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个光线好的角落，季夏然好兴致地拍了几张照片。

拍完照后，老板娘也不曾将视线停留在合照上，面无表情地道谢，“谢谢你的配合，作为报酬，这杯牛奶我就不收你钱了。”

连道谢都这么别扭，季夏然笑眯眯道:“我的签名可不止值一杯牛奶。”

没想到一部电视剧收入几百万以上的女明星会在这里为她的签名照片讨价还价，连自己的粉丝也这样吝啬，都说艺人喜欢做慈善，看来也只是表象。

老板娘重新点开一支烟，透过烟雾去看她，敷衍道:“这样吧，如果你下次还愿意来这，可以免费。”

这个满是棱角的女人可能随心所欲惯了，世俗伦理在她眼里不过是一把枷锁。可是她现在并不是在无人岛生活，而是选择开一家小店，她可能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却不想为了生存抛弃自己的生活信念。可不管她活得多潇洒，多不懂最基本的社会习性又关季夏然什么事？她的直觉就是，这个女人对她有莫名的敌意。

其实季夏然的第六感没有错，因为很快她就会发现生活是个圈，兜兜转转，会遇到的终究躲不过。

可现在她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下次要带着家里那三个大胃王来把这家“几厘”吃空，让这个老板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样想，季夏然终于平息了心底的怒火，重新打开笔记本页面。

老板娘可不知道她眼前的女人有这么多的心理活动，看了她几眼，又恢复她懒散的模样，泰然自若地回到前台玩手机。

季夏然打开文件夹，把自己准备了很久的照片匿名上传到微博，附言：金智雅高中时期的照片，有没有整容相信你们有眼睛（微笑脸）。

很快，底下的评论疯一般狂涨。

季夏然一边喝着温热的牛奶，一边滑动着鼠标，挑了几个评论慢慢回复。

正值寒假，微博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快就被顶上热搜。

营销号相继转发那张图片，配文用的是“惨不忍睹”四个字。

经过这么多的变故，金智雅的名声已经大不如前，说是狭隘的民族主义也好，一个韩国女人在自己国家的娱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很多圈内人和激进的爱国主义者早已看不下去。现在抓住了她的把柄，怎么可能不落井下石？

金智雅的粉丝也抵达战场，爆料者轻描淡写的态度彻底激怒他们，一边忙着控评，一边吵着要扒出“造谣者”的身份。

季夏然又点了一块芝士蛋糕，用勺子挖着蛋糕坐等。

风铃声响。店里走进一对漂亮的小情侣。

季夏然本来看到坐在她身后的这两个人，可是女孩子鼓着脸颊软着声音说了句“你就是觉得自己没有错，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男孩子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你说的什么话？我没有错你就不能无理取闹了吗？我没有错你就不能骂我了吗？”

“……”季夏然哽住，没想到微博上那么火的梗会在现实中被她撞见。

本以为男孩子耍一点小聪明就能相安无事，没想到女孩子又耍着小性子说：“可是你还是没说自己错哪儿了？”

这波意想之外的操作简直令人窒息，男孩子举起双手投降，“我错了，我从出生就是个错……”

女孩子破涕为笑，“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季夏然也跟着笑，这么大的一把甜齁鼻的狗粮她自己一个人承受不来，等沈易从国外回来有机会也要让他尝一尝甜蜜中透着心酸的味道。

兴许是季夏然颤动的双肩太过明显，女孩子投来不善的眼光。季夏然立马压低帽沿，关了笔记本。

男孩子顺着女孩子的目光，转身看到季夏然帽檐下不太真切的侧脸瞬间愣住。

女孩子看到男孩子用这么露骨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另外一个女人，心里瞬间不爽，椅子还没坐暖就霍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男孩子瞬间回神，拉住她的手，指着季夏然的背影对女孩子好脾气地解释道：“那不是你偶像吗？”

季夏然背脊一僵。

“真的？”女孩子不情愿地凑近，认出自家偶像的脸廓才激动地惊呼。

许是叫声太过尖利，老板娘不耐烦地敲了敲前台，示意他们冷静点。

女孩子连忙捂住嘴巴，眨着眼睛小心翼翼地上前问：“你好，请问你是季夏然吗？”

