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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里寻欢凉去》第七章 眼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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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教室里数学老师正在黑板上写些复杂的公式,南方的冬天不似北方干燥、凛冽。教室的门紧关,学生的脸被闷得彤红,窗户上起了一层薄雾。

下课铃刚响,许言熵就往厕所冲,四月正在埋头解题听见他喊道:“牵亮,闪烁,快出来看,快!”

陆牵亮迷糊着双眼站起来往外走,看这样子昨晚又做贼去了。

李闪烁却在跟别的男同学打弹珠:“干嘛?玩着呢!”

“快出来,下雪了。”许言熵又喊了一声,实在憋不住三急,奔向了厕所。

南方能见到下雪是很少见的,四月也忍不住新奇想要出去看看,五人小组将近一年的互帮互助,四月与柳影的关系也亲近了些,柳影遇到想破脑袋也解不出的题也会向四月请教了。

可是,她还是没有勇气要求柳影陪她出去捏一把雪,其他同学已经在操场上你追我赶打起雪仗。

四月默默走到花坛边,花坛里种了一棵腊梅,已经冒出小花苞,淡淡的黄,只一会功夫雪已经遮盖了小花苞。

四月穿了一身白色棉袄,围着一条黄色的围巾,棉袄是母亲带她去镇上做的,围巾是母亲给她织的,她个子长得慢,棉袄穿了两年有些起球。她踮着脚尖够树上的雪,第一下没够着,又使劲踮了下脚,终于手里攒了一把雪,还有两粒花苞,手心凉凉的,她挑出其中的花苞用另一只手握住,雪被捏成硬邦邦的透明状,最终忍不住冷将雪扔进了花坛,此刻手心却发了热,微微刺骨的热。

陆牵亮看到四月时,发现她正抬头看着一棵腊梅树,穿的厚厚一层像只熊:“也不戴上帽子,回头非着凉不可。”陆牵亮心中责备。

这时远处的一名女同学扔了一把雪,正好砸向四月的眼睛,四月来不及躲闪,吃痛的蹲下来捂住了眼睛。陆牵亮撒腿跑向她:“四月,没事吧?”

四月揉了揉右眼,有些雪渣进了眼睛很难睁开眼,只能摇头让陆牵亮安心。

陆牵亮扶起四月往教室走去,回头瞧了那始作俑者,眼神冷厉使那女生不禁打了个寒颤。

第二天雪停了,陆牵亮在村口等了二十分钟也不见四月同往日一样走到身边拍拍自己的书包示意可以去学校了,又过了五分钟,他等来了四月的母亲。

“牵亮,今天你帮四月请一天假,她跟我说眼睛痛。”张兰常年帮别人做农活,皮肤被晒得黝黑,一双皴裂的手不停相互揉搓取暖,说话时眉头紧皱。

“阿姨,她没事吧?您有时间带她去葛医生那里看看吧,我放学回来去看她。”陆牵亮心中隐隐不安,不受控制的想起四月被雪砸到的情景。

“好,你快去学校吧,别迟到了。”张兰说完便回家取了钱,准备带四月去村里的小诊所让葛医生看看。

“四月,快收拾下,我带你去找医生瞧下眼睛。”四月不太愿意去看医生,家里本就拮据,从小感冒发烧也都是扛着不吃药,不打针。

“妈,我不想去。”

“为什么?”张兰握着皱巴巴的五十元钱,担忧地看着她红肿的右眼。

“我不想你在爸爸面前为难,我忍一忍过两天就好了。”四月低头回答,不让张兰看见自己强忍眼睛酸痛流出的眼泪。

张兰常感到自责,虽然外婆将她带回来,可是这个不富裕的家庭本就没有给她好的生活,反而顶着别人的流言蜚语长大,如果四月以后要去找亲生父母,她会支持。

“那我用热手巾给你敷一敷,下午还不见好就必须听我的话去看医生。”张兰作出让步。

四月又躺回床上,张兰用热水打湿了手巾,给她敷着右眼。四月摸着母亲手上的老茧鼻子有些酸涩:“妈,我爱您!”这是一向不善表达的四月第一次对母亲说出这样直白的爱意,张兰微怔,内心欣慰温暖,像盛满了水荡来荡去。

张兰拨开四月额头两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你睡会,等你睡着我再去忙。”

四月第一次安心迅速的进入梦乡,直到张兰做好午饭来叫她吃饭才发现她额头烫手,张兰像摸到一块烫手山芋,赶紧给她穿了鞋:“江超,江超,孩子她爸。”

