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亮问道：“京营人马可都到齐了？”

看着朱友亮坐在銮驾上朝自己询问，吴襄不由干咽了几下口水，下意识的“呃”了几声，到了也没能拒绝上面亲切又期盼的目光，只能是无奈的上前，抱拳说道：“启奏圣上...人数，都齐了...”

朱友亮疑惑问道：“吴将军，你不会跟我开玩笑吧，就眼前这些人，你跟我说全都齐了？”

朱友亮脸上的笑容凝固住，愣住一会才反应过来，先是看了一眼下面稀稀松松的那些兵士，只见他们满脸菜色，军备松弛，这就是所谓的京营，这哪里是兵啊，比庄稼汉还不如，他只好用疑惑的眼神投向吴襄。

看皇帝这意思，就好像是在问自己眼前这些是不是真的，吴襄心里相当无奈，自己这也是才知道京营居然烂成这个鬼样子，想当初就该留在辽东，回什么北京，自己找的死，跟着也得死完啊。

襄说道：“回皇上的话，眼前这些人，就是现下京营的全部了。”

“息怒...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

吴襄和田同说完之后就连头都不敢抬，生怕皇帝雷霆震怒，一个旨意把自己给废了，但是左等右等，却没听见皇帝吭声。

旁边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有些担忧，生怕自己这位皇帝爷气傻了，要是真的那样，大明可就连最后的柱子都没了，遂躬身试探性的问道：“皇上，皇上～～？”

朱友亮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不仅没有震怒，竟然呵呵笑了几声，十分平静的坐在銮驾上问道：“京营的花名册呢，拿给朕看看！”

兵册本是文官掌管，但够级别的都跑光了，副将田同也就准备拿过来交到新任提督吴襄的手上，不过这吴襄是走马上任，根本还没来得及顾上这茬。

田同一颗心就放在怎么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居然也忘的一干二净，最后还是他硬着头皮把兵册交上去的，看朱友亮的眼神就像看着鬼，压根不愿意靠近一步。

朱友亮刚开始倒是没管兵册谁掌管这档子事，但是接到手来回飞快的翻了几遍后，一下子扔到地上，怒声道：“谁掌管兵部花名册？”

田同没听到皇帝询问，本来暗自松了口气，正在那偷着乐，却没想到朱友亮一句话又绕了回来，当即就是浑身一颤。

听到这话，他立马从后头的几名将吏中间跑出来跪在銮驾前山呼万岁，不过却也没说出什么话，只是惊慌失措的趴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皇帝又要杀人了，这是所有人在场官员和内侍的想法。

按以往来说，到了这种时候，朱友亮往往都会雷霆震怒，紧跟着就会把涉事官员该杀的杀，该办的办，反正是不会有一个好下场。

朱友亮怒道“你们看看，花名册上白纸黑字写着，京营实额五万两千，现在呢！朕看到的怕是连七千人都不到吧？”

两个吏部官员跪地上求饶“臣最该万死，臣罪该万死啊......”

对于朱友亮的质问，趴着的田同有苦说不出，心道这事压根就不归自己管啊，管的文官都跑的一干二净，这可真是躺着也中枪。

不过这话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傻子都知道，说出来只能死的更快。

吴襄也是为田同捏了把汗，现在的京营哪还是原来，基本都是京城勋戚冒额领饷，名为历练，实则用自家权势在天子眼皮子低下吃空饷、喝兵血。

虽然才来了不一会，但吴襄在辽东那多年的团练总兵可不是白干，已经摸清了京营最基本的套路。

按他最保守的估计，没来的这些人起码要有小几万，但个中的势力一定是盘根错节，都不是京营这些普通将吏能招惹得起的。

吴襄还是比较理解田同的，换了其他人来做，一样会选择忍气吞声，因为这种时候说什么都属于狡辩，搞不好还会因此得罪勋戚势力，还不如闷着头不吭声。

看着田同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朱友亮刚升起的怒意却一下子消散下去，倒也不怪这京营副将，有些事的确不是想管就能管的。

这些事情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不知道，但是现在的这个皇帝朱友亮可是清楚地很。眼瞅着李自成就要进京了，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不被他逼到煤山上吊，就不能顾忌其它，只能放手一搏，用狠招！

大明已经是病入膏肓，最坏的结果就还不是要玩完，还不如下一剂猛药，以毒攻毒，或许还能中个头彩，保住京城。

想到这里，朱友亮忽然说道：“吴襄，田同听旨！”

