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淑梅脸色很不好看，看了看牛，又看了看郝秀秀，眼圈红了。

“我不知道，我过来给牛喂草的时候就发现这牛倒在地上了。我也不知道这牛咋的啦？你爹说，这牛害了病了。”

柳淑梅站起来向郝秀秀走过来，一把拉住郝秀秀的手，声音带着轻颤。

“秀儿，我觉得这牛可能不行。你说咱们家还没怎么见钱进来呢，好不容易才借的钱养的牛，就害病死了，咱家可咋办啊？”

郝秀秀反过来拉住她母亲柳淑梅的书。虽然她自己也很慌张，也担心，但是还是先安慰了母亲。

“娘，你别太担心了，我爹不是去城里找兽医去了吗。兽医还没说啥呢，你别老吓唬自己。”

柳淑梅听了郝秀秀的话，这才安了些心，身子稍稍坐在院子里的木板凳上，眼睛一会看看牛圈，一会看看大门口。

郝秀秀见她母亲柳淑梅实在是没心思做晚饭，又怕自己的弟弟妹妹做完作业，吵嚷饿，更让父母烦心，便赶忙去把饭做上，又回屋把作业工工整整的写完，这才又出了屋子去陪她母亲柳淑梅。

天都快黑了，她父亲郝孟先才领着一个人匆匆赶回家里。

母亲柳淑梅见状，立刻起身上前去询问：“咋这样久啊，这就是从城里找来的兽医？”

父亲郝孟先点点头，对着兽医说：“大夫，牛在这边。”

说着，郝孟先就领着兽医往牛圈那边走。

她母亲柳淑梅慢慢的跟过去，天有些黑看不太清了，郝秀秀赶快进屋拿了一个手电过来。

郝秀秀把手电递给她父亲，郝孟先接过来照在牛身上。

兽医上前翻看了奶牛的眼口鼻，摸了摸奶牛的角根和耳朵，又去摸奶牛身上的其他部位，摸到牛的肚子，肚子鼓鼓囊囊的，非常的坚实。兽医又用拳头按压，在牛身上遗留下有压迹，但是牛却没有动。

兽医又拿过手电照了照地上奶牛拉的粪便，眉头皱的死紧。

站住了，定了定，才转过身，对着郝孟先问。

“这奶牛今天吃的什么，吃了多少？”

郝秀秀母亲有点懵，还是说了牛吃的什么，吃了多少。

说完后，兽医才点点头，对着她父亲郝孟先说。

“奶牛的饲料吃的太多，又饮了大量的水，这牛消化不下去自己胃里的东西，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因为你们发现的太晚，现在奶牛已经出现四肢张开，头颈直伸，四肢、角根和耳朵冰凉，卧在地上不起来，陷于昏迷状态，这个情况已经太晚了，所以治也治不好了。”

柳淑梅一听这话，一屁股差点瘫在地上。郝秀秀及时拉住了她，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冰凉。

郝孟先脸色很阴沉，还是给了兽医看病的钱，把兽医送了回去。

柳淑梅却在兽医走之后开始哭。

郝秀秀知道事情很严重，但是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只拉着她母亲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

“娘……”

柳淑梅一只手捂着嘴，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呜呜呜……秀儿……咱家可咋办啊？咱们卖牛奶还没挣到钱呢，就死了一头牛，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娘……”

郝秀秀挨着柳淑梅坐在，安慰了她一会儿，等柳淑梅不哭了，就和她一起回了屋里，给其他几个小的弄吃的，让小孩子们吃晚饭。

郝孟先回来，见他们几个围在饭桌前吃饭，也没说什么，洗了洗手，坐下吃了饭。

直到半夜，郝秀秀才听见父母的屋里又起了争执的声音。

“你还好意思吃饭？当着孩子的面我说你，你还来劲了？让你在家喂个牛你都能喂死，你说你还能干点啥？那牛一天就吃那些量，你一下子给它喂那么多，它不撑死才怪哩！”

郝秀秀母亲柳淑梅的声音因为生气变得有些尖锐。

“是，我不好意思吃饭，我还活着干啥，我直接死了就算了。喂了一遍，忘了，又喂了一遍。喂死了牛就成大罪人了。我也没法活了，死了得了！”

母亲的哭声渐渐有些大了，父亲烦躁的骂声也随着起来。郝秀秀在安静又黑暗的被子里睁着眼睛，眼泪却一颗一颗的从脸上掉下来。

家里死了一头牛以后，三个小的也开始有眼力见了，不再一天天的吵嚷着要喝牛奶了。

父亲母亲虽然当着他们孩子的面不吵架，但晚上总能听见吵架的声音。

郝秀秀去了学校的图书室，寻找喂养奶牛的方法的书，却没能找到。

在这天的课间，去了班主任马老师的办公室。

“扣扣扣……”

“报告！”

“进来。”

郝秀秀打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来到班主任马老师的办公桌前。

“马老师。”

