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就是！”田米一把将钱博士拉下，径直坐在那个卷发长须的画家前面。

“师傅，给我们画个像。”田米一手抱着花，一手挽着钱博士将脑袋靠在他肩上。钱博士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很配合得一动不动。

“干嘛不拍一张照片啊，还画画。”

“画像可以保存一千多年，电子产品才出现多久，谁知道能保留多少年。”田米一脸甜蜜，钱博士正襟危坐任由画师描绘。

何西林下了班打算去外面转转，饮料包装的设计工作完成后亟需放松一把。“是去看电影呢，还是买好吃的？”他有些犹豫。一个人去看电影什么的其实也没关系，每次买正中间的位子把情侣挤到一边让他觉得很爽。买点好吃的，喝点啤酒也不错，反正田米不在，自己怎么爽就怎来折腾。

反正都要去商业广场的，先到那里再说吧。他喜欢走路，一个人或者漫无目的地走，欣赏城市中每个静静的角落里变化的时光。或者目的地明确，任凭时光从身旁穿过却不去叹息。红绿灯、地下道、乱行的车辆和醉酒的行人，城市里的道路上看似坦荡无际实则阻碍重重。

经过一个地下人行道时，何西林看见一个女子正搬着大箱子艰难的上楼梯，这个人行通道只有下行电梯。

“我帮你吧。”何西林上前伸手去抓箱子，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女子下意识躲闪一下：“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了。”可实际上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上楼，旁边的人有没有帮忙的。

抬头的瞬间，何西林认出了这个女子：“是你啊，你上次还帮过我。”

女子疑惑，她记忆中没有眼前男子的印象：“你是哪位，我怎么帮过你啊？”

“那天在金傲大厦，我的文件资料被风吹散，你还帮我捡的。”何西林有些小小激动。

“哦，想起来了，开展销会的那天。”女子只记得这件事，但对人却没有印象。她松下手来，何西林顺势将手提箱拎入手中，却感觉手中一沉，真的很重。

“那天手忙脚乱的，幸亏你帮忙。你这箱子这么重，都装了什么啊？”

“没办法，搬家麻烦，里面有些书啊什么的就重了。你也是在金傲大厦里工作？”女子个子挺高，穿着帆布鞋还到他鼻子这里。

“是的，从事的设计师工作。你呢，也是在金傲大厦里工作？”

“是啊，我是做金融的。你是在几楼啊，哪个公司？”

“我在十八楼，天泽设计所，你呢？”

“我十一楼的宇芝。你方不方便啊，不方便的话我自己来就好了。”

“我去商业广场，不知道和你顺不顺路。”

“过两个路口分开。”

箱子在青砖铺成的人行道上吭吭作响，二人简简单单地聊着，无非是相互介绍了各自的基本情况。

“我叫何西林，你叫什么？”

“姓周，叫我柔雪就可以了。”

“这样咱们就算认识了，要不要我来帮你搬家啊？”话一说出口，何西林就知道说错话了。周柔雪娇羞一阵：“太谢谢你了，不过我男朋友会帮我搬的，今天他只是在忙而已。”

接下来就感觉有些尴尬，二人明显觉聊天有些勉强，但也不至于冷场。到了分道路口，周柔雪将拉杆箱接回去，表示要买瓶水表示感谢。何西林大方表示不必：“帮忙这件事不用讲回报的，今天我帮了你，明天你去帮别人，再后来又有人来帮我。世间的善良就这么循环，所以总有一天我会获得好意。”

听完这番话，周柔雪微微一笑：“看不出来你这么有哲学，下次我看见有人要帮助一定不会逃避。”

周柔雪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朝看一眼，见何西林还在：“你能加一下小信吗，我们公司可能要换个招牌，到时也许可以跟你们公司联系。”说话带笑，秋目含波。

何西林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小信二维码：“你扫我吧。”

“我记得你的手机不是大果啊？”

“就那天被偷了，这个是老板的旧手机给我的。”

“这样，你们老板还好，不过不要逢人就说这事你们老板的旧手机。哎，怎么扫啊，好久没用都不大会了。”

“这样的，”何西林手指伸到周柔雪的手机上，替她点开二维码扫描器，“现在可以扫了，若雪依林是你吧。”

“是的，给你备注一下，何西林。好了，那我先回去了，回头联系。”

“好的，再见。”

待周柔雪走出一段路后，何西林情不自禁喊了句“耶”，电影也不打算去看就直接回家了：“好像她换洗衣粉了哎。”

“回家自己烧饭吧，炒个腊肉。”油盐酱醋，厨房里基本都备齐，基本是拎包入住的状态，自己的炒锅也挂在墙上。蔬菜在一条巷子口看到一家小店就买了，一个人的量不大就没问价钱。

