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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斓本纪》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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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听得“手刃”二字,立即斥道:“才要你住嘴,反倒越说越不像话!你这哪里是要手刃她,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白祈年自知失语,忙谢罪道:“侄儿莽撞了……姑母莫要动气……”

靖康长叹一声,低语道:“如今,我已下旨,以公爵之礼厚葬你父亲,好歹为他尽尽身后的荣宠。只是眼下,你可得好好待着,勿要轻举妄动!如今晴照殿得势,你我只得忍气吞声!好歹持国大将军的位子还在咱们手里,只期日后情势有变,再图打算!”

【五】

晴照殿前,积雪渐渐消融,待一阵春风吹动珠帘,陈宫内外,一时明光无限!

“皇上大喜,太后大喜!舂凌平定,舂凌平定!”

崇华听得懿安王入殿回报,喜不自胜,她合手祈道:“多少年了,舂凌之乱终于平定!穆宗皇帝泉下有知,可以安息了!”

懿安王站在一旁,忙称颂道:“这也是娘娘用人得力使然,想必文皇帝在天有灵,也得感念皇嫂于国于家的功绩!”

崇华浅浅一笑,亦回赞道:“王爷谬赞了,我一介女流知道什么!全仰仗王爷对新皇辅弼得力!”

说道新皇,崇华忙对身边内侍道:“赶紧去阳明殿请皇帝过来,随我与王爷一道去神隐寺,叩谢九天神明并陈朝历代祖先!”

那内侍遵旨,正要离去,崇华身旁一名唤江红菱的红衣女官轻声回道:“回娘娘,皇上怕是不在阳明殿里。”

崇华疑道:“皇帝不在自己寝宫读书,那哪儿去了?”

江红菱缓缓回道:“八九不离十……是在春晖殿里。”

崇华眉头一皱,霎时笑意全无。

江红菱继续回道:“靖康娘娘这些日子十分亲近皇上,不时便宣皇上入殿,亲自教授诗书。好几夜还留皇上在春晖殿安寝。如今,皇上都改口,叫靖康娘娘,母后了。”

崇华听罢,顿了顿,而后冷冷笑道:“母后?母后!她自然是母后。看来我这正儿八经的姨母,光忙于政事,倒把内宫给疏忽了。既然皇帝在姐姐宫里读书,那就让他好好读书,多明白些圣贤的道理!”

懿安王见崇华面露不悦,深知其虑,他劝慰道:“孩子还小,谁多宠他几分,便分不清东南西北,亲疏远近了!等长大些,就都明白了!”

崇华叹了口气,揉揉眼定定神,一时回头笑道:“这事且不提!眼下我只想着,待大军返京,朝廷必然是要大加封赏的!到时候,我想于天央殿中宴请三军将帅,还得有劳王爷从旁襄理!”

【六】

昌宁将军尤宗亮,安宁将军许国芳凯旋而归,两宫太后协同当朝皇帝于天央殿中大宴三军将领及一众家眷!

是夜,靖康太后一身明黄衬底的丹凤朝阳后袍,崇华太后一袭湖绿镶边的牡丹竞艳礼服,二人各自风采,于一众宫廷命妇中显得尤为光华耀目!

待众人坐定,那执章大夫黄侍尧便见势媚道:

“我崇华太后衣带牡丹,富丽无极,堂皇直致!我靖康太后引凤朝仪,显耀绝伦,尊崇无比!今日这万花之王,百鸟之后,皆落于我陈朝国土,实乃吾民大幸,吾臣大幸,吾皇大幸,吾国大幸哪!”

此人阿谀一出,殿中众人无不附和。霎时,千秋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那小皇帝端坐于两宫太后之中,左右顾盼,忽指着靖康的衣饰,脱口说道:

“母后娘娘身上的鸟儿比姨母娘娘身上的花儿好看!”

此番童言一出,顷刻间听得一众朝臣及宫人,深感雷霆惊落,那颂喝之声亦随之断绝!

江红菱侍于崇华身畔,见满殿朝臣满脸土色,满眼尴尬,她一时机警,忙近前对小皇帝笑道:

“凤凰乃百鸟之后,尊贵无比!牡丹乃花中之王,领袖群芳!陛下年纪还小,只瞧着明晃晃的东西耀目好看,等陛下长大些,就明白这凤凰和这牡丹,各有各的风姿!”

靖康听罢,察言观色,亦连忙赔笑道:“都是妹妹礼让,非让我穿这丹凤朝阳。我倒觉着妹妹身上那牡丹好看得紧!”

崇华见众人各样情状,却神情泰然,她摆摆手,笑道:“何苦为一件衣裳大费口舌!我也是想着姐姐肌肤白皙,更衬这身明黄。咱们还是赶紧开宴,别饿坏了辛苦作战的一众将士才是正经!”

崇华话毕,众人顿时笑作一团,待燕乐响起,夜宴方始!

好一阵,一众舞姬涌入殿中,其华颜美态,个个如月中婵娟,看得人如痴如醉;其斑斓裙摆,翩翩如彩蝶扬翅,舞得人如堕梦境!

“许将军,你看中间那绛色衣裳的女子如何?”

崇华忽指着殿中那领舞的美人,问许国芳。

那许国芳站起身来,拱手回道:“宫里的舞姬自然是百里挑一的佳人,娘娘的眼光错不了!”

