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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你的城》第八十一章 主角与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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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我两个条件。”陈默说。

“就知道。你说吧,什么条件?”梅翩然嗤他。

“第一,让夏柟去跟人家鞠躬道歉,有空就去照顾老人家,直到出院取得老人家的谅解和家属的原谅。”陈默说。

“好,这个我替夏柟答应你。第二个条件呢?”梅翩然问。

“第二个条件嘛,你应该还记得之前是怎么骂我的吧?你说跟我在一起的女生都是猪,所以我第二个条件是,你,梅翩然,做我女朋友一个月。”

拐角处一片寂静,夏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被发现。她竖着耳朵仔细倾听那边的动静。他们轻轻一个动作或者一个心情就决定她的生活。原来自己才是生活的配角。

翩然会答应吗?陈默不是喜欢自己吗?为什么会提出让翩然做他女朋友这样的条件?

“陈默,以前的事,我向你道歉,这会儿真的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有什么条件只管提,是要铺子还是要客户。我们家那位说了,不惜一切代价。”梅翩然的语气已经有些软化,显然是把陈默的条件当成了陈默为难她的由头。她不想因为自己让陈默为难别人。

“梅翩然,你听好了,我的条件就是以下两个:第一,让夏柟去跟人家鞠躬道歉,有空就去照顾老人家,直到出院取得老人家的谅解和家属的原谅。第二,你做我女朋友一个月。你答应,这事后面交给我,你若不答应,我就按规矩处理。”

“你疯了吗?提这样的条件!就为了报复我?”梅翩然的声音因为压抑已经带了些哭腔。

陈默沉默了一阵,还是冷冷地说:“是。”

“我们可以自己聘夏柟,你给的三倍薪资我们也给得起。”梅翩然忽然语气冰冷起来,显然是对陈默起了厌恶之心。

“我相信你聘得起,但我更相信你们聘不了对吧?我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现在我知道你要完成对那位的承诺,就只能靠我。”陈默的志在必得让夏柟听了后像个泄气的皮球。

梅翩然那么喜欢徐浩然,是不可能答应陈默的条件的,她与夏柟只是室友,朋友,或许夏柟有困难,梅翩然会帮她,但所有的帮助都是有限度的。

“陈默,我求求你,别这样……”夏柟第一次听到梅翩然这样低声下气,却是为了自己。如果此刻不是涉及了她的生存,她倒是想冲出去对咄咄逼人的陈默大肆羞辱一番,不就是有钱吗?一会儿豪车追王翎,一会儿又与陶莎共舞,明明不久前还跟夏柟表白,这会儿却又威胁翩然做他女朋友。说白了,不就是一生缺爱,希望全世界的人都以他为主吗。

陈默并没有说话,夏柟只听到哒哒远去的脚步声。

她露出头看见陈默靠在墙上,梅翩然已经不在,他们并没有谈拢。

“听够了?”陈默淡淡地语气掩藏了对她的一切情绪。

夏柟小心地走到陈默面前,“老板。”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叫陈默。

陈默挑起眉,看着几乎紧张到要钻进地洞的夏柟顿生疑虑,她既然那么害怕,为什么还要来,明明只是一份兼职,为什么却可以让他能威胁得到梅翩然呢?她那样高傲清冷的性子为什么如此袒护眼前这个姑娘呢?

“呆在这里干嘛呢?我刚才说的你应该听得很清楚了吧?难道不应该自己想着怎么去弥补吗?”陈默很严厉,在训斥下属时并不会因为是谁、性别这些特殊原因而有所偏袒。

“可是……”夏柟想说翩然不会答应他的条件的,但又转念一想她已自身难保,还是不要牵涉其他了。

“好,我现在就去找病人道歉,没有课的时候我就来照顾他们,一定女离去的他们的谅解。”说着便要往病房里冲。

陈默一把拉住她,皱起眉头,已有了诸多的不耐烦。

“夏柟,认真点行不行?你已经成年了。病人刚做完手术,你去添什么堵?”