回到家中，田米不在，又像之前那样变得冷清。淘米下锅插电，洗菜解冻切片，何西林忙得不亦乐乎，所有的烦恼都忘到九霄云外。燃气跳起黄色的舞蹈，腊肉的香味瞬间飘满整个房子。

“咦，你手艺不错啊。”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吓了何西林一跳。

“你不是去出差了吗，怎么回来了。”开着吸油烟机炒菜声音比较大，他一时没听见田米回来。

“客户爽约，不过还好一天的钱给我了。但真的累死了，还没成就感。不过一回家就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菜也是幸福啊，真好。”田米走出厨房，皮鞋和外套都没脱就半躺在沙发上。

“腊肉啊，突然想起以前在长州吃过的煲仔饭，那个真好吃。随便路边的一家小店，两三片腊肉就能让一碗饭里的每粒米都变得汁水横溢、香气袭人。”她接着自言自语，长东省长州市是我国著名的美食之乡，素有“食在长州”的美称。

“之前不是还说只有中西部才有腊肉吗，怎么想起南方也有了。不过我可是只烧了一个人的饭，没你的份。”何西林原本美好的心情一下呗打破。

田米只是睁大眼睛静静地看着，而后又说道：“所有说突然想起，你看我说话多严谨啊。我好累啊，真的就是一天连水都没喝，不想动啊。”

何西林听她哀嚎，只得将锅盖盖上到了杯水给她递过去：“我都成你的保姆了。”田米只是俏皮笑笑，随后瘫坐在沙发上。

凌晨三点的时候，何西林被饿醒：“哎，怎么就分了一半的饭菜给她，好在烧的时候多烧了点，这女的还说自己饭量小。”但想起田米不顾形象大口吃饭的样子还是觉得搞笑。实在饿得睡不着了，翻出一粒糖吃了下去。

一早肚子已经在泛酸水，何西林顾不得还早匆匆洗漱完毕出去买早饭吃，也因此又一次成了第一个到公司的人。

“今天又是你第一个到啊。”说话的是大西，他第二个到。

“每次你都是老二啊。”话语有些挑衅的感觉，当然只是开玩笑。

“不跟你开玩笑，我要去见老丈人了，怎么办？”李林西有些紧张。

“你不是什么大场面都见过的吗，怎么会紧张，再说我也没什么经验啊。”

“也是，我问问别人。”

正说着，大佬过来，见二人聊得甚欢：“聊什么啊，这么开心？”

“大西要去见老丈人，不知道怎么办。”

大佬笑笑：“还能怎么办，好烟好酒带着，三五千块钱的礼品别寒碜。到女方家里勤快些，别丢了人就可以。”

“放心好了，我们李林西外形俊朗、一表人才，一定马到成功的。倒是小西，你好像还没女朋友吧。”大佬作为一个中年人，开启对后辈终身大事的关怀模式，“小西啊，一个人在之州打拼也不容易，赶紧找个女朋友，感情和心灵也有个依靠。”

不管怎么样，大佬说的比父母说的那些“我们还年轻，能给你带孩子”或者“将来我们老了，你们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老头很累的”之类的要虚一些。可能是因为这些事情毕竟不是跟他有太大的关系，所以话只是说到这里为止，何西林还满心欢喜希望大佬能够给自己介绍一个到最后却没有说。

“我也不着急，毕竟刚来这里还没安定下来。”

“这可不行，要赶紧安定下来。”说罢大佬就到自己办公室，何西林等人见状也坐回各自位子上开始一天的工作。

“小西，要么你来扮演我老丈人，先预演一次。”李林西探出头轻声请求。

“你还不出门拜访客户啊，这个我怎么演，都不知道你老丈人什么秉性。”何西林也悄声回复。

“没事，你觉得一个老丈人怎么坏就怎么演。”

“你比我大，演你长辈不是折我寿吗。”何西林是真心不想做这个事情，奈何大西双手合十、两眼无辜：“参加我的婚礼你不用出份子钱了。”

一副耳朵耷拉下来的模样令人心软，何西林只得答应下来“份子钱不会少你的，就当为你能够成功结婚贡献自己一份力量吧”。

“好的，那晚上请你吃饭。”

“那好，下班后去你家吧，这是得找个私密一点的地方，最好还不要让我媳妇知道。你下班之后等我一下。”李林西说完就离开，何西林都还没来得及拒绝，他不大想让人知道田米的存在。

“不论如何先在网上搜索一下吧，就当几十年后我嫁女儿时的提前演练。老丈人一般会问的问题，看看。嗯，家庭情况、工资收入、房子车子、将来的打算，还有其它。也是，能问的也就这些了吧。”

“小西，在自言自语什么呢？哎呀，老丈人会问的问题，你要去女朋友家里了！”