江超正在院子里扫雪,听到叫喊声不耐烦道:“叫魂呐?”扫清最后一堆雪,院子里清理出一条小路才放下扫把,脱去手套往房间走去,张兰已经背起了四月往外跑。

“这是怎么了?”江超问道接过张兰背上脸颊一片绯红,右眼还未消肿的四月,瞬间觉得后背好暖和。

“你先带她去找葛医生,我拿了钱便来。”

“倒霉丫头。”江超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却一大步跨出门槛往医院跑去。

陆牵亮不放心四月,趁午休跑回了水乡,四月家大门紧闭,敲了好一会也没有人开门,便悻悻地离开了。

“哟,牵亮你是在找你的小尾巴吧?”说话的正是四月家对面的齐婶,她从厨房窗户伸着脑袋满眼好奇看向陆牵亮,私下里她们都七嘴八舌说四月是他的童养媳,陆牵亮是知道的,因此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些人,便瞪了齐婶一眼。

“这孩子还挺凶,”齐婶也不跟他计较,继续说;“我看那丫头嘴唇发白,脸却红透半边天,她妈出来还在抹眼泪,估计是生了大病,啧啧啧,活不了多久了。”说完还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陆牵亮本已经走出几步,听闻心中恼怒,拾起路边一块和大人手掌差不多大的石头,奋力扔向齐婶厨房的窗户,吓得齐婶倒退两步:“再让我听见你满嘴抹屎般乱喷,下次这石头扔在哪可就不一定了。”

陆牵亮撒丫子往葛医生那跑,将齐婶的骂声抛在身后:“你这有娘生没娘教的死孩子。”

葛医生戴着一副老花镜,背有些佝偻,两撇小胡子微微向上翘起像个‘八’字,他是经历过批斗地主的那一代人,关于他的传说更是离奇,但他始终只字不提却在水乡这个穷乡僻壤开了一间小诊所,做起了中医。

“你们太不把孩子当回事了,再晚半步就领回家养个烧坏的傻孩子,大罗神仙都没办法。”葛医生板着一张脸只是轻声责备,自带一份威严。

“葛医生……”张兰喊了一声,便哽咽说不出话。

陆牵亮气喘吁吁跑到门口正听见这番话,默默走到旁边站着。

“这丫头也真是命大!眼睛里有雪渣,得先把雪渣取出来,再开几副中药消炎,退烧。这眼睛……”葛医生拿着放大镜盯着四月眼睛看了好一会,手轻轻翻了下她的眼睛,四月可能是感到疼闷哼了一声;“这眼睛估计以后都不太好喽……”

陆牵亮又不管三七二十一跑走了,他的脑袋里反反复复都是葛医生那句话,眼睛不好?不好是有多不好?会瞎吗?那她以后怎么办?

他跑回教室,一把将许言熵拽起,右手握拳不留余地的挥向许言熵;许言熵狠狠吃了一拳,推开陆牵亮,摸了下被陆牵亮捶肿的嘴角:“你有病吧?”

同学都被这动静吓到了,李闪烁觉得莫名其妙,呆呆地看着两人。

“管好你的人,别碰我的人。”陆牵亮并不把话说得那么明白,许言熵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也不想跟他计较,准备转身离开。

陆牵亮见他这个态度,心中升起无名之火,又从背后推了他;许言熵被推的一个踉跄,额头碰到桌子上,几秒便起了一个包,他不再退让,上去就准备和陆牵亮干一架,两人个子都有一米七,许言熵稍微比陆牵亮壮了些,并不担心会败给陆牵亮,所以士可忍,孰不可忍。

奈何李闪烁这时候反应过来,拦在他们中间。当他们都在长个的时候,李闪烁偏偏在长肉,之前比他俩高出两个头,现在比他们重二十斤;这只肥头大耳的人挡在他俩中间,着实难以动手。

“你俩有话不能好好说嘛?毕竟做了这么久兄弟,也不要闹得让人家看笑话。”李闪烁学习不行,劝架倒是有理有据。

“我不能打女人,便要打这个不知好歹的人。”许言熵分明听出了陆牵亮的哭腔,一时懵在原地,紧接着陆牵亮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

全班面面相觑,以为许言熵抢了陆牵亮的女人。

“咱有话晚上一起吃个饭好好说,成不?”李闪烁又对看向他们的柳影使了个眼色。

柳影走过来,拉起仍坐在地上的陆牵亮:“闪烁说的对,有话晚上说,嗯?”许言熵点个头示意不计较,短暂的干架便消停了,一下午李闪烁夹在他俩中间,只能感觉到诡异的气氛,心想:要是江四月在就好了,你陆牵亮也得乖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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