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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荡魔录》第六章 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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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慎也似回到八岁那年,略带调侃说道:“那时,你可像个野小子,即便没我在,也吃不了亏!还记得镇西的张成吗?壮得像头小牛的那个张成。那次他欺负你,我上去和他打一架,都打不过他。而他却被你抓花了脸,哭着跑回家告状去了!”

李玉竹脸上露出羞红之色,“我还不是担心他伤害于你,也不知怎么的,就把他挠跑了!可是最后,还不是你扛了下来,硬说是你挠的,害你回家被罚,抄了一晚上书,第二天眼睛又红又肿。”

朱元慎轻抚李玉竹的脸,“你看见我的模样,哭得眼泪稀里哗啦,就像只小花猫!还要去找张成去拼命呢!好在我拉住了你!”

“现在想来,那些儿时的往事,倒是有趣得紧。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多么无忧无虑!那感觉真的很好很好!”李玉竹捏着朱元慎的手,脸上似回忆似感慨。

片刻之后,不知又想起了何事,李玉竹面上忽然泛起一丝甜蜜,说道:“哥哥,你还记得么?我们在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哥哥扮新郎,我扮新娘。”

“当然记得,哥哥可是做梦都想娶小竹的!”朱元慎调侃道。

李玉竹脸上的甜蜜更甚,说道:“你可知,那时我真的很快乐,似乎自己便真的能做哥哥的娘子一般。那时小竹便在想,长大了,一定要嫁给哥哥,要陪哥哥过一辈子!”

这么多年来,朱元慎第一次听到李玉竹袒露这份心声,不由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直到我十二岁,爹娘再也不许我跟着哥哥,说姑娘大了,不可随意抛头露面。可是,小竹真的很想念哥哥,小竹就偷偷跑出来见你。最后还是让爹娘知道了,他们将我锁在家中,再也不让我出来。哥哥,你知道吗?如果不能在你的身边,小竹无论怎样都不会快乐!”李玉竹眉头微蹙,脸上的红晕亦消退了些!

“见不到你,哥哥的心里也是空荡荡的。我四处寻你,连学业都荒废了些,先生便告诉了爹娘,他们将我重重责罚一顿,命我不要再去寻你。可是,我怎么能不去寻你呢?后来,你跑出来见我,你可知我有多么开心?”朱元慎喃喃道。他深深陷入那时的情境之中,不能自拔。

“爹娘锁了我三年,哥哥的爹娘也双双仙去,我甚至不能出来相见,只留下哥哥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孤苦无依,小竹真的很心痛!”李玉竹眼中沁出点点泪珠,语气间略微有些粗重喘息。

“不,我不打紧。你一直被关在家中三年,才是最苦的!”朱元慎慌乱伸手抹去李玉竹的泪珠。

“爹娘将小竹许配给胡家庄的胡公子,他们说胡公子少年英俊,家中殷实,嫁过去可以享一辈子清福!只是胡公子虽好,却又怎及得哥哥一半呢?我又逃到哥哥家,与哥哥私订了终身!连爹娘都不认我了,我好难过。爹娘阻我骂我,那是为我好,我并不怨恨他们。只是这父母之命,无论如何也不能从。我的心里只有哥哥,教我如何能与别人过一辈子呢?”李玉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脸上慢慢又恢复了之前的灰白。

朱元慎听着李玉竹将心中情愫娓娓道来,心头涌上撕裂的痛。他观察到她脸上的变化,用手轻抚着她的胸口,平复她的气息,轻柔道:“小竹,和你结婚十几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只是哥哥无能,没能让你过上富足的日子。”本想说些笑话排解她的心情,却不知为何又绕回了悲伤处。

看着朱元慎内疚颓然的表情,李玉竹有些激动道:“哥哥,你一直很努力。我们生活虽不富足,但也不穷困,不是吗?小竹身子向来羸弱,总爱生病,哥哥闻信,无论多远,必彻夜赶回照料。记得有一回,小竹身染疫症,数日不愈,病情危重,哥哥不顾疫症传染,彻夜不眠,悉心照料小竹数日,才将我治愈。哥哥的心中始终装着小竹,这让小竹很安心!很安心!所以这十几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如果有来生,小竹依然要嫁给哥哥!”

听着这些痴心的话儿,朱元慎双眼已模糊不清,“小竹,你安心的睡会,不要想太多,你一定会好的!”