来的是王妹妹，因为杂事多，跑来跑去总会看到各种事情。“别别，别这么多大声。我没女朋友，就是随便看看。”何西林脸上有些尴尬，又不好说是为了李林西才这么做的。

“有或者没有都没关系啊，干嘛不承认，这么奇怪。”王妹妹有些失望，一下打开的少女八卦心只得收起。

“还好还好，王妹妹没有声张，回去时在手机上查吧。”何西林关掉搜索页面。

下班时间还没到，李林西就急急赶回来，往常他都是直接回家。额头上都布满细密汗珠，却特意塞了一瓶咖啡奶茶给何西林：“小西，小西，赶紧去你家吧，我已经跟媳妇请过假了。”

“还知道给我润口，怎么跟你媳妇说的啊？”

“只说和同事出去吃饭了，不会跟她说是预演的。”

“我们找个别的地方去吧，实在不行饭店里要个包厢或者弄个ktv小房间也可以啊？”在路上何西林还是犹豫该不该让他看见田米，毕竟现在和她的关系还让他觉得有些尴尬。只是一犹豫就被大西推上了公交车，然后再犹豫就在新家站点上下车。

“你搬到这里啊，很贵吧？”

“有点，不过运气不错，不是太贵。”

“那房子比较老吗，我倒想去看看。”李林西催促，“往哪里走啊？那里有个小摊卖水果，我去买点。”

“不用不用，别买了。”何西林想找个法子将人支走。

“小西西，在买水果啊？”何西林一这有些尖锐的声音就知道是从某个矮个子身体中发出来的，心下就知道是藏不住了。

李林西听到声音也回过头来，见到一个身材略微娇小的女子反手拎着包包冲着小西在笑。走到何西林身边搭着肩膀问道：“小西西？这位姑娘是你什么人啊？”

“我是他室友，你呢？”

“我是同事兼哥们，叫我大西就可以了。”大西伸出手，悬在空中等田米来握。

田米犹豫一阵，伸出手握握指尖意思一下：“走吧，既然带同事来了就回家吧。”

路上，李林西勾着何西林肩膀不怀好意道：“小西西？这位姑娘是你什么人啊，难不成是生米煮成熟饭的准媳妇？”

“没有，只是普通的缘分，住在一起了。”

“别骗人了，这么好的姑娘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要好好珍惜。有什么不懂的来问哥哥，哥哥给你指教几招当年搞定你嫂子的招数。”

显然田米听到了大西的话：“不用你费心了，小西西泡妞技术一流。”

“哦哦哦，”李林西一脸不可思议，“你小子行啊，平时怎么就没看出来。”何西林只得把头扭向一边，心中十分尴尬，却也奇怪田米温柔的表现。

“是这样的啊。”田米坐在沙发一侧，何西林与李林西紧挨着坐在另一侧，“我明白了，小西西，坐过来吧。”

“为什么？”

“现在我们准备把女儿嫁给眼前这个小后生，来考验考验他吧。”

“哦。”何西林听话坐到田米旁边，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和这个同居女孩接触。

“二老先吃水果。”李林西将买来的进口提子推倒田米面前。

“二老？我们有这么老吗？”田米好像有些不乐意。

“没有没有，伯母青春永驻，盛世花开。”李林西有些尴尬。

“这个学生嘴巴挺甜的，可我总觉得嘴巴甜的男人靠不住啊，是吧小玉他爸。”

何西林心中暗暗呐喊：“小玉是谁啊，哪里冒出来的角色。这小姑娘进入状态太快了吧，还是你觉得很好玩。”他轻轻嗓子：“我跟这个后生吃过饭，觉得他挺好的，是个靠得住的人。”

田米做出推推老花眼镜的样子：“吃过一顿饭就了解了，这可是事关小玉终身大事，要细心谨慎点。”

“这，要相信我的眼光。”

“两位两位，”李林西有些不好意思，“两位是来考验我的，还是直奔主题吧。”

“对，是的。”田米毫不客气问到，“有房吗，有车吗，工资多少，能全上交吗？”

“父母有说过要给我买，车的话打算买了房子之后再买，工资一定全部上交。”

“那就是说你小子还是个无房无车工资还低的穷屌丝了喽？”田米毫不留情，何西林都觉得有些唐突。

“老太婆，小后生还年轻，这些东西以后都会有的，急不来。再说，咱两结婚时不也没房子吗？”

“怎么能跟咱两那个时代比，现在社会嫁女儿连个房子都没有，那得多受苦啊。”

“感觉走偏了啊，怎么办，完全就是一个势利眼的丈母娘。”何西林心里苦笑，可戏还得演下去：“其它的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小玉的感觉。”好吧，他也默认了女儿叫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