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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像之下的宽阔平台，整个大楚权力中枢都集中在此。．楚帝虽已年逾六十，但身板硬朗，在玄天大帝神像前的高台上站得笔直，对着文武百官宣讲。至于说的什么，宗冠军不知道，太远了，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料想也就是些激励人心，感谢玄天大帝庇佑大楚之类的话。

片刻之后，楚帝转身，点上香，插进香炉，然后走下高台，众人陆续上香作揖。这个无声而无聊的仪式过程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看得宗冠军昏昏欲睡。

九记钟声响起，楚帝又登上了高台，只见他高举双臂，激动地大声呼唤着什么，下面所有人皆向神像及楚帝跪拜。

蓦然，一股极为强大的气势从楚帝身上爆发出来，犹如一阵狂风席卷整个天京城，百姓们便如镰刀下的麦子一般成片倒下，身体战栗着，对着楚帝跪拜。

“大帝显圣了！”

“保佑我家虎子下次省试得中……”

“大帝保佑我父母身体安康，我每日给您磕头烧香……”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天京城一片嗡嗡的祈愿之声。

一个半透明的人影出现在楚帝身后的空中，与神像的形象一般无异，果然便是玄天大帝。即便感受到那强大到令身体本能地战栗的气势，宗冠军也没有跪，在周围众人惊讶和怀疑的目光中他直直地站着。

眼下他虽然只是区区武生，魂道也只刚到出壳境界，但他内里却是一颗成就过武圣的强者之心，有着现代人的尊严，若非逼不得已，决不向任何人屈膝下跪。

“武神与天神境界之后便能飞升成仙，届时也会拥有玄天大帝这般强大的力量，实在令人期待啊！”宗冠军露出充满斗志的神色。

不过，倒也并非只有他没跪，视线所及，大约有三**没有跪下，这些人中有并不信奉玄天大帝的异族人，也有桀骜不驯的江湖人士，还有一些对持鬼神敬而远之态度的大楚百姓。

大楚尊奉玄天大帝，但并非也无法强制所有人信奉，总有些人是不待见玄天大帝的。

强大的气势一发即收，玄天大帝一言不发，祭坛之上仿佛陷入了静止的时空。片刻之后，他半透明的身体渐渐变得凝实，最终与真人一般无二。

这种变化宗冠军心知肚明，《神兵诀》中提到，人对某种东西的信仰会产生一种神秘的力量，被信仰的一方将得到神秘力量的加持，一个人的信仰产生的力量微乎其微，那么，一万人、十万人、百万人乃至万万人呢？

西域某个小国百姓认为，是面食给了他们生命和力量，不知从何时起举国极端虔诚地信奉着面食，五百年前，已凝聚数百年的念头竟然生生造了一个原本并不存在于仙界的白面仙人出来！这位白面仙人诞生没多久，便飞升仙界了，飞升当日，无数人亲见，绝无虚假。

神仙之所以希望人们信仰他们，便是为了得到信仰的力量。方才天京城百姓的信仰虔诚度达到了一个顶峰，玄天大帝从仙界而来，吸纳了信仰之力，灵力更上一层楼。

“吾乃玄天大帝，信吾者，生前消灾免难，死后罪业消减，不入地狱，不坠畜生道。”淡淡的声音传遍了天京城，仿佛便在每个人的耳边，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令人立刻产生膜拜的冲动。

一时许多人磕头如捣蒜。

“吾巡视人间，得知如下七人信吾之心最诚：天京香川大街张柳氏、扬州……”念出七个身处大楚各地的名字后，玄天大帝接着说道，“此七人吾将实现其心愿，以显吾之法力。”

其他六人宗冠军不了解，但这个张柳氏他却知道，她在香川大街是人人皆知。记忆中，这妇人常年将自己关在一个小屋子里，整天对着玄天大帝的牌位跪拜祈愿，以至于双腿瘫痪、双目失明，她祈求的是受妖怪惊吓而痴呆的儿子能够好起来。眼下，她正抱着十岁还不能走路说话的儿子跪在宗冠军不远处。

“娘！”忽然，张柳氏怀中的男孩挣扎着站了起来，脆生生地唤道，“辛苦你了，大帝让我回来陪你。”

不光张柳氏一家惊喜得痛哭流涕，周围百姓纷纷大呼：“大帝万岁！”

宗冠军却皱起了眉头，以他敏锐的观察力，方才他分明发现，那孩子那丝的不屑眼神以及嘴角那一闪即逝的微笑！刚刚从痴呆状态好转的儿子会对亲娘露出不屑的眼神？当然不会！然而在场百姓没人注意到这细微的一点。

几乎在一瞬间，宗冠军便想起“夺舍”这个词。神魂修为到了夺舍境界以上，便能占据他人身体，强占别人的身体会遭到反击，但占据一个意识都没有的痴儿身体却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那孩子眼下的神魂绝非本人，而是玄天大帝指使某个手下以神魂夺舍，以此骗取人们的信仰。只是不知玄天大帝或者那个夺舍的神魂用了什么方法避开全城这么多人的眼睛，天京城内的武道魂道高手无数，却似乎没人发现这一点。”

宗冠军没有任何揭露玄天大帝骗局的意思，他并非爱多管闲事的人，而且，即便他揭露出来，又有几个人肯信？只怕最大可能是他自己被愤怒的百姓撕成碎片！

“玄天大帝……恶心！”

“吾对大楚深感合意，吾将庇佑大楚国祚悠长！今日便到此为止，翌年吾将再来。”

玄天大帝手中长剑一挥，将湛蓝的天空划出一道黑色裂缝，裂缝渐渐扩大，犹如一张巨大的嘴，里面黑乎乎的一片虚无。凌空缓步走入裂缝中，挥了挥手，黑色大口攸地闭上，天空中没有任何痕迹，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从显圣开始到玄天大帝离开，不到一盏茶功夫。在魂道上有所涉猎的人便知道，他根本不愿意在人间多呆一刻。

天道，平衡为首，平衡才能永恒。太古大神开天辟地后制定了天道法则，任何生灵包括神仙都摆脱不了天道的制约。

每个小中大千世界都有其力量承受上限，一旦其中有生灵超出那个上限，便有可能破坏他所处世界的平衡，最终导致整个世界毁灭。为避免世界失衡，天道会降下天劫杀灭超出承受上限的生灵，那便是修道之人飞升前渡的天劫。

承受天劫的生灵大部分都会彻底消亡，但总有些逆天的强者能渡过天劫，届时天道便会强行将渡过天劫的强者拉升到其适合存在的世界。譬如，修道之人渡过天劫是绝对无法继续留在人间界的，而是被无法抵抗的力量拉升到仙界。

力量超出人间界承受上限的生灵会被天劫杀灭或者飞升成仙，那么仙人破开空间进入人间界又该如何？这便是玄天大帝不愿意在人间多做逗留的问题所在了。

仙人下凡，其力量受天道法则压制，保持在飞升的界限之下。而且，待在人间的时间中，仙人的力量会不断流失，直到他想回到仙界亦不能，只能重新历天劫飞升，其风险不言而喻。吸纳人间信仰之力并不需要进入人间，受魂道仙法召唤时亦只需以身外化身附在施术者身上便可，因而，没事的话哪位神仙都不愿意到人间来。

祭天大典在一番大吹大擂锣鼓喧天之后结束，宗冠军对祭天大典颇为失望，对仙人更是由无所谓转为鄙夷。

“信神不如信己，这话真乃至理名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