“哥哥,小竹不想歇着,我想再做一回你的新娘,和你拜堂成亲,好吗?”李玉竹罕有地违逆了朱元慎的吩咐,声音弱不可闻。她的脸色惨白若纸,眼中却充满着强烈的渴望。

朱元慎鼻中酸楚难言,眼中已是一片模糊,心中生出一阵绞痛,他重重地咬着唇,唇角渗出丝丝血渍。他背转头,用手匆匆拭去那两抹湿润,才深情地望着李玉竹,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李玉竹的指引下,朱元慎自压箱底翻出结婚时的吉服。那吉服一直被李玉竹珍藏着,还很新很亮,只是常年压在箱底,有着许多折痕。

看到这火红的吉服,李玉竹兴奋得像个孩子。

朱元慎慢慢扶起李玉竹,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将吉服与她换上。他打量着浑身火红的李玉竹,由衷赞道:“小竹,你真美!这辈子娶了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顿时,李玉竹的脸上飞出异样的神采,说道:“哥哥,你也快换上吧!不要让小竹等太久了!”

片刻之后,朱元慎也换上了吉服。

厅堂内红烛剪影,朱元慎与李玉竹执着红绸立于堂前。两人仿佛真的回到了过去。

“一拜天地!”朱元慎与李玉竹并肩而立,侧头与她深情一望,齐齐跪下,拜伏于地。

“二拜高堂!”朱元慎与李玉竹并肩而立,又侧头与她深情一望,齐齐跪下,拜伏于地。

“夫妻交拜!”朱元慎与李玉竹对面而立,四目交缠许久,然后,躬身对拜。

“噗”,一声异响传入朱无慎的耳中,他抬头望去,却见李玉竹已倒在了面前。

朱元慎抱起李玉竹,喊道:“小竹,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快跟我说说话呀?”

李玉竹悠悠地睁开眼睛,气息微弱地说道:“哥哥,小竹这便要走了,以后再也不能陪你了,哥哥切莫伤心!”

“小竹,别再说这些丧气话,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好的!”朱元慎紧拥着李玉竹。

“不,哥哥,这回小竹是真的要去了,有些话一直想对你说,小竹不想将这些话一起带走!”

朱元慎呜咽着,再也不能言语。

“小竹我这一生虽短暂,但是今生有幸,能与哥哥厮守,小竹甚为快乐。奈何小竹身子羸弱,总是拖累于哥哥,甚至不能给你留下一男半女,以传承香火,何其遗憾!自从小竹有了身孕,便总幻想着,等生下孩子那天,一家人便可以其乐融融地生活,每天小竹也能够相夫教子,与哥哥携手终老一生,那是何等的幸福!然而,愿望终归是愿望,始终离我太遥远……太遥远……”李玉竹的声音嘶哑咽噎,渐不可闻,眼角最后一滴冰冷的泪珠,悄然滑落在朱元慎的手掌,冰寒了他的心!

“玉竹——”一声嚎叫划破了静静的夜空!

朱元慎家祖祖辈辈皆生于长天镇,镇上之人自然都是相识,他的娘子病逝,尚且怀着几个月的身孕,消息很快便轰传开来,让邻里乡亲皆唏嘘不已!数日前尚言笑晏晏的朱家小娘子,突然便去了,让邻里们颇感意外,内心皆生出世事无常的感慨来!

朱家夫妇素有善缘,不待他相邀,邻里之人都自发前来相帮,料理后事。

第二日,李玉竹被装殓入棺,皆由朱元慎亲力亲为,绝不假手他人。接着,朱元慎请道士做了一场盛大法事,以送夫人最后一程。

是夜,月圆中天,所有宾客们皆已散去。朱元慎独自守在娘子灵前,想陪着娘子最后一程。他扶着灵位,慢慢细数着前程往事,点点滴滴。不时发出压抑的呜咽哀鸣,听在邻里们的耳中,仿似胸口压着一块巨石,辗转难眠。不知不觉中,夜已深沉。

子时!

风起!那风来得突兀,却狂得怕人,一时间飞沙走石,将灵幔卷得凌乱不堪,瞬间吹灭了灵前的长明灯!朱元慎想点亮长明灯,却怎么也点不着。他取来风罩,罩住了长明灯,才重新将之点燃,灵堂内又复明亮!只是那灯火依然随风摇曳,明暗不定。而屋外的狂风依旧,愈演愈烈。

寅时!

云涌!原本晴朗的夜空,突兀翻卷着漫天黑云,遮住了朗朗清明。那云从何而来?竟不可察!

风云涌动的天空,自那翻卷的云层里,传出沉闷连绵的雷声。

此时,星辰俱已消失,夜已漆黑!

那黑云涌动翻滚,传得愈来愈远,竟将远近万里的天空尽皆染成墨色,仿如世界末日到来。然而却没有雨水落下,哪怕是一滴也没有,显得异常奇诡!

幸好,这是夜晚,世俗的人们已习惯了黑暗的夜,至于今晚是否更黑一些,没有人会关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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