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夫人说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出去。”阿宝撅着嘴，委屈巴巴地在我身后，一手提着蓝色裙摆，一手拽着我的腿，想退又不能退的样子。

“二狗，不，余向阳找我有事。”我趴在墙上叹了一口气，“好阿宝，你回去关门关窗躺我床上，装病好不好？算我求你了。娘亲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小姐！不行！”

“停！阿宝！松开我的腿！”我假装很生气，大声呵斥。

“小姐~你就跟我回去吧，今天教针线的姑姑要过来，不见你人，我就死定了~求你了~”

我一转头，瞧见阿宝眼里泛着泪光，清秀的脸上写满了可怜巴巴。我眼瞧着心要发软，奈何看到我的娘亲拿着一根鸡毛掸子急匆匆寻我找来，心下一急。

不由得抖了抖腿，甩开了阿宝。

只听娘亲在身后冷冷的说：“你今天要敢跳出去，晚上我就把你的腿打折了。”

“娘~”

“下来！”

“娘亲~”

“立刻！马上！”

“好的。”我灰溜溜的爬了下来，低着头，在娘亲鸡毛掸子落下前，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她。“我知道错了。”

我看到娘亲的手抖了抖，十分自觉地说：“我马上回去换衣服，等刺绣姑姑。”

“阿宝，看好小姐。”说罢，鸡毛掸子落在了阿宝身上，不轻不重，但红印肯定是有的。

阿宝皱着眉头，应声点了点头，我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对这个刺绣姑姑愈加深恶痛决了起来，这个老妖婆，管的不是一般宽，刺绣就刺绣，每次都要说我绣的鸳鸯像大水鸭子，我绣的白牡丹像大白馒头。

还跟我娘说，我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头疼。

我换了一身灰衣裳，刚踏入西亭的小门，就听到刺绣姑姑指指点点，哑了的声音像只公鸭：“魏婉秋，你好歹也是名门之后，他日选秀进皇宫，什么都不知道，会连累九族的。”

那满脸褶皱，看起来却十分自束的女人拿着根针，语重心长的说。

站在她身旁的娘亲望了望我，表情很淡然，我仍然记得她说过：“宫门深似海”。此时的她，不知在想什么。

几年前栽种在西亭旁的几棵梨树已郁郁苍苍，微风轻拂，花儿纷飞似雪，那雪白的花瓣染了一点粉，落在我的绣布上，甚是可爱。但抵挡不住娘亲拿着鸡毛掸子，阿宝丧着脸，老妖婆板着脸拿着木板煞风景。

啪的一声，木板落在了我的右手上，我一哆嗦，刺了左手指腹。一阵刺痛。

“都说了几次了，下针还错！”

我一看，手指立马冒出了血珠，我忍无可忍放下了刺绣：“话能好好讲吗？你这是教刺绣礼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再教用刑打人呢。”

“阿桃！”

“魏婉秋！你！”

“平日里，你就各种看不过眼我，像你这样的人，肯定瞧不得别人比你好吧？上次我绣白牡丹，你足足打了阿宝手背见血。”

提起这件事情我就来气，不能罚我，却罚了阿宝，打的阿宝好几日都不能拿碗筷吃饭。脑子一热，我拽起绣布直接扔到了老妖婆的身上：“滚出去！老妖婆！”

“阿桃！你放肆！”娘亲大手一挥，鸡毛掸不偏不倚落在的我肩上，疼痛袭来，我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这是娘亲第一次动手打我。

为了一个老妖婆。

“跪下！”娘亲气的脸发白，呵斥道。

“不跪！”我咬着牙，憋着眼泪“要是爹爹在，一定不会那么对我的！”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我看着娘亲征在原地，眼里泛着光。

我立马转身就跑，娘亲在后面喊：“你今天要是走了，以后就别回来了！”

“小姐！”阿宝跑了几步想追我，被娘亲呵斥住了。

“让她走！”

我猜只有老妖婆是最开心的。

我一路跑到了二狗家，气喘吁吁，见他正忙着端茶倒酒，他见我过来，把东西放一边，抹了抹手，浓浓的眉毛舒展开来，虽是少年，却掩盖不住俊朗模样。

这几年他娘亲开了家酒肆，他的小日子算不错了，两层酒馆，皆是觥筹交错，笑谈风生。

“阿桃，怎么有时间出来了。你不是说你正在受刑吗？”

