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随着时针分针秒针的顺利会师，小镇又迎来了不知能否被称作“新一天”的一天。

孙卫真突然睁开眼睛，猛吸了一口气。

他呆呆地躺在地上，足足神游了半个小时。

他的脑袋上只有凝固的血，没有了伤口。脚上被玻璃扎破的地方也完全愈合了。那些原本应该扎在脚里的玻璃渣，散落在地上。他稳稳地站了起来，没有丝毫醉酒的迹象，就如同新生一般——除了困扰他的那个腿伤。

“去他妈的‘重置’，连死人都不放过！”他骂骂咧咧道，随即绕开玻璃渣，一瘸一拐地走上了楼。

突然，他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露出疯狂而扭曲的笑容，兴致高涨地拿起清扫工具，把地上的玻璃渣弄了个干干净净。

“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孙卫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瘆人，“一定还有更多人需要这个方法……”

接着，孙卫真拿了身体面的干净衣服，快步走进浴室里，吹着口哨洗了个澡，心情颇为愉悦的样子。

……

而另一边，研究所里的所有人都阴沉着脸。

“以上就是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情况。”一个戴着单片镜的中年女研究员关闭了投影设备，“还有谁有什么疑惑，或者要补充的吗？”

一片死寂。

“我想也不可能有。”女研究员拿走了她的资料，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时间也不早了，那就有请罗副组长作结吧。”

“叶博士，辛苦了。”罗芳掩着嘴，似乎咽下了什么东西，“总结就不必了。我给大家三天休息时间，调整调整状态。三天后，继续各自手头的项目。散会。”

被称作“叶博士”的中年女研究员迈着标准的猫步走到罗芳面前，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唉，自己还是个医生呢。”罗芳长舒了一口气，自嘲道，“真是颜面全无。”

“你只是个医生，又不是屠夫。”叶博士拍了拍罗芳的背，安慰道，“你以为我上次外出调查后为什么休息了一个月？”

“你倒是休息了一个月。”坐在最角落里的莱博士站了起来，“我一天得收拾百八十次呕吐物。”

叶博士笑道：“谁叫你让我去调查那个遗迹呢？”

“谁让你是古人类史的行家呢？”莱博士突然露出一个和自己画风极不搭调的宠溺的笑容，“而且，只有你去做这件事，我才放心啊，小甜心。”

“嘶——”罗芳打了个寒战，“行了啊你们两个。别在我这个寡妇面前秀了。”

叶博士瞪了莱博士一眼，转而对罗芳说道：“你就对乐骓那么没信心吗？他可是行家，说不定哪天就突然给我们带一大料回来。”

“活寡也是寡啊，我还不如就当他死了……算了不提他了。”罗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用浓重的鼻音道，“小叶子，扶哀家起来，速速回宫。”

……

“哒哒哒……”这声音听来陌生，但却让人不寒而栗。

伴着它的是乌黑的管道口持续冒着的火光和飞溅的鲜血。

那发出火光的东西对于现代的人来说遥远而生疏，古人类把它称作“枪”。

枪声停息后，一群黑衣人退了出去。

在狭小的房间里，电子屏幕和墙面像是被红漆粉刷了一遍，连天花板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了血迹。房间的门被关得死死的，但仍不断地有血渗出。

“为……什……么……”一个被打成筛子的人站了起来，他身上的白掛也变成了纯粹的红色，“你们难道想要所有人为你们的虚荣心陪葬吗？”

那个人的脸越凑越近，他的皮肉开始松垮，不知何时眼眶变成了一个黑洞，里面爬出米黄色的条状生物来。

“啊——！”罗芳惊叫一声，从床上跌了下来，想起梦中的场景一阵反胃，“呕……”

“怎么了？姐！”罗贤打开她卧室的门冲了进来，拍开了顶灯的开关。后面紧跟着孙艾思和雯华。

“我去拿扫帚和拖把。”雯华看了一眼，急忙跑向了卫生间。

“没事没事……就是梦见了一些恶心的东西。”罗芳扶着床边站了起来，“你们回去睡吧，我自己来收拾。”

罗贤点了点头，拉着孙艾思走了出去，朝着从卫生间跑过来的雯华使了个眼色。

他知道自己的姐姐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不愿意让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罗芳很快整理干净了房间和被弄脏的睡衣，随即走进浴室放了一缸热水。

她踩进浴缸，将全身没入水中，回想着梦中的场景——那是她从千年前的影像里看到的血腥画面。当然，那画面里没有噩梦的后半部分。

在微微有些灼烧感的热水里，她平静了许多，这大概也是她每天都要泡澡的原因。对她而言，泡澡是最有效的解压方式。

“叮咚——”突然响起的门铃打断了罗芳的思绪。

“汪汪汪汪！”院子里传来英雄疯狂的咆哮。要不是它被“专属小木屋”的门拦住，估计已经冲向那个按门铃的人了。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声愈发急促。

“谁呀？”罗芳起身穿上了浴袍。她实在想不到会有谁在大半夜来访。

“是我。”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多事儿啊？”孙艾思抱怨着和罗贤、雯华一起走下了楼。

“是谁按的门铃？”孙艾思问。

“你爸。”罗芳答道。

“思思，我知道你在。爸爸想明白了，爸爸从此以后再也不酗酒了，你跟爸爸回去吧。”孙卫真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焦急。

“你想通了也别大半夜来啊，真是的……”孙艾思嘴上抱怨着，脸上却已经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容。

“啊……这不……着急吗……”孙卫真干笑了两声，“都走到这儿了才注意到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孙师傅，只要你们父女和好如初就好。”罗芳征求孙艾思的意见，打开了门。

“思思，对不起啊。唉，幸好那个伤口不会留下来，不然我……”孙卫真没有踏进门，而是朝着孙艾思招手，“走吧，走吧，跟爸爸回去。”

孙艾思答应了她的父亲，上楼换去了睡衣，拿上了她的东西。

“那我走了啊，罗芳姐、小贤、雯华，谢谢了。”

“对了，为了表示决心。我决定在下周的‘长空节’上给大家露几手，顺便立个‘军令状’，你们可一定要来捧场啊。”

“爸，你腿上不是还有伤吗？”孙艾思不放心地说道。

“表演几个花架子而已，不费事儿的。”

“行，我们一定来给你捧场。”罗芳带着满面的笑容把父女两送到了路口。

“多亏他们父女和好了，这两十多个小时里也总算是发生了点好事……”罗芳看着父女两幸福的背影，心情好转了许多。

“思思，你可得帮我编排下动作。爸爸好久没练功，脑袋都僵了，想不出什么又好看又省力的动作来。”

“好，包在我身上。”孙艾思笑得像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一般。

孙卫真望向前方，也露出了笑容。只不过，在他的笑容里似乎藏着别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