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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天启录》第十回 倚天万里须长剑 节七: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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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七:忧思

“南宫小姐!?”群雄愕然。

这一句话的分量,显然不比南宫元是彭天石之子这句来得轻。

南宫元和南宫九瞠目结舌,就连也叶啸天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郁春华,他不明白,郁春华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南宫荻蓉的声音他听了无数遍了,无时或忘,而这个黑袍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如何会是南宫荻蓉呢?

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

但他的不敢、不愿和不能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这不取决于叶啸天他自己,只取决于黑袍人自己。

黑袍人转过身看着那个年逾六旬的老乞丐,两人凝视良久。黑袍人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清脆动人,绝对是女子的喉音。

叶啸天呆住了,他看了看郁春华,又看了看黑袍人。这声音不正是他魂牵梦萦不能忘却的那个熟悉的声音么?莫君言连忙扶住他的手,想要劝他,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说了句:“叶兄,振作!”

叶啸天恍如不闻。他脑海中显现的都是南宫荻蓉和他曾经经历的种种,他心中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

南宫元和南宫九都被这声音给怔住了,南宫九更是嗫嚅着道:“荻蓉?真的是你?!”

黑袍人并不理会,而是摘下那黑色的宽大斗篷,露出了娇好的容颜。只见一张秀丽的脸庞,一双却月眉,嘴角含着笑意,不正是叶啸天日思夜念的南宫荻蓉么?

“老叫花子,你是怎么知道坤思天就是我的?”南宫荻蓉下颚微扬,说不出的妩媚。

郁春华叹了口气道:“老乞丐很早就怀疑过你,但你实在太聪明了,我试了你三次,你竟一次也没有露出破绽。因此直到昨日,我才敢笃定,这一切的阴谋,都是由你策划的。”

“哦?”南宫荻蓉撇眼看了下南宫九,又转回头对郁春华道:“你定是问了我九哥,当初是谁告诉他元哥身份的吧?好遗憾呐,你当初去我家搜了半日,却什么消息也没搜到,只因我给九哥的,仅仅是一张纸条而已,他看过之后就销毁了,怎么还会留下证据呢?”

“哼,不错。”郁春华冷笑道:“我原先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要离开南宫家。现在想来,你若不离开南宫家,如何能促成元九相争呢?其实你从未离开,而是一直在暗处布置着这一切。”

“哈哈,丐帮四大长老之首确实很有一套。继续说下去吧,我听着呢。”南宫荻蓉撩了撩长发,她的秀发一直藏在斗篷中,难免有些乱。

“你既要乞丐说,老乞丐便从头到尾说一遍给你听。”郁春华道:“你一开始就知道南宫元的身世,于是把这个消息偷偷地告诉了你九哥。南宫九性格冲动,且有些刚愎自用,不爱与旁人商议。因此老乞丐想,你原先的计划便是挑起你大哥和二哥的内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两兄弟不睦。若此刻南宫元死了,那么全天下的人都会认为,杀他的人定然就是南宫九。”

郁春华道:“但你派去的杀手,不论是离恨天也好,坎哀天也罢,都没能杀了南宫元。正就此时,三才堡的彭氏三雄得到了百年茯苓,终于按捺不住,况且彭天石练成‘玄黄内劲’,除了南宫飞凤外,北武林再无对手,若能除掉南宫飞凤,那么他三才堡统领江湖也就指日可待了。于是彭天石找上你们,出高价让你们暗杀南宫飞凤。”

南宫荻蓉点了点头道:“继续。”

“你们将计就计,刺死了南宫飞凤,偏又嫁祸给了南宫九,于是元九之争更加白热化,南宫九更是背上了弑父的罪名,必将被武林所唾弃。看似南宫元大获全胜,实际上你手中紧紧握着他的把柄,留在今日公诸于世,南宫元是彭天石之子,那么也决然不能再继承南宫家了。”郁春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如今,能够名正言顺坐拥南宫世家的,唯有你南宫荻蓉一人而已!”

“嘻嘻,老乞丐,怎么说呢,基本都被你猜对了吧。”南宫荻蓉淡淡地笑了笑,接着道:“我知道你那日给我茯苓,便是要试我。于是本小姐遂了你的意,怎样?我做的还不错吧?”

她的声音很好听,但听得人都感到了一丝寒意。尤其是南宫元、南宫九,还有叶啸天。

叶啸天终于忍不住走了上去,对着南宫荻蓉,说道:“南宫姑娘,你接近叶某,也仅仅只是为了利用我吗?”

