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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仙阕》第九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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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乞丐昨日便走了,老吴有些伤感,他独自坐在草屋门口,依靠着木门,喝着松杉酒。今日的太阳不错,照化了白雪。

老乞丐说他有要事,是人命关天的事,他要去救人,所以今年便不能陪他过节了。老乞丐走的很急,是趁夜走的,那时老吴还裹着被子呼呼大睡,醒来才记起老乞丐走时对他说了什么。可老吴不信,他寻思着,一个臭乞丐,纵然有点江湖本事,但哪会有什么人需要他去救。再说了,你老乞丐哪里得知的有人需要你救?天天晚上抢我吴老头的被子,一身都臭熏熏的。

老吴踢了踢脚边的酒坛子,有些醉。虽然今年整个冬天都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但没了老乞丐,心里头还真不是个滋味,也不知山上那臭小子什么时候下山来陪我老人家。

老吴悠悠的想着,眼眯成了一条缝儿,瞅着天上的太阳,欲醒欲睡。

“吴老头,想我没有?”

老吴听着声音有点耳熟,他睁大了眼睛,见一眉清目秀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笑吟吟的望着自己,这不是那臭小子又是何人。

“哎哟。”老吴有些激动,踢翻了好几个空酒坛,慌忙的站起身,将林羿揽入怀中,纵声道:“臭小子,你可来看我啦!”

老吴酒劲有些上头,抱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林羿身后站着一个俊俏的年轻人,赶忙问道:“臭小子,这是谁?”

不等林羿回答,商子羽已然上前一步,拱手道:“天山十二门商子羽见过吴老伯。”

“哦,是林羿在那山上的师弟吧?”老吴指了指远处的雪山,含糊问到。

商子羽笑着,不点头,也不摇头。

林羿拍了一下老吴的头,喝道:“吴老头,你别乱说,这是我师兄。”

老吴听后傻傻一笑,捂着脑袋,“哦,哦,原来是你师兄,商小兄弟莫怪老吴我胡言乱语。”

商子羽忙摆手道:“怎会,怎会。”

“吴老头,你这胸口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林羿猛然问道,他亦是刚有风儿吹过,老吴一身破皮袄,自然遮挡不住全身,冷风中,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疤痕印在老吴的胸口,触目惊心。

老吴心中一慌,有些唯唯诺诺,“这……这是……这是上次去打猎,被一个妖女弄成这般的。”他将门拉开,拍了拍胸脯,“臭小子你别慌张,我这不活的好好的吗?又是一年啦,你和一年都没见到啦!走,走,走,先进屋,我再将此事细细说与你听。”

“也行,不过你得将事情缘由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林羿点了点头,被老吴拉着进了屋。商子羽则是一脸笑意,他早已知道自己的师弟有这么一位忘年交,却一直未曾见过,如今看来,这老伯还真若一孩童,着实有趣。

三人围坐在木桌,桌上三坛松杉酒,还有一叠腊肉,这是老吴一直用炭火杏着的,冒着腾腾热气。

将酒喝至半坛有余,老吴已将那日在雪松林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两人,但他年岁已大,记性也一直不大好,只说了个大概,许多细节之处都忘的差不多了。

林羿又提起坛子,豪饮一口,看着满地的酒坛子,一想有些不对劲,“吴老头,不对呀,你一直穷的响叮当,往年我下山,你、我,还有老乞丐三人喝酒都是围着不过三五坛松杉酒争的你死我活,今年你怎的如此富裕了?又不对,老乞丐呢?今年老乞丐还没有来?”

老吴脸色通红,悻悻然道:“那死乞丐说他要去救人,前夜就走了。”

“救人?”商子羽可清醒的很,老吴所经历之事已让他甚感疑惑,现又冒出一个要去救人的老乞丐。

“是咯,你说那臭乞丐是不是有病?深更半夜的起身说有人求他去救命,酒都不喝啦,直接就走了。”老吴‘啪’的将已空的酒坛扔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身子摇晃着欲起起身来,终是酒已沁脑,倒在了桌上。

“师弟,听吴老伯说来,你可觉得那女子咱们可曾见过?”商子羽扇子敲着木桌,询问到。

林羿已将老吴放至床上,回身道:“师兄你说的是那日在清泉谷内所遇到的那白衣女子?”

