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过眼云烟,再爱还是你》大结局:过眼云烟,再爱还是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闻言,程拾是那么想笑。

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她深吸了一口气,牟足劲恶狠狠地将他推了开。

顾时律仅退后了一小步,便一动不动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仍然十分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抱歉,现在你说了不算!我只是我,不会是任何人的,更不可能是顾先生你的。”

她的声音冷冽,望着他的眸中,亦是清清冷冷一片。

短暂的沉默后,顾时律竟笑了,他冷冷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抵在墙面上的拳头缓缓地收了回去,并偏了偏身子。

程拾以为他会让她走,至少从他怀中离开。

然,她仅仅只是站直了身子,手腕便是一紧,他力道之重,仿佛恨不得捏碎一般。

“你真的不后悔?你保证你以后都不会后悔!”

他的眼眸深邃,暗沉到看不见底。

“不后悔!”

“可是我后悔,我没法儿让你走!”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五指也逐渐收得更紧。

手腕生生地发疼,疼得她眼泪不停在眼眶中打断,挣扎无果,她有些无力地说,“顾时律,你弄疼我……唔……”

话音未落,顾时律一把将她按回了墙面上,俯身便吻了过来。

这个吻极具攻击性,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在用牙齿拼命地咬她,带着很深的怨气。

程拾先是一怔,而后抬手隔在了他们之间。奈何手腕被他紧紧地攥着,她本就虚弱,更是没多余的力气再将他推开。

大约是动静太大,原先睡熟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开始哭,且哭得声音越来越大。

落入了程拾的耳中,更落入了她的心底,她此刻特别想抱抱他。

程拾艰难地移开视线,望向了孩子,他面朝他们的方向,两只小手在空中胡乱地挥着,但并没有望着他们,只是一味地哭着,哭得很凶,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就算这样,顾时律仍没有要放过她的架势,他们口腔中均是一阵血腥味。程拾身子一片麻木,渐渐软了下来,再感受不到丁点痛。

闭了闭眼,她转而怒视着顾时律,张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顾时律肩头微不可查地一颤,将这个吻更深|入了些,他的手慢慢松开,随即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指尖。他手指的温度很低,竟让她觉得有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这种触感,让她回想起十年前,她第一次握住这只手,也是这种感觉。

僵持了片刻,程拾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大约是孩子哭声太大,掩住了她的声音,直到她滚烫的泪水滴在了他的脸颊上。

顾时律猛地就顿住了所有动作,挺直背脊,空出的手试图拭去她眼角的泪,可这泪水却像永远都擦不干净似得。

他蹙紧了眉,眸光微微闪动着,艰难地滚了滚喉咙,“小拾——”

程拾压根不想被顾时律看到她现在的模样,脸深深地迈进了他的胸膛。

他手臂一僵,程拾靠着他,一点点蹲下了身。

在两人的手脱离之际,她的手,反握住了他的。

“顾时律,算了吧。放过我,也放过自己。我们不可能再好了,没办法再好了。我忘不了,这辈子都忘不了……但凡你对我用了这么点心,就让我好好养伤,等我彻底好了,带着孩子一起走。如果你真的不愿意,你也不可能捆着我一辈子的,只要有机会,我还是会走,走得很远很远,让你永远找不到。就这样好聚好散不行吗?彼此说声‘再见’,不好吗?只要看着你,哪怕是一眼、一秒,我就觉得很累,也很难受,放过我吧……”

“从来都是你说开始或结束,现在,换我决定一次,好不好?就像当年我没有思考一分就跟着你走,你能不能也不要犹豫,直接转身?就当我从没出现过,你也从来没有挽留过……”

她哀求他,声音里全是决绝。

她不愿意,也无法说破,他的出现,只是一个阴谋。因为当年的那一眼,真的太美好了,胜过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的美景,只要想到,胸口就只有一片暖意。就像在漆黑的夜里,突然出现的一颗星星。

顾时律垂下了眸,却只能看见她的头顶,和不断起伏着的肩头。

“我没有要求过你任何,只有这一个。”

她说得这么真诚,声音也软了好几个度,她愿意低头,但条件竟还是要离开。

顾时律想收回手,可她握得十分紧,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修剪过的指甲,划破了他手背上的皮肉。只是浅浅的几道痕,明明于他而言不痛不痒,却像刺入了他心尖的匕首一样,一刀又一刀,将他凌迟。

话落不久,病房的门就被护士推开了。

兴许是孩子哭了太久,护士担心。

看见此刻的场景,护士有些为难,她僵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该退。

顾时律侧目深深地望了孩子一眼,抿紧了唇,片刻,他说。

“哄哄他,别再哭了。”

