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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名嫁衣》第8章 鬼坟山寻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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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红楼,唔,不知道。”花子期本在专心致志地批阅着什么,等我和沈笑讨论完了他来了一句。

花子期、沈笑和我共事右文殿,从六品,带了一帮子杂役。日常是负责念城大大小小的卷宗、档案、资料的整理和编撰。

与沈笑的游戏人间不同,花子期更加深沉内敛一些,总能给人一种很靠谱,事实也的确是如此。沈笑总是不好好干活,把事情推脱给我,花子期总会留下来,帮我善后。

像一个大哥一样,每天为我们这群不让人省心的小弟操心着,我有时候会庆幸,我有一个沈笑和一个花子期。他们中一个人嘻嘻哈哈不成正形,掩着心中的不愉快,总是把笑留给你;而另一个,虽然不善言辞,骨子里的满满都是凛然浩气,成为了你最坚强的后盾。

等我和花子期处理好了最后一份公文,已是傍晚时分。夜幕早早地垂了下来,念城稀稀拉拉的灯火点缀在其中,像星星一般璀璨,光华万千。

刚迈出屋子,脸上就触到一片冰凉,竟是下雪了。我伸出手来,那些晶亮的颗粒落在掌心,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门外阿笙打了伞,迎风而立,见我来了,便唤了声:“小江江我来接你了。”

“小江江?你叫得这么亲热干吗?”我被他肉麻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熟归熟,摈弃了主仆身份,称谓还是不要乱来的。

“你今天去看月柒吗?”阿笙收起他的嬉皮笑脸,如往日般问我。

“不了,天色已经很晚了,还下着雪,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爹又念叨。”

阿笙只是笑笑,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模样,随即套了马,扶我上车。

马车徐徐缓缓地穿过闹市区,等下车时,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像是馋嘴的孩子们最爱的霜糖一般,晶莹剔透。

和爹一起用过了晚膳,席间他如往常一般,同我讲了一些公务上的问题。江府人少,能说上话的也不多,于是每日我便同他在晚宴上聊聊天,说说话。

他也严肃,不是同我讲些家常里短的琐事,便是同我讲朝堂政务上的大大小小的事,绝无其他,我都听得耳朵长茧子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我俩聊罢。他回书房去处理手上的公务,我便径自回了屋,有精神的话也会秉烛夜读,没力气就会洗漱一番直接就寝。

他也不管我是否上进,也不会望子成龙心切,我如今的一切,都拜他所赐,我没有任何怨言。无论是身份,还是差事。

我至今忘不了他金榜题名那日的兴奋,可那以后,他曾经的欣喜若狂逐渐被另一种情绪所代替。

几年前,科举还很风靡,我也去凑了热闹,哪知回来以后,他径直在我面前,撕碎了我的答卷,语气中有愠怒:“既然成了你的爹,我觉得我可以养你一辈子。我对你只有两点要求:一,可以习武,不许上战场;二,必须要读书,但绝对不许以书取仕。”

纸屑漫天飞舞,亦如我凋零破碎的心。

我不懂,为什么他不让我跟他走上同样的道路?也是因为那一件事,我对他有了畏惧,甚至有些不太想跟他说太多的话。

沉默,浅谈辄止。

这便成了我们俩的日常,日复一日,绝无变化,加上醉红楼,我的生活就是在这三点间反复徘徊。

安逸,舒适,却也枯燥。我有时候想跟着他一起外出巡视,借着跟班的名义看看大好的江山社稷,他却以我“涉世不深,不想让我趟这趟浑水”为由,把我牢牢地禁锢在江府。

画地为牢,还美其名曰“厚爱”,可我一点都不怪他,他怕我招惹是非是真,他笑我单纯懵懂也是真,他给了我安全也是真。

我就在他给我的这方圆之内,安然自得,日子过得不一样,是因为有醉红楼里的那一大帮子人,她们给我平淡如水的日子添了一丝涟漪。

“咕咕……咕咕咕咕……”我刚点好烛,只听见窗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是月柒的鸽子!