崇华摆手笑道:“我可挑不出这样的美人。今日席间这群舞娘,是桑阳国国主恭贺我新皇登基之喜敬献的礼物!皇帝还那样小,哪里受用得了?我就赏给许将军,做个侍妾罢!将军夫人可不要恼我!”

崇华说罢,转眼看那许夫人。

那许夫人连忙退席而出,跪在殿中谢恩道:“娘娘说笑,妾身哪里敢恼!如此天恩,正是我许家满门的荣耀!”

懿安王见状,亦在一旁打趣道:“将军夫人都谢恩了,许将军怎么还杵着没个响呢?莫不是侍妾还没进门,就已经看呆了!”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伴着那轻歌曼舞,天央殿里显现一派轰隆隆,亮堂堂的清平欢乐盛景!

【七】

夜宴毕,一众女史内侍伴驾两宫太后出天央殿,各乘金凤,朱雀轿辇返还后廷。待仪仗行至神隐寺旁,李德芳忽觉高墙之上人影浮动,他大喝一声:

“谁在上边!”

奈何那黑影却不避耳目,无所惧怕,竟满引弓弩,快手连发三箭,发发朝那金凤轿辇射去!

“娘娘!”

众人惊呼之中,轿辇落下,华盖倾倒,香灯翻滚,宫人奔散。

崇华慌忙下轿,扶起跌落在地的靖康,却见那靖康皇太后一身明黄的丹凤朝阳,已经血染一片!

【八】

“误中副车是什么意思?”

懿安王在春晖殿中,大声质问典狱中丞龙禄。

龙禄回道:“那刺客招认……本是要谋害崇华娘娘性命……不想误伤了靖康太后!”

崇华一面守着御榻之上奄奄一息,已不中用的春晖殿太后,一面厉声责问:“那幕后主使是谁?来龙去脉,前因后果,都给我说明白了!”

龙禄慌忙回道:“那刺客原是舂凌叛乱的流寇,携坤院治市少卿白祈年许其好处买为杀手,乔装打扮混入宫中。他们探听今夜娘娘会身着丹凤朝阳礼服宴请群臣,于是早早伏在神隐寺东边的高墙上,只等銮驾经过,便可下手。不想娘娘今日穿的却是一身牡丹竞艳,才让靖康娘娘她......”

崇华听罢,长叹一声,而后切齿道:“白祈年?白祈年!他这是为他的父亲鸣冤哪!”

入宫护驾的许国芳在一旁却愤愤道:“白延宗毒害太后,而后畏罪自戕,哪来的什么冤屈!娘娘仁厚,留他白家上下一干人等性命!如今这罪臣之子不思图报,反行如此大逆之举,臣愿请旨,亲往白府捉拿白祈年,以正天威!”

崇华斜眼看那塌中靖康,又闭目养神一阵,而后轻声道:“传我的旨意,废白延宗身前一切爵位,开其棺椁,暴尸三日。白祈年勾结乱党,谋害太后,罪不容诛,即刻赐死。白氏女眷家小,流配北疆,世代为奴。再有,春晖殿更衣女史,胆敢与外人私通内廷消息,尽数杖毙。”

【九】

神隐寺中,香烟缭绕,烛火腾腾。

崇华太后依旧那身湖绿镶边的牡丹竞艳,她跪在神案前,抬头扫视神案之上陈朝历代英君明主的真身画像。

当其目光落在穆宗皇帝肖像之上,这饱经世故,气势刚强的妇人不禁慢慢流下泪来。

她轻声泣道:

“我的儿,害你的贼子,都得了报应,下了阴曹给你赎罪去了。你在九天之上,抑或是在九泉之下,总可瞑目了。只愿你来生别做皇帝,别生在帝皇之家。脱身做个耕夫的儿子也好,抑或是脱身做个商贾的儿子也罢,那也是另一番造化。母亲的罪孽,今生怕是洗不掉了。只可惜……只可惜误了陪你一道长大的李德龄。但若不舍他性命,谁又愿相信你母亲遭人毒害,你说是不是?若他知道,他的枉死能为你报仇雪恨,他也不会责怪母亲的,你说是不是?即便他知道,是我在那青花药汤里下的死药,他为了主子,也会乖乖服下的……你说……是不是?”

崇华一面哭诉,一面忆起昔日亲儿承欢膝下的天伦景象,如此想着念着,愈发伤心痛苦。

不一会儿,江红菱忽然在外叩门:

“娘娘,奴婢有要事禀奏。”

“进来回话!”崇华抹掉泪水,高声令道。

江红菱应声,入门回道:

“袭凉院传来消息,白祈年叫人劫走了。”

崇华惊道:“谁这么大的胆子?”

江红菱回道:“东云台内禁卫执事官洪不兴。”

崇华太后站起身来,长吁一口气,叹道:“居然把他给忘了。他原就是白延宗的亲信,如今不顾身家性命营救少主,也难得忠心。我原本无意赶尽杀绝,他们要是去了,就随他们去吧。我记得,那白祈年现如今也只不过十七八岁,还是个孩子哪。"

江红菱却面色凝重,低声回道:"这二人势单力薄,去了,自然也成不了气候。只是……只是他们盗走了阳明殿的斑斓锦匣,那里边放的可是关乎陈朝国运的传国玉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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