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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向南》14、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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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气日渐凉快11月,希望成功地阻止了一起不交场地租用费就想搬走设备的事件。那是在下午,希望在车场值班,有一辆轻卡开进了千业广场,靠近侧门水吧处,然后从车上下来两个挂着工作证的年轻人,径直进了水吧。没过多久,一台饮料机就被抬了出来。希望赶忙跑上前去询问,谁让你们把饮料设备搬出来的。

两个年轻人振振有词指着佩戴的工作证说,你看好了,这设备是我们公司的,我们当然有权利把它搬出来运走!希望说,我不管这设备是不是你们的,凡是从商场里出来的物品,都需要千业百货的放行条,否则不予放行。两个年轻人还真不服气,要强行搬。希望便将设备按住,两人哪里还能搬得动。希望警告道,你们再强行搬动的话,以盗贼论处。随后希望要在水吧处值班的防损员向上面报告。不一会儿,商场经理、雷主管、还有阿兵迅速赶来,商场经理对此事进行了询问,阿兵居然邀功请赏,把功劳全揽在自己的头上,说自己如何义正词严,指挥有方,为公司挽回了一笔损失。希望听了如同咽下一只绿头苍蝇,直作恶心。

就从这次事件后,希望在防损部越来越受到排挤和打压。

这与雷主管严惩盗窃第二把火有关。一方面希望对在超市里发生的一些盗窃事件不理解。一位老太婆偷了一个红苕,就被防损部罚了700元。是老太的儿女过来交了罚款把人领走的。真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偷一个红苕?另一方面对他对防损部的高倍额的罚款的合法性表示怀疑。以前的主管对这类事情是抓住了教育一下就放人,就是罚款,也不超出商品价值的10倍。但雷主管的做法除了高额罚款外,对发现的盗窃的便衣给10%的提成,提高了便衣抓贼的积极性。防损部罚款的业绩迅速飙升,每个月的罚款很快就突破一万元,直追2万元。希望在处理盗窃方面屡屡出现失误。

有一次防损部抓了一个偷球白菜的烂仔,要罚款2000元。这不排除是盗窃集团的试探动作。雷主管不得不妥协,无条件放人,因为这烂仔的背后是一帮烂仔,为一棵白菜与他们发生过结不值。雷主管那天放人的时候,特别选定交接班时候,要商场广播员通知下班的防损员提了钢管到水吧集合,摆一摆架势,表示有足够的力量与这帮烂仔抗衡。结果希望没听清楚,误以为还是跟往常一样到后门处集合,一班人马都跟着希望到后门集合。结果人是放了,主管气得七孔冒烟。因为只有他和阿兵在水吧处应对。事后,雷主管对希望等人说,我要是被这帮烂仔捅上一刀,你们都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防损部就设在商场内的一个侧屋里,对抓获的偷窃者一般放在那儿审讯。值班中,防损员凡到防损部喝水或其它公干,见了偷窃者都要上前把他当靶子练上几拳几脚。唯有希望见了不动手脚。阿兵就对希望说,你的拳脚好使,怎么不练他几下?对这种人你同情吗?希望知道,很多时候,高倍的罚款是靠打出来的。阿兵多次在希望面前炫耀过。希望说,有句老话叫英雄不打倒地汉,你处罚他就够了的。阿兵听了满脸的不快。

事实上并非所有的处罚都很顺利。一次抓了一个人偷袜子的打工仔,打也打了,嘴角都流血了,他就是没钱交罚款,后来他说,让他朋友来。雷主管为了罚款,也只能如此。

但是他朋友的底细雷主管并不清楚。要是来的人多了,对防损部和商场是有风险的。雷主管先是用超市外的公话联系他朋友。他朋友来后,经确认只有一个人没有什么风险后,雷主管才肯露面。整个过程就像是在搞地下活动。谁知那工仔朋友也没钱垫。眼看就快下班了,事情还处理不下来。刚好游戏厅有事要处理,看管这打工仔的任务就落在希望身上。

不一会儿,这打工仔就说要上卫生间方便。希望没有答应,倒是另一名防损员自以为先希望到公司几个月,做主让他去方便,因为他的朋友还在这里。结果这个打工仔一去永不来。雷主管回防损部找希望要人。还没等希望开口,另一名防损员立刻抢先说是希望放人的。希望气得不行,揪住那防损员要打,却被雷主管喝住。希望辩道,明明是他放人的,怎么推在我的头上?雷主管说,我是要你看人的,人丢了你还蛮有理的!迅速查找此人下落。

希望只有狠狠瞪了那防损员一眼去找人。一下子,商场内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被雷主管和希望等防损员搜了个遍。下班时,不得不放了那工仔的朋友。雷主管吩咐值夜班的,要高度警惕,防止那工仔晚上报复。

当晚还好,只是罚款没捞着,阿兵心里十分不快。更令他头疼的是张蓉,在他眼里,她与希望是一丘之貉,对处理偷窃者十分消极。

有一次抓了一个偷巧克力的女工,要罚她500元,阿兵什么不好听的话说了,巴掌也扇了,结果是那女工一分钱也没交,也不愿通知她的好友带钱来领人。阿兵扣了她的工作证,叫女工第二天拿钱来换。可那女工死活不肯离开商场。因为没有工作证,她回不工厂,而且连上班也成问题。所以一直僵持到了10点钟下班时候,商场都要关门了,阿兵不得不命令张蓉蓉把女工拖出去。但她拒不执行命令,反叫阿兵归还女工的工作证。阿兵将此事很快报告了雷主管。雷主管为了500元的罚款,与女工达成协议,工作证还她,并将她送回厂,但她在回厂后必须将罚款送出来。否则,就将此事在向厂方报告。

