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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