被点名的这两个心里一声悲鸣，无论怎么往后缩，该来的还是来了。

田同是躺着也中枪，本来啥事没有，谁知道皇帝突然心血来潮出来巡视京营，这可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吴襄更恨不得打自己个嘴巴子，心道：这提督当的，刚上任才不到两个时辰就要被撸下去，而且这次怕是要被一撸到底，老脸往哪搁。两人各有心思，但接下来听到的话却让他们怀疑是听错了。

“吴襄，朕赐你尚方宝剑，在京营内有先斩后奏之权，全权整改京营！”

“田同，你带着后面这些人，到现在还没跑的，全部官升一级，把兵册从头到尾的核实一遍，勋戚子弟一个不留，都给朕裁了，弄清楚剩下的人就立刻来找朕。”

看见两人脸上震惊的神情，朱友亮从銮驾上站起来，挥手屏退几个上来搀扶的司礼太监，语重心长的说道：“从今以后，你们不必管其他大臣、勋戚是怎么想，只要替朕踏踏实实的整改京营，你们的后台就是朕，是整个大明！”

说着，朱友亮用眼色示意王承恩，王承恩则是挥下手，周围的两个司礼太监不敢怠慢，连忙拿着令牌交到吴襄和田同的手上。

这个时候，朱友亮将两人一一扶起来，说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你们想见朕，就可以用这块令牌直入大内，胆敢阻拦索要厘金者，皆说与朕听，定斩不赦！”

田同在阎王门口走了一趟，不仅保住了小命，竟然还得到皇帝的重用，总有让人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这小子城府比较浅，当下就是不断叩头谢恩，就差没把小心肝掏出来表忠心。

吴襄瞪大了眼睛愣住半晌，却忽然狠狠的掐自己一把，“哎呦”一声之后发现这都是真的，当时就嘿嘿笑了起来，半跪着说道：“皇上英明，老臣甘愿当为皇上上刀火，下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友亮笑道：“联！不要你上刀火，下火海，只要你好好地把京搞好。

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叠手稿，递给他说道：“京营的编制，就按这个编。

吴襄接过之后，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它看完。期间，他是越看越心惊，这是一份庞大军改计划，对于一个带过兵的人，他自然知道这份计划的实用性。以他智商自然猜不到皇帝灵魂已换人，而是想皇帝后面肯定有高人指点，这让他心中那点小九九，多了点忌惮。

吴襄说道：“皇帝学研天人，实乃是我大明之福。

朱友亮不是想装逼，就想他看到这份计划后，会有什么见解，笑道：“吴将军，看完这份计划，不知有没有什么感想，联想听听。

吴襄知道皇上，可能是想考校自己，叹道：“未将只想说一句，难！

朱友亮也知道难，但他想听他说出来。便说道：“有何难处，爱卿不妨直言，联恕你无罪。

吴襄说道：“那皇上恕未将斗胆直言相告。皇上这份计划，可以说是面面俱到，可是如今天下的大势，要完成这样一份庞大的军改计划，是难上加难。首先要训练出十万精兵，单单是粮食，军饷就是朝庭一大负担，其次，现在各地战乩四起，流贼不断，尤其是西安闯贼，号称百万，对京城是虎视耽耽，城内人心不齐，招兵更是难上加难。

朱友亮说道：“吴将军，你真是一语道出联的难处！满朝的文武百官，要是有爱卿的一半见识，大明何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吴襄谦虚道：“未将不敢当，皇上谬赞了：”他表面上是这样说，心中却是很高兴，没有人是不喜欢被夸奖的，尤其是皇帝的夸奖。

朱友亮说道：“吴将军所担心的不无道理，但你不用担心，按照这份军改招兵特训，所费钱粮联会解决。

吴襄应声道：“未将遵旨。

侍候在銮驾旁边的王承恩也觉得不可思议，往日处处优柔寡断的皇帝，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果断狠辣，简直像换了一个人。要知道，给吴襄的可是生杀大权，这个辽东的武夫突然间拥有这么大权利，指不定会干出什么大事。

还有田同，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副将，现在竟然也是一飞冲天，有了皇帝做靠山，一下子就成了人上人。

做完这一切的朱友亮显然还不打算就此罢手，又下了一道圣旨，这才起驾回宫。

“大伴，诏李明德，锦衣卫指挥使张天明二人进宫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