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都被……清除了……只剩下……你和我了……”

“是啊……不愧是你，就算同是‘无量’的对手，在这样的生死大战中……”

“项道……这一战由你我而起，现在也该由你我来收尾……”

“也对……话说，我们有多久没有交过手了呢？”

“啊……自从你我攀至‘无量’以来，就没再动过手了呢……”

“那么该有好长时间了呢……虽然‘时间’这个东西对我们早已如同一滩软泥……”

“在这之前，我有件事……想要和你确认一下……”

“额……是吗……那些事，都是我干的。你家的，还有我家的……都是我下的手……”

“真的有必要吗？你我皆存留了生灵时的习惯……不惜抹去自己最重要的家人，也要骗得我开启‘无量化量’阵……这一战于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

“这一战的目的……破而后立，让这片宇宙变得完美……这不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目标吗？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为什么……不相信我，明明有更温和的方法……或许……我们完全不用进行‘规则湮灭’……不用做到那种地步……”

“在怜悯着生灵们吗？呵呵……也是，谁让你连这种无聊的习惯也保留下来了，所以才会对那种不切实际的说法抱有希望……所以……非要我消除掉他们……为了完全消去你的疑惑。”

“算了……阵已开启，不死不休，也该在我们间分出个高低了……然后让一切湮灭，再重生……向着完美……额，动手吧！”

“呵呵……这样就行了吧……”

“什么？”

“我认输了，我可不认为我能赢过你。这一战，你是最后的胜者……就依你所言，释放此阵，湮灭一切，再重生……”

“你……你这家伙……现在连自己也不惜……”

“呵呵……有何足惜……只不过，那几位也不是白白地被你消去，在这阵中，就是你无法逃过这凝聚了全宇宙的怨……甚至是连通了天道的……终极诅咒……”

“……既然……都到这一步了……我也只能……阵开！”

万物销型，经维断塌，规则湮灭。毁灭，然后重生，破而后立，向着完美……

……

帝山之巅，有一人扶着一口大的离奇的石棺立于其上。

那是一名男子身着深灰的战袍，狂乱的长发肆意飘散，鬓发划过他病态的脸庞。他立在山巅如立在穷顶，充满睡意的双瞳却闪烁坚定又哀伤的光芒，似那琢磨不透的大道俯视世间一切。

男子无暇的大手扶着那口巨大的石棺，这石棺如同一间石屋立在山巅，难以想象其中有多少人的尸骸，又是何等劫难令他们遭此厄运。

“我曾经的战友们，遥想想当年，哪里有战乱哪里便有我们的军号，不平大乱不还家！只可惜最终却还是没人能逃过那场劫，而今只留我一个孤家寡人……”

男子摩挲着石棺，似在惦念着里面那同他并肩作战一生的英魂们。

“那段不知混乱了多久的岁月终是过去了，混沌无时光，这破损不堪的世界也重建的差不多了，正是百废待兴时……可只有我孤独的一人去见证过去的历史与未来的发展了……”

“父亲，历代长辈不懈努力的家族夙愿，怕是完成不了了……或许这古往最强的家族也只怕是要断送在不孝孩儿手上了，家族无尽岁月的积淀，可惜即将为空……”

“月儿，过去那么久了，你早已不知在混沌中消散了多久……可我心里还是装不下别的东西了，那里已满是我们曾相遇与朝夕相处的一点一滴，不过我也快习惯没你的生活了……”

“项道，我情同手足的挚友，没想到这最终的大劫由你而启……想来你也是****的受害者，也是为了早日结束它，你既是灭世之人又有革世之功，不过，罢了……”

“曾经的战友们，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扶持着到了最后一刻……你们的努力与牺牲没有白费，愿诸位永佑后世太平与繁华……诸位遗骸我已完全寻回，请安息吧……”

“曾经的敌人们，其实大家都是殊途同归，毕竟那个大****的时代谁都是受害者……我们间的战斗，都具有同一个意义，寻求平定大****的道路……”

“哎……可惜一切都不复存在了，留我一人，独立峰尖，唯有大道相伴……”

男子顿住，手抚胸口略显痛苦，只见有一股充斥着近乎越整个宇宙的暴戾与怨恨凝结成的诅咒，萦绕在他身上，随着他的一呼一吸，不断的蚕食与折磨着他的神魂与肉身。

“不过……我也怕是没多少时间了……这道伤折磨了我不知道多少岁月了，我早已身心疲惫……月儿……没有你的日子真心难熬啊，你是谁都无法替代的……不过我也快到头了……或许吧……”