玲珑姑娘养了很多信鸽,大概是日常传递密信用的。月柒毫不知情,只是瞧着这一群小家伙,觉得甚是欢喜,便朝她讨要,玲珑也毫不计较,就让月柒自己挑了一只。

月柒将它交与我饲养,慢慢的小家伙长大了,月柒便常用它与我联系。

爹刻板正经,不许我去醉红楼,说是此地乌烟瘴气,不成大体。我却常偷偷地背着他去找月柒,同阿笙两人合伙诈他。其实,在我看来,醉红楼神秘至极,只要不身陷歪门邪道,也并不如他所说那般一无是处。

反观之,月柒并不能正大光明地来江府寻我,遇到急事只能飞鸽传书了。

夜已深,月柒此时找我,怕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我一打开窗子,小家伙便“嗖”地窜了进来,落在烛台边,想必是在外面待得太久,冻坏了。

小家伙葡萄籽般的大小眼睛里透着机灵的光芒,待我取了密信,它便在烛前梳理起自己的羽毛。

“明日午时,鬼坟山见。”密信上是我熟悉的娟秀小楷,信里只有这么简短的一句话。

鬼坟山?月柒要去那里干什么?

鬼坟山是城西的一座荒山,它之所以叫鬼坟山,是因为那里有一片乱葬岗。有死人的地方,必然阴气极重,加上附近的村民老是能碰见些奇异的事情,闹鬼一说便流传开来,大家便给这山起名“鬼坟山”。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停了。一眼望去,念城大大小小的宅院都在一片银装素裹中,天地间一片纯白无暇。院落外的积雪也还没来得及清扫,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待我中午交代好手头要处理的事务赶到的时候,月柒已早早地立在寒风中,小小的身影融入了浅岱中,走进了才看到她的双颊已经冻得通红。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花子期今天不在,要不是沈笑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今天一定处理完手上的活儿,我真的是不敢擅自离开。

看着她冻得通红的面颊,有些愧疚,我忍不住伸出双手,替她捂了捂。寒天冻地中也不知道等我等了多久,也是辛苦至极。

“啊,你终于来了。”月柒看我来了,眼里闪着光,有些兴奋,丝毫不介意我姗姗来迟。

“你知道吗?小六儿昨天跟我说,他听到有去鬼市买消息的人说,这个地方有位神医。”

没想到月柒竟是为了此事!

小六儿是醉红楼内打杂的。鬼市是江湖上一个神秘的交易市场,据说那你只有你付不起的价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要说什么消息都能买到,我也是不信的,真要是如此,世间还有什么秘密可言?鬼市之所以那么神秘,多半是口口相传的虚化罢了。所谓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便是你听我说,我听他说,他听他说,最后这个地方才成了“鬼坟山”吧。

雪是新的,上面除了我们俩的足印,再也没有别的人涉足这里。荒山僻壤,这种地方,真的会有神医吗?

看到我面上的狐疑,月柒一脸傲娇:“说不低今天天气不好,神医他不想出门呢?”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我和月柒踏上了这座山。

山间的林木都秃得干干净净,压着几缕初雪,显得格外的苍凉。

我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天里,踩出“咔咔”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人烟的山谷里,让人瘆得慌。一路上时不时传来鸟兽的声音,应着视野里伫立的墓冢和寒风偶有偶无的呼啸。

月柒拉着我的手在抖,也许是因为冷,也许是因为害怕。我不敢跟她轻言回头,只能把她的小手攥在手心,试图让她变得温暖一些。

月娘病得太重,已经不是寻常大夫医治得了的。虽然她不让我告诉月柒这个事实,可月柒自己怕不是也察觉出了一二,才会冒险去寻一个都不知道存在与否的神医吧。

可就算只有一丝丝的希望,我们今天也要爬上这座山一探究竟。

也不知走了多久,虽然冷,可我俩一路向上,已是大汗淋漓,月柒身子突然朝我靠过来。

“前……前面……有……有个人……”月柒像是发现了什么,声音颤抖着跟我说。

我心里一阵惊喜,这里是山腰,若是在山脚遇见死人,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半山腰遇见的,就可能是活人了。

难道是神医?

“太好了,我们过去看看吧。”突然而来的兴奋赶走了我内心的所有恐惧,我拉着月柒正想往前走。

“不会是死人吧……”月柒揪着我的衣角,靠在我身边,有些畏缩。

鬼坟山下是乱葬岗,多的是无名无姓的尸体。要是哪家死了人,又花不起大价钱好生安顿一番,便用草席一卷,直接丢到山下了。还有街上被冻死的饿死的无人认领的尸体,也会被丢到那里。

指不定哪家的谁生前没做多少好事,他的家人们想让他做个孤魂野鬼,就给他拉到山腰上来了。

于神于佛,我是敬畏的,可是我不怕鬼。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

“万一,是神医呢?”好不容易碰到个人,就算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我也不想错过这么个机会。

几步之遥,我们就可能就够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神医呐!

我话音刚落,月柒已经大步朝前走到了他的身边,我跟了上去,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牛鬼马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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