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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王朝》第二章 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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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中,冷漠和袖手旁观便成了生存下去的手段。

一辆马车刚想停下,却又突然马不停蹄地撞倒一个路人。

马车不是普通的马车,是一位大臣的车架,后面跟着十二个保护着他的银甲护卫。

路人也不是普通的路人,而是一个亡命的少年,后面跟着二十个要夺他命的市井暴徒。

车夫也自诩不是普通的车夫,瞧不上马蹄前那个已经昏迷的亡命少年,也瞧不上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市井暴徒。

“这就是陈国的治安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城门口公然袭击我们大周使臣!”

车夫傲然立在车架上大声呵斥,中气十足,冷漠无比,他没有以‘贵国’来称呼陈国,因为他也瞧不上陈国,其实整个大周的百姓都瞧不上这小小的陈国。

如今,车夫看到一群人在城门口数十个士兵的注视下还敢打打杀杀,车夫更瞧不起陈国。

然而,即使街上的人们都早已害怕得跑光了,即使那二十个流氓想要砍了这个不可一世的车夫,城门口的士兵依旧拿着长矛,惘若未闻,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来维持治安的意思。

“真是无法无天!”

车夫气得怒目圆睁,瞪着那些麻木的守城官兵,冷漠无比,不守法不敬天,更加瞧不起这个混乱的陈国。

法是法制的法,天是天子的天。

“杀了。”

车中的大人说话了,听声音是一个年轻男子,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蓦然间,为首的两个银甲护卫走出来,对着马车抱拳,而后拔出腰间的直刀,冲进那二十个暴徒之中,如杀鸡屠狗般,一刀一刀,分毫不差地砍掉每个暴徒的头颅,冷漠无比!

昏迷的少年悄然苏醒,眯眼看着那两个银甲护卫杀得遍地是血,尸体横陈,他没有兴奋,也没有恐惧,他只是没见过那种又长又直的刀。

直刀,便是不弯翘的刀,是一种以砍刺为主的兵器,又分为短直刀和长直刀。

短直刀以砍刺为主,作为一种上好的短兵器而被大周将士广泛使用。

而那两个银甲护卫手中的长直刀,则是以劈砍为主,讲究气势凌厉,杀伐果断,手起刀落间,都是一颗血洒半空的头颅,没有丝毫的停顿和迟疑。

在这蓟县甚至整个陈国,几乎都不会有人使用这种刀,大多都是用的一种弧形弯刀,能攻能防,轻便灵活,最主要的是容易操作,在斗杀中能产生极大的优势。

而这种直刀,大多为周国将士的佩刀,不同于市井百姓,对持刀者有着更高的要求,才能发挥出直到的强大优势。

不一会儿,两个银甲护卫便砍下了所有暴徒的头颅,将带血的长直刀在暴徒尸体的衣服上擦过,干净利落,刀身温热的血红色再次恢复成冰冷的银白色,仿佛从未见过血一般。

两个银甲护卫收起擦拭干净的长直刀,走到马车前面,低头,抱拳,等候着马车里面的大人让自己归队。

这时候,躺在马车前的亡命少年才看清楚,那两个银甲护卫腰间还别着一柄精致的短直刀。

很多武者都喜欢带两把武器,一把长武器杀敌,一把短武器防身。

而每一位大周的武者,都会用一柄精美的短直刀作为他们的短武器,不仅是为了防身,更加为了象征他们自身的荣耀和地位。

“我说的是,杀了。”

马车内,年轻大人的声音再次传出,平静的语调没有夹杂任何感情,冷漠无比,让那两个银甲护卫楞了一下,心脏也抖了一下。

“大人的意思是:让你们把这个小娃子也杀了!”车夫指着马车旁边佯装昏迷的亡命少年说道。

车夫也瞧不起这些什么银甲护卫,因为他们都是只会打打杀杀的榆木脑袋而已。

而车夫之所以能够成为大人专门的车夫,可不是因为他驭马技术有多好,而是因为他大多时候都能猜到大人的心思。

车夫明白,一个被那么多暴徒追杀的小娃子,决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车夫也在猜到了那位大人的意思:这里有二十只蝼蚁要挡我的路,还有一只蝼蚁已经挡了我的路,你说哪只蝼蚁可恨?

一个银甲护卫拔刀,刀身散发的银光在灼灼烈日下闪烁,向着少年脖子,要将这只‘挡路蝼蚁’的头颅挥开。

佯装昏迷的少年恢复了些力气,知道自己是又陷入了另一个绝境之中。

他右手藏在身后,握住那把别在后腰的柴刀,等待着下一个拼命的时刻!

少年紧握柴刀,这把柴刀虽然钝,却比寻常的什么刀剑都要坚硬,于危难时救过少年三次性命,也是少年多年带在身边的理由。

“铮!”