男子努力地压抑住那两道伤，以及对亡妻故人的思念，他逼着眼睛，五指敲打着石棺，默默地追悼着他们。

“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曾经的战友们……让你们魂归故里，护佑着你们家园……为此，我确保在完成使命前不会……希望吧……”

男子语罢，转身看向千里外的一处阴森之地，那是自己老乡们的合葬陵园。他吁了口气，身形与石棺便原地消失，以超越了一切的速度来到了淼淼太空之中。

“是时候回家了，战友们……就让我送你们最后一程吧……呵呵……虽然这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了，毕竟……属于我们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远方一点尘埃慢慢放大，直至成为了一颗宏伟的巨星。男子在太空中俯瞰，上面的生灵们正努力地发展和建设着自己的家园，或许不久后便可以创造出一个足够骄傲的文明了。

男子特意选了合适的墓地，而后开启了石棺。石棺内部更是广阔无边，称是自成一界也不为过。不过由于装满了遗骸，显得无比阴森与诡异。

男子大手一招，一具接一具的尸骨自石棺飞出，这些都是出自此域的英灵，当从那一具具尸骨就不难看出他们当年是何等英豪！

那一具具尸骨呼啸着飞走，而后落在自己的永恒归宿，那破空声却似游子回乡的喜悦与激动！

男子一手持壶一手举杯，每一具尸骨经过，他便敬酒一杯，一如他们初识时的场景。

这期间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几天几月几年甚至更久，这颗星球的战友才是葬完了。

男子的那道伤期间也发作了几次，但都不算太严重。他合上了石棺，来到太空之中，继续着自己漫长的旅程。

时间对于男子来说已失去了它的意义，十年，百年，千年，他孤独的旅程一直在持续。他的心如同死寂的太空般虚无，孤独。他知道，这是他必须承受的空虚，作为曾挑战天道宇宙极限的代价。

千年来，他穿过了无数的星辰，那些星球以各自的速度重建与复兴，而绝大多数却成为了无法复原的死星，永远地在宇宙间腐朽直到凋亡。

而对于每一具骸骨，男子总会敬上一杯酒，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亿万次的斟酒与撒酒，以及那壶永不见底的酒，如同他那完全没有一丝感情的内心般麻木。

寒宇无声，冷星无言，唯有一道身影似永不停歇地穿梭其中，但也丝毫不影响无垠太空的高冷与麻木。

在一次从一颗星球前往另一个星球的途中，男子感到了一股无法抑制的痛苦，他知道这是什么，数万年来也没遇上过几次，不过每次的间隔都会缩短，且持续时间却是在延长。

“这就是终极诅咒吗……呵呵……很有意思啊……”

每当此时，他必须进入一个休眠状态，全副身心地去抑制诅咒，这时是他最脆弱的时期，不过庆幸的是他认为即使如此这世间也没谁能再伤了他。

“这次就来的如此迅速且强烈了吗！这趟路才走了近一半啊……算了，我也觉得有点累了……反正再多走几步，把这笔事做完，我就可以好好地去睡觉了……”

男子瘫在石棺上，这一躺就是八百年，一人一棺依旧孤独地漂泊在同样孤独的虚空中，偶尔会有生灵或神灵过往，但那阴森与诡异及口耳相传的箴言使他们避之不及。

时间的意义在男子眼中无比苍白，即使醒来了，他也没有哪怕半点的思考，只是机械地继续着自己未完成的使命，不过他也认为自己不再需要思考了。

又是一个千年之后，距离他出发已经过了三千年了，男子在一颗离自己故乡已不知多远的星球上敬上了最后一杯酒后，与往常不同，他坐在地上良久，因为他意识到了石棺空了，他这趟三千年之长的旅程结束了。

他抚着石棺，叹了口气，而后平静地躺在了石棺之中，合上了石棺盖。他觉察到了，自己又将进入休眠，这次间隔仅是一千余年了，离他永远休眠的日子也怕是不远了。

石棺内也是如同外界太空的安宁，他安详地合上了眼，操纵着石棺回去。

此刻，他自己成了异乡孤魂，棺盖上的酒壶与酒杯倒了，满盛着的酒杯撒满棺盖，而酒壶却已经空了，这最后一杯，他给了自己。

石棺升起，带着这位曾经的战士现在的游子回到他的故乡去。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某一个得力战友的坟墓中，留下了一丝不该留下的东西，在往后的岁月里，这一缕暴戾与不祥的气息在酝酿，成长，并扩散到了整个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