马老师改完手里的卷子，放下红油笔，这才抬起头看向郝秀秀。

“有什么事吗，郝秀秀？”

“老师，您知道哪里有卖喂养奶牛方法的书吗？我在咱们学校的图书室找了找，但是并没有，我想去买一本。”

马老师看着郝秀秀，眼睛里有着疑问。

“为啥要买喂养奶牛的书啊？这跟咱们学习的东西可没有关系啊？”

“嗯……”

“不要瞒着老师，老师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怎么帮助你啊？”

郝秀秀咬着嘴唇，想了想，点了点头，对班主任说。

“马老师，是这样的。我们家养了3头奶牛，想靠给喝牛奶的人家送奶挣些钱，但是还没怎么开始送奶呢，我们家的奶牛就死了一头。”

马老师一脸震惊，接着就问：“死了？怎么死的？”

郝秀秀看了看马老师，又继续说：“是因为那一天我娘给牛喂饲料喂得多了，饮水饮的也多，等发现的时候牛已经快不行了，我爹就赶快找了兽医来瞧，但因为情况太不好，最后还是死了。”

马老师听了之后，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想了想，对郝秀秀说。

“我知道你是想根据科学的方法去喂养奶牛。但是，你还太小，对于这一类的书籍，你也未必看得懂啊。不过，你如果真的想去看看，就先去吧。”

马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用油笔在上面一边写，一边跟郝秀秀说。

“咱们学校的图书室，书的类别实在有限，有的也都是跟咱们学习有关的书籍，文学名著之类的。你想看的那种奶牛喂养类的书籍，你需要到咱们城里的大书店看看。咱们这个地方还没有图书馆，不然你去图书馆也能找到这种类型的书。”

郝秀秀重重的点点头，心里很感激这个班主任，鼻头有些泛酸。

“谢谢老师。”

马老师写完书店的地址和店名，把纸叠好递给郝秀秀，笑眯眯的拍了拍郝秀秀的小臂。

“傻孩子。老师知道你家庭比较困难，但你还是很努力的在学习，在帮助家里。老师看到你现在做的，觉得很欣慰，觉得自己教出了一个好学生。”

郝秀秀觉得自己的所做得到了别人的认同，就好像身上压着很重的东西突然消失了似的，浑身都很轻松，心里也甜甜的，像吃了蜜一样。

郝秀秀又跟班主任道了谢，拿着纸条回了教室。

到了周六，郝秀秀干完家里的活，拿出自己攒了好久的十几块零花钱，准备去一趟城里。

“娘，我去城里一趟。”

柳淑梅正在刷奶瓶，听到停下问郝秀秀。

“到城里干嘛去？”

郝秀秀踌躇了一下，抬起头跟她母亲说。

“我跟陈念去城里的书店看看，老师让我们买一本课外辅导书。”

柳淑梅点点头，又开始刷奶瓶。

“哦哦，那你快去吧，有钱吗，没钱的话去我屋的抽屉里拿点。”

郝秀秀摆摆手，跟柳淑梅说：“不用了，上次我爹给的钱，我还剩着，够我买书用了。”

柳淑梅点着头应着，对郝秀秀用下巴指指门口。

“那行，你快去吧，别让人家陈念一直等着。”

郝秀秀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跟柳淑梅挥挥手。

“嗯嗯，那我走了。”

走出大门，发现陈念扶着她们家的二八大梁自行车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到郝秀秀出来就摆摆手。

“哎呀，可算是能见你一面。”

郝秀秀有点不知道她在说啥。

“啥呀？你基本上每天都能看见我，说啥鬼话呢？”

陈念那手指点着郝秀秀的额头，有些气鼓鼓。

“你还说呢！以前你每天上学还和我说说话，讨论讨论问题，放学后也是一起回家。放了假我们还聚在一起写写作业啥的。现在呢？”

郝秀秀揉着自己的脑门，有些抱歉。

“现在咋啦……”

陈念掐着腰，本来想大说特说，但是看到郝秀秀的脸又有点泄气。

“你说咋啦，现在你课间也不跟我说话了，放学也不跟我一起回家了，现在连放了假见你一面都难，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陈念家比郝秀秀家里好过一些，至少不用为生计发愁，但是陈念没有身处在郝秀秀这样的家庭环境里，并不能体会郝秀秀的感受。郝秀秀也没有跟陈念明说，所以陈念并不知道。

郝秀秀想了想自己最近是有些太只顾自己了，完全把陈念放到了一边，觉得有些抱歉。

“哎呀，我们当然是好朋友了，只不过我最近在帮着家里，太忙了，没顾得上你，对不起嘛……”

陈念见她好好的道了歉，整个人就开始趾高气扬起来了，哼了一声，把二八大梁的自行车交给郝秀秀。

“行，既然你道了歉了，那今天就你带着我去城里吧。”

郝秀秀点点头，笑眯眯的接过车子，先跨上去，蹬了两下，等骑开了，对陈念喊。

“快，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