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真是个厉害角色，王七暗自咂舌，能把事态分析透彻，又许以重利，这帮直爽汉子不服服帖帖才怪。夜色下，寂静的草地里，火苗将树枝烧得滋滋作响。还是首领率先用激昂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我老常既然入了程府，为程府效命是我的本分，刀里来火里去，是个爷们的就跟着我去杀敌！”

“常爷哪里话，都是带把的，小的跟着常爷去了！”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将那些杂碎剁了喂狗！”

…………

豪爽粗鲁的吼叫声彼此起伏，小侍女在一旁羞红着脸，女子柔声说道：

“常大哥，你曾上阵杀敌，接下来的事便托付给你了。”

“姑娘省得。”

那常爷朝女子抱拳，随即大吼一声：“各位弟兄跟我来！”

看了一眼王七，语气闷闷，

“你也跟着来吧。”

王七惊慌失色，连连退后几步，不停地拱手，

“这位……常爷，我能大老远报信已经很不容易了，杀人放火的勾当……我连鸡都没杀过……”

看着王七的怂样，常爷大大的鄙视一番，准备留两个人在这里照看。

“不必，我们人少，不能再分。”

女子斩钉截铁地拒绝，常爷为难的看看王七，分明一副完全不相信他的样子，王七嘿嘿一笑，没有作声。

“这位先生能大老远的送信，已是义薄云天，我会照顾自己，别耽误时辰，速去！”

女子果决的下达命令，常爷只好听从，临走时瞪了王七一眼，警告这家伙不得胡来，王七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马队，心想，洛公子啊，就算你再厉害，双拳敌不过四手，这帮人可以当个助力，就看你如何运用了。

靠着一棵小树，王七看着篝火对面的女子，觉得这个时候讨赏是不是有点无耻，正准备眯眼，小侍女怯生生地走过来用蚊子般的叫声邀请王七过去一叙，王七摸不着头脑，孤零零的两名女子，叫一个大男人过去，难道要以身相许？揣着恶趣味，王七看见女子正襟危坐，侍女小步走到女子后边，低下头。

“先生请坐”

王七有些不自然，扭捏着坐下，

“先生不必紧张，小女感激先生救我上下数十条人命。”

“不敢不敢，姑娘唤我王七便是，嗯……我也是误打误撞，还要依靠各位大哥们……”

王七装模作样的，显得坐立不安。

“王大哥千万不要客气，你的恩德小女铭记在心，过后有一份心意呈上，希望王大哥不要嫌弃。”

女子柔柔的表示谢意，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感情，王七假惺惺的推辞着，女子话头一转，

“王大哥是何方人士，在江南可有难处？小女自当鼎力相助。”

“我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多年前到京城谋生，有幸入翰林院学士府中当差，年初学士老爷出任地方，我便南下，替朋友办些事情，办妥后再回返家乡。”

王七将自身过往娓娓道来，女子沉思片刻，

“王大哥在江南可有亲朋好友帮衬，可有安歇之处？”

“这……不瞒姑娘，我自小便孤身一人，这次又是初到江南，不过嘛，只要勤逸，总会有口饭的。”

“那……王大哥放心将嫂子一个人留在京里吗？”

“嫂子？”

王七哑然失笑，

“我这等破落户，谁家丈母娘看得上？姑娘可不要说笑了。”

气氛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当王七以为可以结束这次沟通时，对方再一次开口，

“小女有一言，王大哥请思量，小女府里当差的人很多，但得用的人很少，王大哥在京师多年，又给官家当过差，各方面都是上上之选，我府中正缺王大哥这样经验能力丰富的人才，王大哥又是地地道道的正人君子，如果王大哥在江南这段时间肯于小女府上屈就，于彼此之间大有益处。”

王七惊讶异常，才相识就招募，这姑娘好胆色，哦，她的才智魄力不输于男儿，自然有信心能控制我这种普通小民。想想也不错，一举两得的好事。王七不知不觉的站起身，迈着步子打圈圈，女子静静地坐着，很有耐心的等着王七的决定。

思量许久，王七突然在女子身前站定，双膝朝地下一跪，将对方身后的小侍女吓了一大跳。

“承蒙主母抬爱，肯收留小的，给小的种种好处，小的愿为主母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小的给主母磕头了！”

小侍女捂着嘴笑出声来，

“你可真逗，咱家姑娘还没有成亲，怎么就变成主母了。”

“口误口误，以前当差习惯了，今后一定改正。”

王七面不改色，言语中轻轻带过，他的惊人之举并未影响女子神色，女子依旧古井无波，侍女笑嘻嘻的说道：

“咱们绣姑娘可是第一次直接招人，你有福气，开了个先头。”

王七打蛇棍上，立马恭维道：

“想当初小的听见贼人勾当时还以为祸事上身，哪知道却碰到这样的福气，多余的话小的也不再说，且看今后吧。”

“王大哥快快请起，从今往后，我仰仗王大哥的地方很多。”

音调还是不紧不慢，

“我这里虽然活儿不算多，但规矩是有的，我希望王大哥能凭着多年的经验，给咱们府上带来一番新气候。”

王七站起，两肩略微向前，双手交叠，弯腰的幅度刚好，标准的下人姿态，口中振振有词，

“一切听凭绣姑娘吩咐。”

心想，南下的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这个，算是重新开始吗？

黑夜过去的很快，太阳升起，用完干粮，王七将昨夜歇息之处收拾得妥妥当当，熄灭火堆，打扫卫生，做完这一切后，王七又以女眷应该避嫌为由，让二人到一个稍微隐蔽的地方安置，自己在显眼处，背对两人，站得笔挺，他的老练让侍女赞不绝口，绣姑娘似乎也很满意。

一上午，马队没有回返的踪迹，官道上也只有稀稀朗朗的行人路客，三人安静的各行其是，王七也做着自己的本分，尽管没什么事可做。直到晌午时分，王七也坐在树荫下躲着毒辣的阳光，官道的远方扬起一片尘土，马队回来了。

马队带来好消息，贼首被击毙，众贼大溃，已构不成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