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晚自习,我和秋月结伴回家。学生从教学楼鱼贯而出,兴高采烈涌往校门口,然后在校门口再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流。
我们就读的这所第一中学实行半封闭式管理。住校生和走读生各占一半。住校生只有在放假才可以出校门,走读生则可以在下午放学及晚自习结束这两个时间段出校门。门卫根据通行证来辨别哪些学生允许出校门,哪些不可以。我和秋月都是走读生,家离学校不远。
经常有女同学拜托买个东西什么的,我来者不拒,积累了一些好人缘。有次被委托买卫生巾,我本能地点头,点完头后陷入了莫名的惊恐焦灼紧张的情绪里。我从没买过这玩意,家里都是妈妈准备好的。
被秋月数落了一顿,你不会拒绝啊?说不字有那么难吗?秋月很不想陪我去,但谁叫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我们看中了一家人少的店,然后在他家门口晃过来荡过去,再晃过来荡过去……终于,我硬着头皮冲进店里,秋月扭头跑了,跑了……关键时刻,她选择不要我这个猪队友。我装模做样地看看牙膏、牙刷、纸巾……之后,四下里一瞧,没人!赶紧抓一包卫生巾攥在手心。到收银台付钱,老板十分默契地扯一个黑塑料袋装好。整个买卖过程相当顺畅,但我的心跳一直不太顺畅。
这件记忆犹新的事发生在高一。
一出教室,秋月挽住我的手,将一只耳机塞进我耳朵,是许茹芸的《独角戏》,好几年前的歌,依然十分受欢迎。
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单角色里/对白总是自言自语/对手都是回忆/看不出什么结局
自始至终全是你/让我投入太彻底/故事如果注定悲剧/何苦给我美丽/演出相聚和别离……
凄美的曲调,忧伤的歌词,深情投入的演唱。很能撩拨我们这个年纪的少女情怀。哪怕功课再紧张,老师再严厉,家长再专制。也不能抵挡住青春年少的我们对爱情的憧憬和向往。
我把秋月的耳机拔掉,问:“你要有个男友考上清华,而你的分数够上个上海交大什么的,你会不会选择复读,非清华不可?”
秋月不经思索,冲口而出,“才不会,除非脑子有病。你想,万一我暗无天日地复读一年,高考的时候一脚踏空,别说清华了,连上海交大都成奢想,分数勉强够上二本,沦落到挑个无人搭理的专业,就悲催了。有没有这种可能?有吧!所以,我才不要冒这种险。何况,复读等于度劫,能不度就不要度。”
我们走上将军大道,离学校已经有一段距离,行人稀少。
我索性拔掉自己的耳机说:“我也不会复读。乔大松跟我们是很不一样的人。他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且意志坚定。”
秋月沉默,我猜她想起了喻文安。
耳机里许茹芸的声音似乎隔着遥远的几个世纪传过来。
“他高考考毁,大掉水准,真是个悲剧!”秋月感叹。
我总觉得乔大松从高考失利到复读整个事情有些蹊跷,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因为乔大松给我的感觉一点都不像高考会考塌的那种人。
白色的耳机线被我捏在手指尖甩圆圈,我思考了几秒钟后说:“也许另有隐情?”
秋月失笑:“什么隐情?谁会拿自己的前程,人生,梦想开玩笑?”
“也是。”我将耳机分别塞回秋月和自己的耳朵。
没有星星的夜里/我用泪光吸引你/既然爱你不能言语/只能微笑哭泣/让我从此忘了你……
“他和由歌本是神仙眷侣,同样优秀同样骄傲,但现在,两人的轨迹出现了偏差。”秋月叹息。
“别为乔大松操心啦,他和由歌天生一对,地造一双,什么都拆不散的。”我笑。
秋月点头,起劲地跟着许茹芸边唱边打拍子。这首歌已经单曲循环五遍,她越听越精神。
突然她停止变调的鬼哭狼嚎,一把拔掉耳机,目光灼灼地盯住我问:“你是不是喜欢他?我们班十八个女生里,有十六个喜欢他。如果加上你,就是十七个。”
“我喜欢古天乐,眉眼英气,帅得特别有型。尤其是他演的杨过,迷倒万千少女呀。”
“我喜欢华仔。”秋月说。
“噢!你和喻文安好有默契,他也喜欢刘德华。”我说,夸张地睁大眼睛,表示十万分惊讶。
秋月笑着伸手来掐我,我拔掉耳机扔给她,笑着跑了。
吵闹一顿,俩人的手又挽在了一起。
“小言,你喜欢他对不对?”秋月又问。
“只是好奇。”
“离喜欢不远了。”
我骇笑,“嘿,你什么时候变成资深情感专家了?我对很多东西感兴趣,我对感兴趣的东西都怀有好奇心。”
“会很艰难。”
“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搁谁身上都不轻松。”我说。
我和秋月在将军路南的十字路口分手,通常,我们都是在这个地方分手,然后,她往东,我往西。
是夜,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只浑身漆黑的猫,长一对金黄的眼,翘起尾巴,围着乔大松喵喵喵地叫个不停。声音能嗲出水来。但乔大松用脚踢我,动作粗鲁,同时嫌恶地嘘我,去去去。
我惨叫一声,从梦中醒来,汗湿衣背,幸好没有吵到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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