南宫荻蓉撇过头不去看他,只低声道:“对不起,叶大哥。你我,是不可能的,请你忘了荻蓉吧。”

叶啸天心头如遭重拳,早在与她的同生共死那一刻时,他就已深深喜欢上眼前的这个女子,他喜欢她的坚强,喜欢她的睿智,他也感受得到她对他的情意。但,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

巽惊天叹道:“叶兄,我早就说过,切莫念着她。”

叶啸天只觉胸口奇痛,双足几乎站立不住,莫君言急忙上前扶助他走回木棚。

南宫元颤巍巍地问道:“三妹,你、你若是因我的身世而这般做,我不怪你,可你、可你为何要害死父亲,还要陷害九弟?”

南宫九听了南宫元这句话才猛然回过神,怔怔地看向南宫荻蓉。他自始至终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的小妹,设了这么一个局来陷害自己、陷害她的父亲、她的家人。

南宫荻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群豪都是一般心思:“看来她终究对南宫元、九兄弟,还是有兄妹情意的。”

“大哥,你在这江湖混了十几年了,难道还看不清吗?”南宫荻蓉反问了他一句,但这反问仅仅只是为了接下她的结论罢了。

“在这江湖,没有兄弟姐妹,只有恩怨情仇。”

是啊,在这样的一个江湖里,如何还会有真正的情义?兄弟尚且如此?何况友朋?

南宫元竟无法反驳,他颓然坐倒在了南宫荻蓉的面前。没有人能经得起这样的打击,没有人能容忍这样的背叛。

“为什么?为什么!”南宫九咆哮道:“掀翻了大哥和我,难道你就能接掌南宫家?你就只是为了接掌南宫世家!?”

“九哥……”

“不要叫我九哥!我没你这样的妹妹!”南宫九大声道。

“呵,九哥,我这样叫你,只是因为习惯。你本就不是我的兄长,南宫飞凤和我,本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而且,我也不是南宫荻蓉,真正的南宫荻蓉,早就死了!”她见他大声,她也大声地说。

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会场静得令人窒息,每一个人的心,都跳得快要窒息。她的话不仅仅是震动,而是震惊。

“你、你不是荻蓉?”元九齐声道。

“这世上本就没有南宫荻蓉这个人。”南宫荻蓉淡淡地道:“我从一开始就是摘星楼的坤思天,是楼主抚养我长大,教我武功,教我心计。我的身世,也是他赋予我的。”

“原来,你是她的女儿!?”郁春华忽道。

南宫荻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她环顾群雄,笑道:“你们都想知道,我便告诉你们。”

她清了清嗓子,缓缓说着她的故事:“我的母亲,曾深深地爱慕着南宫飞凤,他们本是青梅竹马,早有父母之命。可惜南宫飞凤见异思迁,娶了陈氏为妻,把我母亲弃如敝屣。我母亲不愿再见他,于是远走他乡,也就嫁了一个平凡人为妻,生下了我。但可惜,全村的人在一次意外后,染上了瘟疫,我爹和我娘都死了,我也快死了。”

“最终是楼主救了我的命,把我送到了南宫家。南宫飞凤看到了我身上的锦囊后,那个绣着凤凰的锦囊,自知对我母亲不起,于是收养了我,并认我为女。”她将又乱了的鬓发捋到了耳后。

“我原本很感激他,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场瘟疫,虽不是他指使的,却是他默许的。对吧,阮晋?”她说完这句后,瞟了阮晋一眼。

阮晋退了一步,咬了咬牙,不敢说话。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南宫飞凤有个未婚妻,可他竟然抛弃原配,和别的女人成亲,这对他的威望是一个打击。况且,那时候你在和你师侄争掌门之位,迫切需要南宫家的支持。于是,你就帮他解决了这个后患。只可惜,他后悔了,他不允许你再提这件事,还收养了我。”

郁春华叹了口气,说道:“冤孽!”

“南宫飞凤最大的弱点,就是太多情了。”南宫荻蓉说道:“他的多情,葬送了我的母亲,也葬送了他自己。”

“住口!纵然飞凤贤弟对你母亲不起,但也养育了你二十年,难道这恩情还抵偿不过么?”郁春华厉声道。

“抵偿?他何时给过我父爱?他的妻子又何时给过我母爱?他见到我时避之唯恐不及,他教我武功,给我吃穿,却从未问过我想要的是什么,从未给过我关怀!这便是抵偿?”南宫荻蓉大声道。

“你知道一个小女孩最想要的是什么吗?她可以不要可爱的玩偶,可以不要漂亮的衣裳,也可以不要精美的珍宝,她只要她爹爹的一个拥抱,只想在她爹爹的怀里撒一个娇。可是南宫飞凤从来没有给过她一个拥抱,从来没有!”