“自然是她。”商子羽沉吟道,“那女子虽和穆仙儿一道,但那日她身上有伤,想来两人虽然相识却不一定是朋友。要不然怎么会在穆仙儿对我们出手之时离去,而且听吴老伯说,是老乞丐将他救回,想必伤那白衣女子的人应是老乞丐无疑,师弟,那老乞丐究竟是何人?”

林羿苦思摇头道:“老乞丐一直神神秘秘的,我也不知他到底来自何处,我那年下山之时他已和吴老头喝的甚为畅快,听吴老头说是老乞丐偷偷摸摸偷他的酒喝,被他逮了个正着,由此相识。老乞丐每年都是天礼节前几日便来此,于天礼节之后离去。我曾问过他为何如此,他说家破人亡之后,做了乞丐,几十年来无人可依,晚年有幸与老吴相识,便将这里当做了家,一年且归家一次。”

商子羽道:“林师弟,这老乞丐既能伤那白衣女子,必是修道中人且修为颇为高深,若真若他所说还好,怕只怕他有别的企图。”

林羿瞪着商子羽道:“三师兄,你莫要妄自揣测,老乞丐怎说也是我朋友。”

“哈哈。”商子羽笑道:“林师弟莫怪,你师兄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说来也真是奇怪,吴老伯不过一普普通通的猎户,那女子究竟是何缘由才对其下此毒手?”

林羿思索片刻,“那日在清泉谷,那穆仙儿说她来自于妖森,不知三师兄对她所说的妖森是否有所了解?”

商子羽听到这茬,拿起折扇敲了敲自己的头,“想必师弟你也知道,这妖怪其本源不过飞禽走兽,花草树木。吸、允天地精华,又或是恰有奇运,便有了神识,再历常年磨难,才能化为人形,可称其为妖修。这妖怪自古以来便有之,比我等可活的久多了,但多被天下正派所仇视,原因自然是因为妖修一道,多无传承,只凭运天而生的天赋神通循序而进,未化人形之前,说其不过也是会真力的野兽也不为过,非人是妖,何谈人性?但其实是那未化人性的妖兽多有妖核,乃其天地灵气蕴藏之处,于自身修为大有提高,讲是伏魔诛妖,不过是利益所驱罢了。”

似是颇有感概,商子羽将半坛松杉酒一饮而尽,大声道:“这人心啊,求天,问天,寻天,只为成仙。可多半之人连人性都修的所剩无几,又该如何成仙?”

林羿望着商子羽,不言语,有思绪。

商子羽又道:“传闻两百多年前,有三位返虚境妖修横空出世,使尽各种手段,将世间零零散散的妖怪们聚于朝雾林,传其功法,助其化人,颇有立派之意。据说,九十年前天下各派恐其生乱,曾尽出门人,欲将之剿灭,后不知发生何事,以朝雾林方圆八百里为界,其内名为妖森,那穆仙儿口中得栖木老祖想来便是那三位返虚境的妖修之一。”

“那师兄可知当年我天门派了何许人去往妖森?”

商子羽‘嘿嘿’一笑道:“自是那风流倜傥的十一师祖。”

“师兄可曾见过十一师祖?”林羿问道,这十一师祖事迹已耳闻无数次,但在山上十多年,却未曾见过,不免神往。

商子羽摇头道:“没有,只是我同大师兄去千丈峰去看他那虹儿师妹之时经常被八师叔逮个正着,八师叔可是话匣子,又经不住我这三寸不烂之舌的马屁功夫,一旦说起来,想知道的事竹筒倒豆子一般就来了。按八师叔的话来说,十一师祖年轻时名气可比师父大多了,仙门四秀算个屁。”