将老板娘不耐烦的神色尽收眼底，季夏然抬头浅笑，“嗯。我是。”

女孩子兴奋地跺脚，“我可以跟你合影吗？”

季夏然微笑：“当然可以。”

又是一番折腾，季夏然傍晚时分才走出“几厘”，回到家打开笔记本才知道金智雅的公关团队出了声明，说要告她这个“所谓的造谣者”诬陷。

有了团队撑腰，粉丝对她的谩骂变得更加理直气壮。到了晚上八点多，已经有粉丝扒出她的ip地址，而且顺藤摸瓜断定她是季夏然本人。

这场年尾大戏已经到了另外一波高潮，吃瓜群众表示想知道后续。因为今年季夏然闹出太多花边新闻，就算网友知道金智雅团队的声明漏洞百出，季夏然也免不了成为众矢之的。

与金智雅站同阵营的网友微乎其微，网上随处可见以这件事做评的段子，甚至有些黑粉张口就是一阵嘲讽。

“金智雅整不整容根本不是重点，现在当红的那些小花旦恐怕都不敢摸着良心说自己没打过玻尿酸，重要的是顶着那张那么僵硬的脸还睁眼说瞎话，这就……”

“金智雅的脑残粉可能撕错重点了吧，整得那么明显当初还出通稿向季夏然泼脏水，人品可见一斑……”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已经有无数个电话轮番轰炸。

季夏然一接，lisa捏着大嗓门在质问她：“那个爆料者真的是你吗？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就指望一个整容事件把金智雅打进泥土里？”

季夏然泰然自若，“没指望。但她的黑历史那么多，随便几条条都能让她翻不了身。”

lisa听着她冷静的声音，知道也可能还有后招，但还是按住眉心道：“你上次说的鱼死网破就是这个？ok，我理解。金智雅三番两次向你泼脏水，换谁都忍不了。你现在的反击没毛病，但是我就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毁掉一个金智雅是不是连你自己也得赔进去？夏然你先收手，有什么事交给我来解决，我保证让金智雅再也踏不进娱乐圈。”

季夏然只说，“lisa你是一个很称职的经纪人和老板，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艺人。我很记仇，从在布拉格留学到现在，她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我清清楚楚记在心里融在血液里，就是为了有一天我能毫不费力地回击。”

“季夏然你已经准备好退出娱乐圈了是不是？”lisa忍住摔手机的冲动，“我知道你当时跟我签约说的梦想金钱都是扯蛋，你就是为了沈易对吗？好了，现在你梦想成真了，想甩手走人了？行，我知道你家有大把的房地产等着你去继承，我也知道终有一天你会回去当季氏集团的千金，你不跟我承认我也不强迫你，但你以为我真的是傻子吗？当时网上闹得那么大，我会相信你的说辞？还有能不能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入行三年多了，大冬天的穿着短袖淋雨，大夏天又裹着棉袄拍爆炸戏，吊着威亚从二十多多米的楼层跳下来都是常事，你的坚持敬业都只是为了能更靠近沈易？你摸着良心，你对这份工作的热忱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吗？”

季夏然绞着手指，一言不发。

许久没有听见回应，lisa叹了口气，“夏然这次就听我的，好吗？”

季夏然无声叹息，考虑了一瞬，“lisa，这事我还是想自己解决。”

季夏然一旦倔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lisa明明知道不可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还是天真地以为说不定她能理解她的苦心。

手里的钢笔沁出墨水，lisa烦躁地将桌上的纸张撕碎扔进垃圾桶。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电话那端始终无声，季夏然以为她已经挂断也准备挂掉电话时，lisa平静的声音传来：“季夏然，我们解约吧。考虑了这么久，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再合作下去。你从来没想相信我，我也没有足够的耐心去等你。我想，解约是目前最好的方式。”

几句话不长，但已经有足够的杀伤力让季夏然心悸。

季夏然心里茫然一片，哀求的话语滚到嘴边又变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