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轩，16岁，今年上高一，出生地岩城，祖籍？谁也不知道。父亲身体残疾，以收破烂为生，母亲在他三岁时走了，他对母亲的最后也是最深的印象就是母亲光着身子和一个男人被父亲拿着木棍打了出去，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学习成绩不算出众，长得也不好看，瘦瘦小小的样子，不过他还是很出名的，至少在他们学校很出名，他一个，还有一个是个脑袋有问题的疯子，据说是高考压力太大给逼疯的，孙文轩相信那人是个疯子，因为他亲眼见过那人在操场正中央对着红旗杆撒了泡尿。

不过孙文轩可没疯，他的脑袋没问题，出名完全是因为一个字：怂。

一个平凡的早晨，天还没亮，闹钟响了起来，孙文轩从一张破木板搭的床上醒来，睁开眼睛，揉了揉他那杂乱的头发。

他父亲早就走了，每天都要赶在三点半时拉着那辆破烂车出门，这样走到市里便能赶上人们刚刚起床的时候用他那嘹亮的嗓门喊：“收破烂咧。”

孙文轩从水缸里舀出两瓢水，拿捡来的半块肥皂洗了下脸和头，看看桌上的馒头，拿起来闻了闻，表情狰狞，明明都是秋天了，这馒头还是馊了，他憋着气猛吃了两大口，然后再喝一大口水，咽下去后，背起书包去上学。

每天早晨，他的头脑都不太清醒，在路上晃晃悠悠地走着，这样走大概一小时，也就到了学校，不过他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这么早在路上走的也就他一个人。

快到校门口时，天已经亮了起来，一个胖子和一个高高瘦瘦、染着黄毛的家伙在门口插着裤兜，抖着腿。那是第四高中的两个有名的混混儿，胖子外号叫二明，那个瘦瘦的外号叫小贵儿，他们家里有些钱，从小就认识，上高中完全是被家长强行送过来的，目的是混个文凭。

染着黄毛的家伙打起了电话，一脸不耐烦地说：“你到学校了没？走到哪了？”

问完之后就挂掉了电话。

一会儿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走了过来，那女生梳着简单的马尾，看着很文静。

“怎么才来？刚才不就说你出门了么？”那黄毛问。

“我走得慢嘛。”

黄毛从包里拿出面包牛奶，“嗯，给你早餐。”

女生笑了笑收下，“你今天去上课么？”

“不去，一会儿和几个朋友开黑。”

“那行，那我去上课了啊。”女生转身就走，却被黄毛一把拉了回来，按在墙壁上就开始亲。

女生冲他胸口锤着拳头，含糊不清地嗔道：“这还有人呐！”

可黄毛却不松口，同学看着，门卫看着，就是有人看着他才觉得爽。

“哎呦”女生叫了一声。

原来是有人在黄毛背后撞了一下，这一撞可不巧，正好让黄毛的舌头磕在了女生的牙上，直接给弄破了，黄毛恶狠狠地回头，那撞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睡眼朦胧，晃晃悠悠的孙文轩。

不过孙文轩也彻底惊醒了，从他撞到黄毛时就醒了。

不过他只能愣愣地抬头看着。

“你他x瞎啊！”

孙文轩不说话。

“喂，问你话呢！”黄毛身边的胖子推了孙文轩一下，这一下没怎么用力，却把腿吓得发抖的孙文轩推了个跟头。

“操，这怂逼。”

胖子不禁笑了下，黄毛却一脸得不高兴，“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岩城四高有名的怂货，孙文轩么，你丫今天出门忘吃药了啊，啊？”说完就要上来踹孙文轩。

那女生从后面拉住他，“哎呀别打了，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黄毛却不干，对那女生说“滚滚滚，去上课去，别管我，我自己有分寸。”

女生不肯走，还是在劝，黄毛回头瞪了下眼睛，“我说你走你听不到啊，要我发火啊！”

没办法，那个女生一脸不情愿地走开了，她不时地回头，孙文轩没有看到，他不敢看，他在地上低着头。

黄毛抿了抿嘴，“都干出血了，我操。”

说完就照着孙文轩的肚子踹了一脚，孙文轩很疼，可他不敢叫出声。

黄毛对胖子说，“把他拽到那边。”