夏柟迈出的腿果断收了回来。她看着陈默,他对她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点。这与莫琲如此不同,她的莫琲从来不会因为这些事对她如此苛刻。

“那,那我?我在这里等他们醒过来?”夏柟边说边仔细观察陈默的表情。

“哎!”陈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他们有个儿子还在主治医生那里,估计一会儿会过来。老俩口就这一个儿子,非常疼爱,你现在可以去找他,我相信如果他原谅你,老俩口也就会原谅你。”

“好,好!谢谢您!真的,太感谢您了!我这就去,马上就去。噢,对了,请问您,病人家属叫什么名字?”夏柟问。

“钟起。”陈默冷冷地说出。

九年后

婚礼的安排都是夏柟一手操办,流程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她仔细推敲之后的样子,喜饼,喜糖,放几个巧克力,喜盒的样式……一切的一切都在她脑海里打磨过太多遍。

她懒懒地坐在太阳底下,温柔的光和风,却难找闲散的心情。她看着花园里来回奔跑的孩子和狗,幸福如此近,却又如海市蜃楼。

“嗨,晒太阳呢!”小区的住户跟她打招呼,她立即全副武装,带上无以言喻的甜蜜笑容。

“是啊!天气好,”她回应,伪装出幸福的样子来隐藏她不愿意回家的事实。此刻,他一定是在家里打游戏或者看新闻。开始他不在的时刻,夏柟会希望他早点回家陪自己,只是当相处久了,她发现,相比孤独,她更不能容忍的是他。

“呦!买了这么多东西呢,钟起可真够疼你的!”不知谁又牵头说了一句。

“这你可羡慕不来。”另一个打着哈哈。

他们跟夏柟打过招呼,从她身边走过。

夏柟看着一长椅的包装袋,包包,衣服,口红……所有那些曾是她心头好的一切,此刻都摆在她面前。曾经为了得到莫琲一个包包而欢呼雀跃一整天的她,此刻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夏夏,回家吧。你还想去哪里呢?“夏柟喃喃自语。风给不了她答案,心也给不了。

她拎着那些袋子散漫地向家里走去,开了门。钟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门的声音,眉头也没抬,只轻轻地说了一句:“回来了。”

她嗯了一声,告诉自己习惯就好。

回了卧室,将所有的东西都倒在床上。以前的她总会将她自己那些便宜的地摊货衣服摆在床上来回试,问莫琲哪件好看。可现在她好不好看,外面那个人大概都不会在意吧。

她坐在梳妆台看着眼角的鱼尾纹已经悄悄爬到她的眼角。

时光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镜子里反射出刺眼的光,她回头看见自己的床头柜上上了锁。刚搬进来的时候,她将自己很多东西都所在了这个房间,后来她搬到钟起房间后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她将那盒子拿过来,那锁显然只是个装饰,她一使劲便将盒子掰开。盒子里放着一个粗糙的笔记本,她一点也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又为什么放进去的。

她轻轻打开,软软的质地让她担心纸张会随时被扯坏。

扉页上,只写了一个字:梅

记忆的闸门忽然放开,那些轻挑单薄的过往啊!永远有撕扯人心的魅力。

她记得这是她搬进梅卿的房间里她仅留的笔记本。夏柟小心地藏好,总想着哪天梅卿回来,或许这便是她的诚意。所以她从未打开过。

她叹了气,笑自己的幼稚和天真。指尖划过,轻轻地打开:

中午在看书中度过,时间也安静下来。如同月光透过花叶,筛下我安静的疏影,我忽然想这一世,煮沉水,斗旗枪,写青山,临墨妙,考异订讹,间以词谑,该是怎样的优雅,怎样细水长流的消磨。在我的世界里,永远删繁就简,摒弃芜杂的诱惑,一心一意,开出一朵孤绝的花。

我喜欢呆在书多的地方,这里没有山重水复的追问,排山倒海的表白,迎来送往的推杯换盏,我只需放送自己密密麻麻的情谊,连缀起半日光阴,等待时间,等待时间深处的无限可能。

我想女子的恣肆,往往源于知道自己被宠溺。

于是,我理所当然的缅怀那些凄美倔强传奇的女子,在她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爱情里醉生梦死,我甚至推想那段压在故纸堆深处的爱情,萱草般温存而陈旧的气味,我似乎看到爱情浮光掠影般飘过。

虽然多数人好的是血脉喷张的刺激,这类人最擅长扮演情种,实则与爱情无关,我总相信,爱情是那样一种缄默,羞涩而笨拙的东西,不可能被演绎的如此戏剧。于是,我开始触摸她们沦落到现实生活中的质地,才隐隐发现,历史旁观我们也如同平常的质地,随时伴随着强有力者的登台与谢幕中浮浮沉沉,想来,或逆来顺受,或指点江山,天地间的踉踉跄跄就像一场仙侠游戏,有道,无道。