这女工就在附近的一家灯饰厂上班。雷主管还不敢一人去,叫上希望,骑上摩托车前往。在灯饰厂大门前,雷主管和希望在女工进厂后,整整在那儿呆了半小时,也不见女工送钱出来,打电话,却没人接了。两人只好返回,至于说向厂方报告的事,雷主管还真不敢,为几块巧克力罚500元,在哪儿也说不过去。

第二天,阿兵对雷主管说,希望和张蓉蓉这一对都放在我班上,我的工作没法开展了,建议把他们分开。

在防损部的月例会上,雷主管宣布了这个决定,当然他表示这是正常的调动。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是对上个月工作的总结,同时他也烧起了第三把火。他说,防损部的业绩本月已经突破2万元大关,但是,只是抓了一些小偷,商场的高档商品如高级化妆品、红酒等损失仍然不小,而且没有抓到一个这方面的偷窃者。他说从现在起要高度关注高档商品的监视,要在抓盗窃集团上实现突破,否则不能“杀一儆佰”。对于奖金的分配,与公司四六开,防损部得四成,这四成的钱,除去抓获小偷的防损员拿10%提成,剩下的按工作表现a、b、c三个等级发放。这三个等级由民主评议表决。这也就是说要打破平均主义,表现优秀的多拿奖金。

雷主管的办法听起来很新鲜,但希望一开始就表现出抵触情绪。希望心想,这样评来评去,很容易造成拉帮结派,发生内部矛盾。在举手表决中,希望对每个队员都是表决a级,刚完成三、五个队员的评定,会场就爆出一片笑声。希望你怎么给人评的都是a级?这也太夸张了吧。有好几个防损员都这样问他。希望不慌不忙的说,我和大家一样都是打工的,我认为防损部每一个人都尽了最大努力把本职工作做好,所以我都评a级。

希望的话赢得防损队员们的一致掌声。雷主管坐在台上脸色十分难看,第三把火就这样出师不利。但按等级分配奖金的做法还是雷主管坚持下来,不过评级由他跟两个课长内定。希望清楚自己的等级是c,也就只拿了100元奖金,而且一连几个月都是如此。在优秀员工的推荐上,名额也全让广西人占了。希望倒也没什么怨言,也并不关心谁得的什么级,谁当了优秀员工。

但还是有防损队员对奖金分配存在不公的问题,写了投诉信投到了总经理意见箱里。总经理亲自与雷主管就此事沟通,要求他保持内部团结。

雷主管为此事很窝火,心里认定是希望写了这个投诉信,但又没有任何证据。在一次下班列队时,他盯着希望说,有的人的精力没有放在工作上,不是去泡妞,就是到处捅娄子。希望明白主管的话是针对他的,但没有作任何的辩解。

时间进入了2003年,下班后的晚上,希望与张蓉蓉心事重重地一起走在通往龙眼广场的林路上。夜晚已有些寒意袭人。希望想,在家乡早已进入霜冻的季节。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希望记不起这是第几次与她在一起了,在出租屋短暂而又充满内疚的欢娱,依然清晰如昨。

这次,希望却没有像往常提一些缠绵的话题,倒是提起工作上的一些烦心事。他问张蓉蓉,你知不知道阿兵和肥仔抓了一个无皮剐的年轻人,把他的衣服扒了,然后往他身上泼冷水?

我知道。他们是一群疯子。张蓉蓉说,希望哥,我们能不能不当这防损员了,做点别的事?

那你说做什么别的事?

比如说当个小老板,就从做烧烤开始,投资不大,也能赚钱的,只是人要辛苦一点。

希望笑了一下说,我们开夫妻店啊。

张蓉蓉嗔怪道,谁跟你做夫妻呀!

你们80后的思维就是与我们70后就是不同。

不同在哪里?

敢想敢做,敢爱敢恨。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这不是什么几零后的区别,应该说打工在外的人都这样吧。

嗯,这样说也行。

张蓉蓉靠近了希望说,其实,不为你,我早该走了,在这儿干久了,也觉得很厌烦了。希望揽住了张蓉蓉说,我还没有走的打算,因为我不知道自己除了干保安还能干其它什么事。

你们男人打工不是常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希望说,出来打工,虽然没挣什么钱,但我重新认了自己。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只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在这个社会,你不知道自己的弱点,不去努力提升自己,你就不能适应这个社会,最终被淘汰。

张蓉蓉问,你现在怎么有这样想法?

希望说,我想起了小候的事情。小时候身体弱,总是受人欺侮,就习武强身,后来果然打赢很多对手,还真有了些成就感,再后来又搞文学。成家后,要为生存奔波,以前习武学文,都不起作用,只能当个农民。出门打工,只能当个地下作家,或是当个小小保安。不想办法提高不行。

张蓉蓉又问,怎么提高?去读大学啊?

希望说,现在你就是拿了大学文凭又能怎能样?关键是要找准位置,然后提升。我今后搞写作的话,就必须会操作电脑,掌握一定的信息技术。再比如进厂打工,就必须学一技之长,否则就只能从事简单而繁重的体力劳动,工资永远只能填饱自己的肚子,不要说养家了。

张蓉蓉的眼睛涩涩的,问,那我该怎么办?

希望沉默一会儿,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防损部是迟早要出事的,你离开这儿也好!

张蓉蓉落泪了,挣脱了希望的怀抱,说,我终于发现你是个超冷血动物,从来不问我的将来。

希望变得十分低沉地说,我一路“打打杀杀”地走过来,与你相逢,我们有将来吗?各自的将来谁又能料知?

张蓉蓉又突然抱住希望,说,希望哥,我知道。你一开始就说过,我们最终是要分开的。但是,我们都不要忘记对方,相互默默地祝福好不好?!

希望一阵唏嘘后说,好吧,就从现在开始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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