护士顶着万分尴尬,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靠近保温箱,从口袋中摸出了一个玩偶,在孩子眼前晃,温柔地哼着摇篮曲。

顾时律的眸光一点点暗淡下来,他的手,慢慢抽离了她的束缚。

她仍在哭,像是停不下来。

“好,我答应你——”

听到这句话,程拾一下子就止住了哭声,但她没有抬头。她真怕,她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他却又对她笑。

顾时律还真的笑了笑,弧度很浅,一瞬间却是如释重负。

可真正转身,便是心如刀割。

他不知道带上这道门该用多大的力气,他索性直直地走了。

好久,程拾都保持着一个姿势,双手环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冷不丁的,头上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顾太太,您快起来吧,刚生了孩子,你这样很容易着凉的。”

对于这样的称呼,程拾也没有刻意否认。

缓了缓,她终于抬了脑袋,看着眼前这只手,她心底又是一阵酸涩。吸了吸鼻子,她十分勉强地扯出了一抹笑,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笑得多难看。因为眼前的护士,明显被吓到了,嘴角噎着的笑意也有些坚持不住,伸在半空中的手,都颤了颤。

她抓住这只手,借力站了起来,但站得不是很稳。踉跄了数步,护士扶稳了她。

护士瞧了一眼孩子,先将程拾送进了病房,在电梯里,还耐心的安慰。

“宝宝很健康,您不用太担心。本来也不需要这样照料,只是顾先生他不放心。”

程拾接不上话,只是偶尔点点头。

护士也不再多嘴,亲眼看着她躺好,才折回去。

那天分开后,顾时律真的如他所说,再也没出现在她眼前。甚至一条简讯,一个电话也没有。

好像是真的愿意放过她了。

偶尔,程拾能在电视的财经频道上看见顾时律,他依旧春光满面,看样子,过得很好。

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程拾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她经常去看孩子。到最后,医院的医生干脆在她病床边置了一张婴儿床。

照顾小宝宝,比程拾想象中更艰难。

他睡眠时间完全随心,吃饱了就拉,拉完了就哭,一刻都不会消停下来,特别磨人。

有的时候程拾也会觉得很烦,护士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帮她,吴嫂也要照顾顾三爷,大部分的事情都必须她亲力亲为。

但大多时候,她还是觉得自己很幸福,看着这张粉嫩的小脸,她觉得特别欣慰。

就像是一个寄托,让她一瞬间就能变得十分坚强。

一天,她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你怎么来了?”

再看到裴宁知,程拾有种别来无恙的感觉。这厮把头发剪成了寸头,看起来确实精神了不少。

裴宁知心情不错,还和她玩笑。

“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你说很想我。想想我们好歹‘夫妻’一场,我百忙之中怎么也得来看看你。”

他毫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她的病床上,唇角斜斜地往上一扬。

“所以,你是想我了?”

程拾看着他一脸无赖的模样,不由噗笑出声,伸手就糊在了他脸上,往后轻轻一推,埋汰道。

“自作多情。”

裴宁知一直笑着,反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四目相望,他突然严肃了几分,说。

“你爸醒了,我陪你下去看看他?”

程拾呼吸一滞,好半天才僵硬地点了点头。

程拾完全能自己走了,裴宁知还是执意拉着她,他动作也不太温柔,抓着她的手来回摇晃。

快到顾三爷的病房门口,裴宁知侧过了脸,提醒了一句,“他情况不是太好。”

“没关系,醒了就好。”

裴宁知没有骗她,顾三爷是醒了,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对。

看到程拾,顾三爷只会傻笑。

“爸,我来看您了。”

顾三爷‘哦’了一声,从枕头底下抓出一把钥匙。很开心的摆弄着,上面系着根绳子,是红色的,兴许是因为时间久了,稍微有些褪色。

他想把钥匙挂在脖子上,但这个长度完全不可能,就是套在手腕上,都会十分勉强。

看着他吃力的动作,程拾心里一酸,抬手就压住了他的手背。

顾三爷很不乐意,口齿不清地吼了她几句。

“不可以动……不要动……我的,我的……”

“我知道是您的,我不要。爸,您想不想喝水?我给您倒杯水。”

程拾实在无法直视他,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哭出来。

刚转过身,顾三爷却扯住了她的袖口。

歪着脑袋,笑眯眯地唤了一声。

“诺诺——”

这个世界上,除了程明兰,再也没有人这样叫她。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程拾像是被人点了穴般,僵在了原地。

“诺诺,这个,给你,我送给你的,祝你生日快乐……”