商子羽‘呸’‘呸’两声,道:“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八师叔说的。昔年十一师祖神貌英朗,面如冠玉,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真当是才貌双全。行走天下之时,一袭白衫不知令多少女子为之倾倒。按八师叔所说,十一师祖多情且风流,行事放狼不羁,不拘束缚,但凭一个痛快。下山之时便邀那昆仑前任掌门在那昆仑山巅比武论道,虽未胜,亦未败。更有三十五年前因七师祖之事大闹昆仑,搞的昆仑宫鸡飞狗跳。至于那九十年前的妖森之行,八师叔只知道十一师祖只身前去,回到山门之后便离门远游,直至今日。”

商子羽感叹道:“若是能活的如十一师祖这般精彩,成不成仙那又如何?”抬头看去,却见林羿喝酒不语,不由问道:“林师弟,你怎么了?”

松杉酒顺着喉咙燃烧胸膛,林羿凄然道:“我入山门十七年,昭昭天道,无迹可寻,虽未品尝过父母滋味,但师父师娘待我已如父母。或是际遇不同,我每年饱受那噬肉之苦,心中念想不过某日能将那枷锁挣脱,以求能回报师父师娘便已足矣。十一师祖那般境地,怕是只能仰望,而不能企及了。”

商子羽听林羿如此说,也不由得脸色一暗,“师弟莫要如此心灰,我俩下山之时,师父不是要你将那旁门法决勤加苦练吗?要知道,世间万法皆通,你天资不差,保不准儿那法决修至深处便能治你体内顽疾,到时我几师兄弟定能快意仙途,傲笑天地。”

林羿晃了晃手中的酒坛,道:“唉,师兄何必如此安慰于我。此事不提,师兄你且同我讲讲那水闲居。”

“天下四大派,唯独我天山十二门颇为避世,其余三派皆在其立门之处拥有极其大的声望。了恨谷于南蛮之地一呼百应,有苗景瑶等一十三个部族皆奉了恨谷谷主为天神。昆仑宫声势更为浩大,由西向东八城十五郡皆有山门驿所,不论民间百姓,抑或者官宦商贾,无不为其信徒。而这水闲居则入世最深,朝廷之中有其门人位居高位不说,江南一处最大的商号便为水闲居所有。”

林羿恍然道:“听师兄你这么一说,我们师门岂不是最穷酸的门派?”

商子羽对此现实颇为无奈,点了点头道,又道:“那水闲居位于江口的海岛之上,绿树成林,无数楼台楼阁矗立其中,若待雨时,真是好一副烟雨画卷。水闲居掌门据传已入天人境,门中有四护法,五长老,八大堂口,门中弟子上千人,那热闹景象,我前些年随师父去时,恰逢观潮节,你可没见,那人山人海,声势之大让我都不由怀疑我天门真与此等门派平起平坐?送我春花图册的小子便是那掌门人的孙子,他还有一姐姐,听他道来那真是美若天仙,不知此次前去能否见着一面。”

林羿打趣道:“师兄,你虽天性风流,但这可是冬天,总不至于春心荡漾吧?”

“臭小子,讨打!”商子羽拿扇子敲了一下桌面,又道:“此次时间充裕,我等便顺江而下,让为兄好好带你游玩一番,也算看一看这世间究竟是何等模样。”

“那带上老头子我如何?”老吴已不知何时醒来,晕乎晕乎的问道。

林羿欣喜问道:“吴老头你真要一同前去?”

老吴晃了晃脑袋,骂道:“臭小子明知道老吴我身体有伤,怎么可能随你们一起往那江南,不过,明年你再下山之际,我老头子再随你走一遭也不迟。”

“吴老头,这可是你说的,莫要失悔。等到明年天礼节,我便同师父说好,你到时候可别不去。”

“那是自然,我这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片山林,临了,出去走走也是不错。你们俩师兄弟慢慢喝,我再睡会儿,人老咯,这瞌睡也就越来越多咯。”

老吴说着,慢慢的躺下了身子,北疆的冬天黑的早,屋外的阳光已没有暖意,渐化的雪又在风中凝结,仿佛在告知人们,这冰冷的深冬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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