我常常见到情感经营失败的女子,或励志,或沉沦。但我常想,怦然心动谁都会,但豁出去的豪迈,拼着最后的气力塑造一个情种,却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本事。多说人需要爱,若不能情逢对手,就拿一个现实的人包装,用自己的想象将一个可能的人包装成她希望的样子。然后在结局处痛斥对方的改变,其实,谁都没有变,原本细致轻巧晶莹剔透的爱情与粗糙的原生态的现实本就是人生的多面。

所以,我总喜欢豪爽的女子,我说的豪爽,不是胳膊上跑马,拳头上立人,豪爽是清澈的眼神,开阔的器局,是对琐屑细事的忽略与遗忘,是相逢意气为君饮的痛快淋漓,是一往情深之子蘼他,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豪爽。只有执过不悔的坚持,行行重行行的彷徨,天高水阔知何处的无助,你才会明白,貌若珠玉需着面具,大能者必该不知所踪。

你不妨,做个豪爽的女子,执一株葵花,绽放时光窥不到的善良,也温柔他或喜或悲的岁月。

夏柟捂着嘴巴,继续往下翻:

意大利导演丁度。巴拉斯电影中的女主人公,都是一般模样,丰腴,艳丽,眉眼浓重,而且常以背部示人。大部分他的作品海报上,总有一个妖娆的女子的背,那场面悲伤又宁静,有说不出的伶仃感,这或许就是他认为的,女人最美最性感的角度。

而这种美丽与旗袍有修长知性的默契,与埃及舞裙有调皮感性相同的气场与命运。美又那么有距离感。

当然,除却这一切包装华美的外衣,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青春。

电视剧里总有这样的噱头,青春飘扬的少年,真诚挚意的温暖与包容总在利益与社会的驱使下走向衰老,他们终于要面对背叛与伤害,在一切的结尾处,都是他们青春的模样,谈谈的忧伤,终于逐渐模糊。那感伤与悲切总是引起像我这种人莫名的伤怀,但真的走出感情,走入生活,其实真正的离开与散场并没有那么难熬,有时候在分开的那一刻,我们甚至是隐隐喜悦,终于不再敷衍谁,终于不用忍受对方的怪癖。而时间慢慢地渗透每一个身体,每一个生命,终于以为见识,环境,新的朋友,新的三观,似乎没有人再想找回当年那个人,当年那个真,因为那样的她和现在的你水火不容。

不在自己身上,所以想不到,到了自己头上也就明白了,人的忍受力真是无限的,从前粉红娇嫩地依傍在父母身边的时候,想也想不到的那些事,黑白分明的世界观里永远容不下的那些事,最后都忍过来了。而这一切,就像是丰子恺的漫画里所描述的:“满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两三枝。”丰盛的世界,或许只是便宜了情感的钝者,感受力的懒人。

每一个人都被打上了过去的烙印,就像我幼时的一个朋友,那时候,我是极喜欢她的,她孩子气,天真,又恩怨分明。只是时隔很久之后,他一副世俗的模样,说着喝酒吃肉的话,我甚至能从手机这端听到那头他打着饱嗝的声音。后来便不再联系了,因为那些好奇心,或者最原始的天真和感性,终于被他不再饱满的异数更新的所剩无几,总有那么一个人给他打下这样一个颓废的烙印,改变他原本真挚的人生,原本包容的性情。说不定那个原版就是某个胡同里一个臃肿平庸的妇女,却不知道,自己决定着几千里之外,一个男人微妙的宠爱,他不可能回去找她,却任由她,成了他生命中的密码。

阿修罗的生命密码多半由此而来,不断重复的温暖场景,一点一滴那些温柔的记忆,在还没有能力把握,也没有资格争取的少年时代出现,因为没有得到,所以无比完美,从此成了一生最固执的愿望,安静而凶猛地潜伏在每一个细胞里,在某一双眼,某一张嘴出现的时候,猛猛地荡一荡,告诉你,你那么怀念过去的那个人和过去的那个自己,虽然你再也不想回去。

谁不曾是一个唇红齿白,剑眉星目,所向披靡的阿修罗,所谓异能,所谓气数,不过是青春,但紧跟阿修罗的气场总会散去,异能总会消失,一切不动如山也会动摇,一切万能都会有异数。

只是我愿我眼前的这个姑娘,没有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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