顾三爷笑像个孩子,目光很温柔,再也没了往日的锋利。

程拾摊开手,顾三爷很快就把钥匙塞进了她手心。

“谢谢爸。”

顾三爷压根没认真听程拾说话,垂着脑袋嘀嘀咕咕的说,“云华还在那里,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我想过去陪她,对了,她特别喜欢吃西街的点心,那个榴莲酥。我闻着都觉得臭,她怎么那么喜欢……”

闻言,程拾眼眶微微泛红。b市的西街,早在五年前就拆了,打着城建的名号,那儿的老房子一座不剩。这是市政府批下来的项目,执行的还是顾氏恒宏。

如今的西街,已经成了b市最大的不夜街,里面全是声色场所,再不然就是酒吧。

在程拾思绪正深的时候,顾三爷猛地又拉住了她的手,似撒娇般,晃了晃。

“诺诺,我现在不能走,我好像还有事情要做。你替我去看看你妈妈,看她一个人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她这个人啊,很怕寂寞的,我想……”

不等顾三爷说完,程拾立马应下了。

“好,爸,您先睡一会儿。我现在就去,等您醒了,我再告诉您,妈现在过得好不好。”

现在的顾三爷,特别好哄,一点也不怀疑程拾是否说谎,乖乖地就躺下了,还闭上了眼。

程拾知道他不会那么快睡着,但还是拉着裴宁知离开了病房。

一路到自己的病房,都没人说话。

裴宁知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

“程拾,你不会真的去吧?那公寓早就拆迁了,这钥匙打不开任何门。”

“我当然不去,死了这么久的人,哪来的过得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裴宁知凑近程拾,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确定她不会哭,也没什么特别难过的表情,才松下一口气。

“明白就好,我最怕女人哭了,很烦。”

这话程拾好像在哪儿听过,可是口气不太一样。

她咧着嘴笑了笑,又沉默了。

半晌,她抬高了下巴,对裴宁知说。

“下个星期我就会离开b市,谢谢你来看我,也谢谢你以前的照顾,你是个好人,会找到……”

才说到一半,裴宁知就比了嘘禁的手势。

“少给本大爷发好人卡,不需要。”

他眉梢一挑,很八卦地问了一句。

“你要去哪里?”

程拾想了想,说。

“不一定,我看看机票,闭着眼随便选一个,应该是国外。反正我现在也有钱,带着孩子,怎么也能过得很好。”

加上之前顾时律送给她的别墅,她脱手卖掉,也能换不少钱。

裴宁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问。

“那你爸呢?你不管他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对有些人也造不成什么威胁,我相信他不至于赶尽杀绝。爸不用我担心,退一万步,我就算开口让他跟我走,他也不见得乐意。他的记忆大概停留在我妈活着的时候,人吧,有个念想,也不坏。”

“程拾,哪里看的这些大道理,背得还挺顺溜。”

程拾笑笑,也不反驳。

…………

出院那天,程拾抱着孩子在路边打车,身边搁着拜托吴嫂打包的行李。正是盛夏,太阳照得她眼皮子都有些发沉。她以前就特别怕热,感觉自己上辈子是冰淇淋,分分钟会被晒化。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等公交,身前就停稳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窗缓缓降下,她看见裴宁知正朝着自己笑,笑得特别傻。

“上来,我送你。”

程拾没有拒绝,说了声‘谢谢’,便拉开了车门。

系好安全带,裴宁知并没有立刻踩下油门,而是侧过身,一本正经地说。

“程拾,道谢的话你说了那么多,有没有想过给我点什么好处?”

“没有。”

程拾都没看他一眼,专心的逗着怀中的孩子。

裴宁知瘪了瘪嘴,不再吭声。

时间还早,错开了高峰期,很快就到了机场。

下车的一瞬,程拾怔了怔,立马又坐回了副驾驶位。

“怎么了?”

裴宁知正疑惑的时候,程拾一把就攥紧了他的手臂。

“裴宁知,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起初裴宁知不明白程拾的意思,目光顺着程拾往车窗外扫了一眼,就笑了。

“程拾,备胎也不是这么做的。不然这样吧,你答应我,让我陪你一起去,先呆个两年三年的,我也不嫌弃你带着个拖油瓶。指不定你真爱上我了,要死要活不愿意和我分开呢?反正国家开放了二胎政策,你这么精神,再生一个,也不是不可能。”

程拾眉头一紧,“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你觉得我是开玩笑?”

