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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渊数韶华》第1章:逃出县衙的小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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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正德十七年冬。雪悄无声息地停了,夜空中铅色重云未散,洁净无暇的世间似一片沉默的海。

河朔县县衙东院的一座屋子外,一胖一瘦两名衙役抄着手避在屋檐下没雪的地方,冻得不住跺脚。胖的那个回头看了一眼关着的门,低声抱怨着:“总算是不闹腾了。这么冷的天,让咱哥俩在这里守着个疯子,这不是整我们吗?直接丢牢里关着不行吗?”

瘦衙役“啧”了一声:“可不敢关牢里,别那看小子又疯又傻,脏得跟土里扒出来的似的,却是有点来头。”

胖衙役来了兴趣:“什么来头,你倒说说看。”

雪后的夜晚过于谧静,即使隔墙无耳,瘦衙役也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秘兮兮:“你两日没当值,还不知道咋回事呢。我们周大人可是拣了个立功受赏的大便宜。”

周大人就是河朔县令,名叫周砚青,年方二十四岁,乌纱帽也盖不住一身书生气。昨日周县令外出巡视,路遇一个倒在路边的脏兮兮的少年,大概是饿晕的小叫化子,顺手就捡了,自己步行着,令轿夫用他那顶咯吱作响随时散架的破官轿把人抬了回来。

周县令为人两袖清风,微薄的官饷还常拿来救济穷人,县衙清贫得叮当响,连个粗使的丫头都没有,周县令袖子一挽,亲自上阵,想着先给小叫化子换身干净衣裳。

解开小叫化子上衣时,咕噜噜滚出一个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个小小的铁扳指样的东西,色泽发黑,铁质致密坚硬,表面有些凹凸不平的纹路,虽然精致,却不像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在手里看了一会没看出个所以然,正想撂下,一直昏睡的小叫化子忽然睁开眼,往上坐起。

周砚青赶忙按住他:“我不是恶人,你莫怕,且躺着歇息。”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小叫化子的脖子左侧泛起弯曲的红色,从锁骨到耳后,生生蔓延出一片形似蔓陀罗花的印子。

周砚青发出一声又惊又喜的低呼:“你难道是……”话未说完,那家伙跟狗似的,咔嚓一口咬在周砚青的手臂上。

胖衙役听到这里,怒不可遏:“咱们大人弱不禁风的,这小畜牲也下得去嘴?”

瘦衙役一脸忧伤:“可不是吗,大人都哭了。那又能怎么办?这小畜牲是个疯子。”旋即反应过来,“可不敢这么说。你知道这少年是什么人吗?”

“一个疯叫化子能是什么人?”

“你可记得大人跟我们说过,平日里留意寻找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这孩子的特征便是脖子上生有十分特殊的胎记,平时颜色浅淡看不太出来,一旦情绪激动,胎记便会发红。这少年就生有这种特殊的胎记。”

胖衙役恍然大悟:“记起来了,这事大人一上任就吩咐过,这么一说也有几年了吧,那这孩子是找着了?他究竟是什么人?”

瘦衙役手招在他耳边低声说:“是五年前被贼人劫去的宋家公子宋渊,如今昭平郡王的亲弟弟!”

胖衙役倒抽一口气,面露喜色:“昭平郡王,那不是咱们大人的顶头上司?大人这运气真是了得!立了这一功,郡王少不得赏赐,咱们兄弟说不定都能跟着分点!”

瘦衙役呲了呲牙:“那可不。咱们大人但凡有点好事,什么时候忘记过手下的兄弟们?大人已经送信给郡王,估计明天就来接人了。可惜这孩子这几年不知遭遇到过什么事,竟变成了个疯子,赏银可能得打个折……那也少不到哪里去。”

两人美滋滋地开始计划分到赏银怎么花,忘记了他们大人挨的那凶残的一口。

忽然隐隐传来一声长长的狼嗥。昭平郡地处中原之北,境内的河朔县也有大片荒野,有狼不稀奇,只是它们很少接近人口聚居的城池。

两个衙役齐齐打了个哆嗦,不禁互相挪近一步,冬夜尤其寒冷了。

屋内,床上脏兮兮的少年睁开了眼睛。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抹得乌七八糟,嘴角还带着些许血渍——咬县令大人留下的,显得他更像一头没人性的野兽。他一直保持着蜷缩的姿态,手紧紧握着那个铁环,似是生怕再被人抢了去。

他也听到了狼嗥,眼中闪了一下,眼神意外的清明,全然没了咬人时那份混沌的疯狂。他悄然起身,十七岁的清瘦少年,站起时身量颀长。这时可以看到他身上衣服虽然粘满了土,却不算破,倒似是刚换了一身新衣就在地上打了几遍滚的样子。他把铁环套在自己右手食指上,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倾听。

门外衙役的话音传来:“哥,我脚冻麻了。”

“走,我们到耳房里烤个火暖暖身子。”

“万一小疯子……哦不,宋公子跑出去什么办?”

“这不锁着呢么!跑不了!”

那哥俩踏着雪咯吱咯吱地走开了。

门内的少年在屋子里转了转,从床头卸下一个帘钩。掰了掰,拧几拧,细长灵巧的手指翻飞,铜钩很快被捋成一个尖端弯了几道的奇怪形状。也幸好周县令穷,帘钩都比较细,好捋。

他撕去门上棂花窗上糊的纸,将做出来的工具从镂空处探出去,角度刁钻的尖端试了几下便捅进了外面的锁孔,没一会,咔的一声轻响,锁竟然打开了。那小钩子再灵活地摆动几下,已将锁头从铜鼻上挑了下来。

少年对自己这份门内开锁的绝技没露出丝毫自得,轻轻推开门,左右张望一下。远远的耳房里隐隐有光,两个衙役贪暖一时还没回来。少年从屋中闪出,踏着雪蹑手蹑脚走了一段,很快就摸到了县衙的院墙根下。县衙虽寒酸,墙却不矮,想要翻出去没那么容易。

后边突然一阵闹,衙役的惊呼声传来:“哎,人呢?”“是谁把锁打开的?”

少年神色一紧,原地转了个圈,看到旁边码了一堆枯柴,眼中一亮,挑了一段枝杈,迅速掰掉多余部分,只留下一个爪形,解下衣带在上面打个死结,就是一个简易的飞天爪。把它朝着墙头一丢,果然稳稳钩住了。少年拽着衣带,脚在墙上蹬了几下,迅速爬了出去,往墙外跳下时顺手带走了他的“飞天爪”。衙役们沿着脚印找到这里时,看着高高的院墙,惊疑道:“那小疯子难道会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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