银甲护卫挥起长刀,银色刀光晃动,催动凌厉的气势,欲直接斩掉少年的头颅,却见那少年从身后拔出了一把柴刀,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刀。

柴刀的锋刃是向前面勾的,刹那间,一刀划过,勾断了少年破旧的衣带,勾住了银甲护卫冷漠的长直刀,也勾回了少年脆弱的性命。

少年跳开,衣服随着勾断的衣带滑落到地上,在灼热的烈阳下,露出黝黑而强健的上半身。

他的身上有三条碗口大的老疤清晰可见,两条在胸口上,一条在背部。刀疤因为当初被刀剑割得太狠,差点夺了他的命,如今变成了他经年累月也无法抹掉的痕迹。

还有两条新的疤痕,一条是三个月前留下的,一条是不久前,因为剌得不是很深,已经开始隐退,留下一点淡淡的黑色。

然而,那个银甲护卫不会在意眼前的少年经历过什么,他只在意那把柴刀是什么材料做的,居然能挡住他手中的长直刀。

要知道,他手中的这柄长直刀可不是普通的刀,乃是宫中护卫特制的刀,寻常柴刀哪里经得起这样一砍。

忽然,正在银甲护卫思考时,他身后马车的窗帘却被一只如玉般纤细的小手掀开了,探出一个少女的半张脸颊。

少年以为探出头来的是那个发号施令的年轻大人,却没想到是一个抹了些胭脂的官家女子。

少年没看到那官家少女下半边脸,只看到那双明亮而又似乎小心翼翼的眼睛,以及她头发上的那根鎏金的玉簪,少年觉得可以换濠州十来个人头了。

俯视世间的人永远不会和一只地上的蝼蚁计较什么,那官家少女露出狭长的眼睛看着蝼蚁,以为是什么恶人,却没想到只是一个浑身是伤,冷漠无比的少年。

“哥哥,放过他吧,他好像挺可怜的。”

这是柴刀少年看到那车帘放下后,听到马车内的第一句话,是那官家小女孩在让她的哥哥放了自己。

“好,那便放了他。”

马车中,年轻的大人这一句话带着宠溺和温柔,因为妹妹的一轻声轻语的恳求,放过了少年。

“继续赶路吧。”

年轻大人平声说道,发出一个启程的命令,银甲护卫看了一眼少年手中握着的柴刀,连忙回到了队列。

马车渐渐远去,消失在街道转弯处,空空荡荡的大街上只留下少年一个人。

他看向不远处的城门,几十个木头人一般的守城兵依旧罔若未闻,冷漠无比。

以前他们或许会抓少年,可现在世道乱了,虽然俸禄涨了三倍,他们这些守城的也成了这世间最危险的职业。

山贼来了会杀他们,暴徒来了会杀他们,通缉犯来了也会杀他们。

这世道有多乱?最好的明哲保身,就是充耳不闻。

少年没了力气,一下子躺在地上,眯着眼望着毒辣的太阳。

“要是我还有力气,你们都得死。”

烈阳将地面上的血液凝干,少年躺在这里,哪怕他没有了力气,也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

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对少年来说难度并不大。

忽然间,少年看到一个黑衣男子别着一把剑,从不远处缓缓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的消瘦男子,面无表情,头戴金冠,穿着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把黑剑。

黑剑插在鞘中,长有三尺,引而不发,两个扭曲的文字烙印在剑格上。

不知为何,亡命少年忽然感到一阵寒气,天地变得冷漠,烈阳变得柔和,分不清是那黑衣男子散发出来的,还是他手中的那柄三尺黑剑。

“这把......镰刀,我要了。”

黑衣男子弯腰,拾起少年掉落在地的柴刀,又丢下一锭银子,这锭银子可买一万把柴刀和镰刀,无论柴刀与镰刀,都不重要。

“你......不能拿走。”

少年躺在地上,使出仅有的力气转过头,盯着即将离去的黑衣男子,也没有理会他扔在地上的那锭银子。

“轰!”

只见那黑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来一挥手,少年便被一股恐怖的力量轰飞出十余丈外,将一间客栈撞出个大洞!

“自己找死。”

黑衣男子冷漠地瞥了一眼少年,拿着柴刀,径直向着那马车消失的地方走去。

黑衣男子不会去在意柴刀对少年是否重要,就像不会去在意柴刀和镰刀的区别一样。

他也是一位俯视世间的人,此番来陈国,自然是要杀另一个俯视世间的人。

“咳咳!”

黑衣男子走后,少年终于是又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他没有理会周围人恐惧的目光,只是今天又明白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对一个能杀死你的人说‘不’字,否则只会换来一个‘死’字。

“要是我还有力气,你也得死。”

看着黑衣男子远去,少年轻声啐了一句,哪怕他明白自己其实不是他的对手。

“他头上的金冠,至少可以换五十个人的脑袋。”

少年看着远方消失的人影,又记下一颗人头,因为把柴刀很重要,它救过少年三次性命,这意味着它今后可能还会救少年。

黑衣男子夺了少年的柴刀,便等于断了少年今后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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