“我恨他,我恨死他了。”南宫荻蓉攥紧了拳:“从我十三岁那年起,我就很羡慕别人家的小女孩,羡慕她们有一个父亲,一个真正疼爱她们的父亲。”她吁了口气,又道:“我勤练南宫家的武功,同时也练楼主教我的武功,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亲手毁了这个家,毁了他的基业,毁了他的子女!”

南宫元默然,南宫九默然,叶啸天默然,郁春华也默然了,在场的人们,也全都默然着。

“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处心积虑这么做了吧。”南宫荻蓉舒展开她的却月眉,暗暗抹去了眼角溢出水珠。

孙云鹤在外,崔应元在内,他们都目睹了这一切,他们很清楚,他们想要的,已经到手了。南宫世家毁了,三才堡也毁了,甚至整个北武林也都毁了。

崔应元略带讥讽地说道:“很精彩的故事,听得我都快流眼泪了。但我们锦衣卫对南宫家和彭家的家事,没有什么兴趣。言归正传,彭老大,茯苓呢?”

彭天石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崔应元点了点头,朗声道:“彭地石和彭人石虽然已死,但彭家堡的人还没死绝,这茯苓必然还在此地。我锦衣卫找到茯苓之前,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许妄动,否则以妨碍公务为由,格杀勿论!”

崔应元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凭什么?我们又没拿茯苓!”“这是三才堡和锦衣卫的事,与我等何干?”“锦衣卫滥用职权,还有没有王法?”“我草你爷爷的,老子就动,你奈我何?”质疑声、喝骂声立时澎湃起来。

崔应元一声冷笑,孙云鹤身后的中军都督许鹏把令旗一展,只听得一阵齐整的呼喝声:“喔!”,三才堡外围立时涌出无数的官兵,四面八方将群雄包围住,竟有不下四千人之众!

群豪都是大吃一惊,暗道:“怎么会这样?”

看着他们惊愕的表情,崔应元望了望会场外的孙云鹤,两人均自点了点头。他们心里明白得很,明白今日带兵前来的意义。魏忠贤的密令,崔呈秀的虎符,彰德卫的出动,为的只有一个。

侠者,以武犯禁,历来都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魏忠贤麾下虽有不少武林中人,但毕竟少数。他也曾试图笼络过武林,因此年前曾授意许显纯、杨寰等促成浙江苍南派严松主持的会盟大会,意图以武林制武林,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了。于是这一次,他不打算笼络。这一次,他打算将这些武人,一网打尽。

“等一等!”彭天石放开彭人石的尸体,站了起来。孙云鹤已带着那五百人闯进了会场,他们外围还有四千人,已不在乎与会场里的所有人为敌。

“崔指挥,彭某人自知今日必死,但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你。”彭天石沉声道。

崔应元双手抱胸,淡淡地道:“你问。”

“坊间传闻我三才堡得了《阳明心经》,此事是否为锦衣卫所传?”

“不错。”崔应元颔首道。

“好。那茯苓一事,想必也是经过指挥使授意的吧?”

崔应元迟疑了一下,看了南宫荻蓉一眼后才道:“姑且算是吧。”

彭天石会意道:“不错,这茯苓一事,应该是摘星楼故意留给三才堡的。不然以摘星楼巽惊天之能,又岂能任那麻子张落入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兄弟之手。”

南宫荻蓉微笑道:“不愧是三才堡堡主,看来什么也瞒不住你了。”

“呵呵,既然如此,那茯苓现今必然已回到指挥使的手中了。崔指挥、孙指挥,你们要除去三才堡,可不能再以茯苓为由了。”

众人随即恍然:“锦衣卫既和摘星楼勾结,而藏在三才堡里的茯苓,也只有匿于三才堡中的摘星楼杀手们才能轻而易举地取走。”

“哈哈哈哈!好你个彭天石,一切都被你说中了。”崔应元抚掌长笑道:“书言:‘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彭老大啊,你也算是个明白人了。”

孙云鹤也来到崔应元的身边,叹道:“可惜了,俗话说得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借口这种东西,我们要多少就有多少。”群豪都被他带来的兵马逼到三才堡之前,听了他的话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郁春华振臂一呼:“各位武林同道,官府既然要对付咱们,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大伙儿齐心协力,就算是死,也好歹死得轰轰烈烈!”群雄均觉有理,纷纷背靠围成一簇,以免腹背受敌。

锦衣卫既已露出爪牙,讨饶显然无用,倒不如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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