胖子走过去一把将孙文轩拽起来，拽到学校旁边的小道上，黄毛不是傻子，他刚才看到了德育处主任了，这学校的德育处主任年轻时在道上混过，外号刚哥，就算是黄毛也不敢惹。

“跪下。”黄毛说。

孙文轩跪了下去。

“来，抬头，别害怕，把嘴巴张开，对对对，把舌头伸出来，嘴巴张大。”

孙文轩抬着头，伸着舌头，嘴巴张的大大的，就像夏天里的狗。

“别怕，对，别怕。”

话音未落，黄毛抬腿就是一脚，只听得孙文轩哎呦一声，捂着嘴巴开始在地上打滚。

这一脚是不偏不倚，正好踢到了孙文轩的下颌，把那舌头猛咬了一下。

孙文轩感觉到口腔里全是浓浓的血腥味儿。

“跪好了！”

孙文轩捂着嘴巴又跪好在地上。

“手放下去！”黄毛呵斥道。

孙文轩的手一撒开，血就立马从嘴角流了出来。

黄毛这才算消了气。

“错了没？”

“错了……错了。”孙文轩一张嘴血流得更厉害了。

“滚吧。”

孙文轩不敢站起来，直等到黄毛和胖子都走了才站起来擦擦嘴，准备回到学校上课。

“咚咚咚”

“进。”

已经开始上课了，正好是班主任兰老师的课，“孙文轩，你迟到了。”

“嗯。对不起，老师。”

“对了，你看看同学和你有什么不同？”

孙文轩抬头看了看同学，摇了摇头。

“没看出来？你没发现同学都是穿的新校服么，就你穿个旧的，衣服上还打个补丁？怎么？孙文轩，你这是彰显个性么？”

同学哈哈大笑。

孙文轩被臊的更抬不起头了，脸都红了。

“回去坐吧，回家了告诉你爸校服钱要交了，就剩你一个了。”

“嗯。谢，谢谢老师。”

孙文轩走到教室的最后面坐下，他是单人独坐的，就在教室的角落里，不过之前也是有同桌的，只是同桌的那个女同学坐了一周就对班主任反应了情况，“孙文轩身上总有股味道。”

老师立马调了坐位，那天晚上，孙文轩拿了一缸水来洗身子，还用了小半块肥皂，仔细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打了两个喷嚏，这才安心睡觉。可自那以后，同学看到他还会露出闻到什么难闻的气味似的表情，他还是单人独坐地坐在那里。

其实孙文轩上课是认真听的，只不过他不知怎的就得了近视，又不好意思跟父亲说配眼镜的事情，上课只能认真“听”了，至于认真看，他真是心有余而眼不足。

不过这第一堂课他可真是连认真听都做不到了，一是脸还感觉热热的，心里还是臊得慌，二是他的嘴里还是一股血腥味，虽然嘴角的血早就被他擦干，让同学不至于看出来，但他的嘴巴里，却是一口口唾液混着血在往喉咙里咽。

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同学，那人也是个矮矮的家伙，却比孙文轩要胖上那么两圈，那人名字叫郑子昂，外号叫小胖，是个见谁厉害就跟谁混的小狗腿子，在班级里却是飞扬跋扈，孙文轩同样很怕他。郑子昂有嗑止咳糖浆的习惯，每天都要喝两瓶，孙文轩没喝过，只是觉得应该挺好喝的。

下课铃响了，郑子昂走了过啦，“哎，听说你被我黄毛哥打了啊，来，让我看看你那嘴。”

说完就来掰开孙文轩的嘴巴，孙文轩不肯张嘴，郑子昂抬手就是两巴掌，孙文轩张开嘴巴，郑子昂抬头，用眼睛往下扫视着，就像农村集市里买骡子似的，然后嘴巴发出声音，“啧啧啧，这血流的，哎？孙文轩，你怎么嘴巴这么臭啊，咳咳。”郑子昂做作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欣喜地大喊着，“孙文轩有口臭哎，孙文轩有口臭，不仅身子臭，嘴巴也臭……”

孙文轩把嘴巴闭上，看着郑子昂蹦跳的样子，藏在书桌里的拳头死死握紧。

不过马上又松开了，把头垂到了书桌上。

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孙文轩催眠着自己。

不过外人看来，他就像睡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