“别说了。”我顾自往酒肆里走，和二狗的娘亲打了声招呼。颓废的坐在空椅子上。“我怀疑我要就此浪迹天涯了。”

“怎么啦？”余向阳微微勾着嘴角问“谁欺负魏大小姐了？”

我把事情原委和余向阳说了一遍，谁知这家伙就知道哈哈大笑。

“你快别笑了。”

“你完了，你娘肯定生气了，不如你在我这儿当小二吧，管吃管住。”余向阳揶揄道。

“你别闹。”我没好气的说。

“怎么了？”他顺手拿了盘瓜子和一壶茶，把茶倒了在蓝纹白瓷骨杯里，推到我面前“你也别多想，说不定她一会儿气就消了，再不济还有我嘛，我能让你喝西北风？”

余向阳笑着拿手弹了弹我的脑壳：“话说，阿桃，你真的要去选秀吗？”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我肯定是不想去的，听说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外面多好，干嘛非要往金笼子里钻，不过，也是身不由己的事情。”

“哎！二狗，不如，你陪我去烧香拜佛一下。虔诚祈祷我没被抽中？”我忽然精神一振，一口闷了茶水，拍了拍余向阳的肩膀。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爹回来了，他是个大英雄，一定会护着我，有时候又觉得未必。

或许是年幼时爹爹没有一直陪伴，得知他殉国时，我并没有难过到撕心裂肺，反而显得凉薄了些许。

“你这才是真正的临时抱佛脚。”余向阳笑了笑，如同小时候般纯真，他起身去和他娘亲说了几句话，然后折回来说：“走吧，大小姐。”

我和余向阳坐上马车去寒香寺，那寺庙在魏国皇城里，许多达官贵人都会过去烧香拜佛，因此，香火很旺盛。听闻很灵，当今皇上就是因在寒香寺发现了机缘，得天命，当上了天子。

娘亲倒是常去，不过不喜带我，我自是清闲自在。

听刘叔说，娘亲是给爹爹求平安，一求就是好几年，至今，仍然是每月都去。

“阿桃，我听我娘说，如果你不想被选入宫，有两种选择。”

“什么？”我对余向阳刮目相看，他不是当初的二狗了，这些都知道了？

“第一，在选秀下来之前，找个人嫁了。”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哪有这么随便就嫁人的，我的如意郎君，需得我真心喜欢才可以。”

“喏，看我看我。”余向阳正襟危坐，脸上挂着不明所以的笑容。

“什么？”

“傻桃，嫁我啊！”

“去死吧，第二种呢？”

“就是装作啥都不知道，然后在第一轮选秀的时候表现极差，被刷下去。”余向阳顿了顿“万一，不小心进了殿试，那你只能自求皇上没有看上你的丑颜了。”

“你是不是想打架？”我瞪了一眼余向阳，什么丑颜，瞎了你的狗眼。我刚想理论一番，就听到车外一阵喧哗，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往外看。街道两侧还是很热闹，小贩们摆着布匹、首饰、吃食摊在售卖，也站了许多不明所以的百姓，不过街上是空空荡荡的。

“两位，我们要靠边停一小会儿了。”车夫沙哑低沉的话传来。随着就靠边停了下来。我觉得有些好奇：“大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天师的马车要过来了，要回避一下，免得冲撞了大人。”车夫认真的说，不过他自己也是伸长了脖子往前张望。魏国天师是很神奇的存在，不亚于皇上在寒香寺得天命的美谈。

有人传天师是白发苍苍的智者；有人传天师是半仙，仙逝后是要回天宫的；还有些人传天师通百语，能够同鸟兽言语，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我禁不住好奇，也下车观望了会儿，四周的百姓均是津津乐道，在他们的口中，这位天师不像神仙，倒像长着三头六臂的怪物。

等了一小会儿，没见什么人过来，我很是乏味，刚准备上车，便听到了一声“闲人避让！”

我一抬眼，一顶雪白的马匹，拉着雪白的帐子缓缓而来。里面的人若影若现。

我原以为天师是假的，看来确有其人。联系种种传闻，不由得更好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