裴宁知很是正经,默了默,他拨开了程拾的手。

“不然带我走,不然立马下车,你选。”

程拾滚了滚喉咙,“你不会愿意的,我也不想利用你。”

裴宁知低笑了一声,拔出了车钥匙,先一步下了车。

绕到副驾驶边,也替程拾拉开了车门。

“少一张嘴,你让我帮忙的时候,已经在利用我了。我觉得你挺好玩的,我是自愿的,下来吧。”

他特别绅士地伸出了手,稍稍俯下了身。

程拾抿了抿唇,只能下车。

她故作淡定,暗暗地深吸了好几口气。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挽住了裴宁知的手臂。

裴宁知拖着行李箱,目不斜视,还真挺像要和她远走高飞的样子。

刚进候机楼,身后就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

“小拾——”

程拾心一紧,却还是笑着转过了身。

“顾先生,来送我?”

顾时律没作声,不着迹地望了裴宁知一眼。

裴宁知这会儿倒是识趣,一把搂过孩子,推了推程拾的腰。

“有话快点说完,我等你。”

他当然不会太好心,程拾刚迈开步子,他又十分暧昧地说。

“快一点,还要给孩子喂奶——”

程拾心底一阵咒骂,转头剜了裴宁知一眼,才走向顾时律。

顾时律西装革履,领带系得十分正。跟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她大概不会傻乎乎地再跟他走。

“余璐疯了,好之前也许不会……”

“她怎么样,我一点也不关心。”

她是真的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其实有的时候,她也会觉得余璐很可怜。做棋子那么多年,最终还是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挣扎到最后,仅是徒劳无功。可想到余璐曾对她做过的事情,她也没办法原谅。

她记仇,所有人都知道。

顾时律顿了顿,低垂下了眼眸。

他抬手,拉住了程拾的,力道很轻,像是随时都可以松开,嗓音低哑地问。

“你真的不愿意再回到我身边了吗?”

“不愿意。”

程拾看着他的手,心底一片酸涩。过再多年,她恐怕都不会忘记,那只向她递来的手。是那么温暖,那么坚定。

“对不起,你的不幸,都是因为我。”

顾时律的声音太轻,轻到像在自言自语。

程拾轻笑了一声,反手晃了晃他的手臂。

“我不怪你,因为我真的很幸福,大概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幸福。仔细想想,也只有这么一年,特别难熬。时律,从前有你宠我爱我。以后……我有宁知,他亦会宠我爱我。你放心,我会一直幸福,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幸福的。”

“小拾,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跟我走吗?”

他不死心,问得隐晦。

程拾毫无隐瞒,十分坚定地回。

“重来一千次,一万次,我都会跟你走的。”

她紧了紧手中的力道,却是退后了一步。

“毕竟我那会儿只想吃饱,特别好骗。再被你哄骗走,我还是会不自量力的爱上你。只可惜,时间从来不会倒回——”

话落好久,顾时律才松开了手。

程拾不敢再看他,她怕多看一眼,自己也许会舍不得离开。可真的不离开,她会更难过。

谁说太爱会不舍得放手?真的到痛彻心扉,自然而然,便不会执着了。

生命中总有些东西要舍弃。

就像当年,她逃出程明兰的公寓,抱着宁愿饿死在街头的决心。就像当年,她衣冠不整,狼狈的出现在顾时律面前。

他的那句。

跟我走,我养你。

她就可以奋不顾身,手里抓着她唯一的行李,一只破旧的玩偶熊,跟着他走向不可预知的道路。

“顾先生,谢谢你,再见。”

顾时律说不出道别的话,他试图伸手抓住她,可她早就转身离去,不曾回头。

手落了空,顾时律亲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他也想过执意把她带走。她还是穿着一身白净的连衣裙,只是这次,不再破烂不堪。

三十二年,他第一次想紧紧抓住一样东西,却这么无力。

他耳边好似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可他不敢靠近,就像那个时候,他捡到了一个小女孩,他知道自己定然会伤害她,还是伸出了手。这次,他是真的后悔了。他不会再伸手,他站着没动。

盛夏的阳光,笼在他身上,他却如同站在冰天雪地之中。

他想,以前的程拾,兴许也是如此。

寒冷,孤立无援,满满全是绝望。

…………

“你到底想干嘛,松手。”

程拾盯着裴宁知,语气有些着急。

“再不过安检,就赶不上飞机了。”

裴宁知照旧不松手。

程拾的目光有些担心地绕过他,看向远处,确定顾时律真的没追过来,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慢慢落下。

“程拾,我有话要和你说。”

瞧了一眼裴宁知手中的机票,程拾无奈地回。

“有话上飞机再说,九个小时,不够你说清楚的吗?”

“当然不够。”

裴宁知握着她的手,一瞬间又摁紧了她的肩头,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黑着脸,有些别扭的说。

“其实你也不一定要走。”

“顾哥他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承认,我这点比不上他。当初顾董是真的想至你于死地,就是他和余璐结婚的那天,顾董就想动手。”

程拾不可置信地望着裴宁知,冷声道。

“你别胡……”

“别说话,听我说完。顾董他是真的疼爱你,同时也恨你,因为你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他一直以为,那个女人爱的是余明义,因爱深恨,你能懂吧?他之所以给你股份,不过是想弥补你一点点,但你真的死了,这股份自然而然也会再回到他手上。出事那天,我也在。顾董开始的计划,应该是约你出来,再对你动手。但余璐狗急跳墙,以为顾董是心疼你,想针对她。她在车上动了手脚,才导致顾董昏迷不醒。你别太相信余璐的话,她说的,或真或假,不过是希望你误会顾哥。”

程拾好半天才消化下裴宁知的话。

僵了良久,她颤抖得问。

“理由呢?为什么?”

“我和顾哥本来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相信你早就发觉了。我们合作,互利互赢。很多事情,我都能从我爸和他口中知道,之前不告诉你,也是因为私心。顾哥不愿意告诉你真相,还不是因为你执着,你天天念叨着想找到亲生父亲,他忍心告诉你,你的父亲其实就是最想让你死的人?”

程拾咬紧了下唇,大力地扫开了裴宁知的手,不禁提高了嗓音,带着深深的埋怨。

“谁要听这些?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裴宁知微微一僵,沉默了良久。

见他一言不发,程拾再次开口质问。

“为什么?你不说,我们走了,又能有什么事儿?你在帮他是吗?帮他让我留下!”

裴宁知眉头慢慢拧紧,定定地望着她,平静地回。

“身份证是我亲手还给你的,我只是不想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把你留在身边。”

当着她的面,他撕碎了手中的机票。不是一个时间预定的机票,他们的座位相隔十万八千里。

爱情的确没有先来后到,但关键是必须爱。君子成人之美,裴宁知自以为自己此刻很酷。

可他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结果。

程拾别开了脸,片刻,她一把夺过了行李箱,转头朝着安检口走去。

“你还是要走?”

裴宁知以为程拾会留下,会后悔,甚至会去追顾时律。

只是程拾并没有停住,她的眸光微微闪了一下,但很快就黯淡了下去,冷冷地回。

“裴宁知,我和顾时律在一起十年,他对我到底怎么样,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走,不是因为我误会他,也不是因为失望。只是我想开始新的人生,没有尔虞我诈,不必步步为营。真心实意,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人,相伴一生,才是我想要的。”

“裴宁知,我要去莫斯科。”

裴宁知突然觉得程拾很幼稚,在来的路上,他也问过程拾,为什么选这个城市。

她回。

因为歌词里说,莫斯科没有眼泪。去了那儿,她就不会再哭了。

也许所有人都不会知道,顾时律不想让程拾为难,因为顾江。

程拾也不会想让顾时律为难,也是因为顾江。

那个养他们长大的男人,或好或坏,已经不重要了。

这大约是他们最默契的一次。

顺利通过安检,等待了近半个小时,登机关闭手机前,程拾编辑了一条简讯给顾时律。

‘愿你三冬温暖,愿你春不寒;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愿你一路上,有……良人相伴。’

不敢看回复,她迅速地关了机,且没再开过。

收到程拾简讯的时候,顾时律仍站在原地。

他望着内容出神,却始终没有回复。他最了解程拾,毕竟那是她一手养大的女孩。他就是煞费苦心,回什么,她都不会再看到。

“顾总,她已经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肖骏说完,一个转身,见飞机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轨迹,但没有几个小时,就消失不见了。

顾时律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夜幕降临,他才挪开了脚步。

上车之际,他的肩头被人狠狠地一拍。

转身,裴宁知往他怀里丢了一张机票。

“现在追,快一点,也许来得及。就是来不及,也是你活该。”

顾时律动了动唇,裴宁知就先他一步,钻进了他的车中,背过身,对肖骏说。

“我累了,你送我回去。”

肖骏怔了怔,很快就踩下了油门。

望着飞速消失在夜幕之中的车,顾时律眼底闪过一道微光,但很快,就灭了。

将机票紧紧地攥在手心,他朝着候机楼的反方向行去,随手拦下一辆车,说。

“师傅,去市医院——”

从后视镜中望着渐远的候机楼,顾时律嘴角爬上了一丝苦涩,收回视线,他眸中又换回了往日的薄凉。

他答应过她,这次,他会做到。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