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玲珑这么一番话，洛芳菲似乎很惊讶，毕竟苏玲珑一向是这女学中最刻苦用功的，为了提高棋艺，每堂课都听得最为认真，怎么现在课上出神不说，还有些厌学的意思？不过这个苏家小姐似乎也没有她想的那么闷。

洛芳菲出自文臣世家，却偏偏尚武，骑射武艺，在京中贵女中算是无人能及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却不怎么感兴趣，当然也不至于是大字不识，并不精通罢了，她对那些个弱不禁风、处处守着规矩的千金小姐也十分看不上，因而也没有什么朋友，洛尚书大人对这个闺女可谓是一个头两个大。

苏玲珑与她恰恰相反，出生武将世家，却仿佛是书香门第走出来的小姐，不过苏煜对于这个冰雪聪明的小女儿是怎么疼爱都不够，从一开始就想着要将苏玲珑往窈窕淑女那方面培养，然而私下里苏玲珑还是从大哥苏逸和二哥苏黎那学了武艺，尤其是她那个混世魔王二哥，常带着她翻墙出府去玩，苏侯爷也鞭长莫及。

洛芳菲此刻发现，原来坐在她旁边的这个文文弱弱的候府千金，与她还是有些共同话题的，于是不禁道：“我也不大喜欢下棋。”

“那洛小姐喜欢什么？”苏玲珑笑着问道，眉眼弯弯，很是灵动。

“骑射、舞剑、马球……”洛芳菲一一细数着，说到一半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大概不喜欢这些。”

“洛小姐别忘了，我是武将之女，没有耳濡目染是不可能的。”苏玲珑狡黠一笑，如同一只小狐狸。

洛芳菲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只可惜，我父亲不喜欢我练武……”

“关键在于，洛小姐要向洛大人证明，女子习武未必百无一用。”苏玲珑道，“我听说南梁、大漠等国都主张女子习武以强健体魄，若是发生什么险情也不至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南梁据说还有女将军、女兵，自古巾帼不让须眉的例子也多了去了。或许，洛小姐可以心平气和地同洛大人谈谈。”

洛芳菲的眼睛又亮了起来，第一次有人为她那么周到地出主意，她有些羞涩地道谢：“真是谢谢你。以后就不要叫我洛小姐了，叫我芳菲吧。我，可以叫你玲珑吗？”

苏玲珑笑了：“自然可以。”

“苏学生，洛学生，课上不要交头接耳，败坏纪律！”坐在上首的先生点名批评道。

听到苏玲珑被先生批评还是头一回，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苏玲珑和洛芳菲那一桌，或幸灾乐祸，或难以置信。叶倾城心中一阵快意。

苏玲珑朝先生颔首一笑，道：“学生知错，还请先生责罚。”女学中犯了错是一定要受罚的，苏玲珑主动领罚的诚恳态度倒也让那些想看热闹的人钻不了空子了。

先生赞赏地点了点头，但赏罚依旧要分明：“便罚你二人抄《女诫》五遍，抄完方可下学。”

接着便继续授课。

琴艺、书画、诗赋课上，有好友同自己一起学，洛芳菲倒也觉着有意思了许多，骑射场上，也不再形单影只。

虽然被罚，却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心情。

留下抄完书已经是日落西山，道别后便各自坐上了自家的马车。

刚到府里，苏玲珑连自己的院子都来不及去，便有苏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喜儿过来传话。

“小姐，老夫人说了，这昏定晨省是必须要的，可不能坏了府上的规矩。”这个喜儿说话极为傲慢，与她的主子如出一辙。

璎珞看不过去，正要冲出来说话，却被苏玲珑拦下了：“先去荣华苑。”

荣华苑里苏丹青带着一双儿女都已经到了，叶老爷叶雍有公务在身并没有来。

“不肖子孙，难不成一个请安都还要我等她不成！”苏老夫人的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叶倾城“好意”解释道：“外祖母莫要生气，姐姐今日在女学犯了错，被留下来罚抄《女诫》了，不是她刻意晚来的。”

“呵，就知道她不会有什么出息，在家里没规矩不说，给我苏家丢脸丢到外头去了！”苏老夫人冷笑道。

“老太太，大姑娘来了。”庆儿过来禀报。

苏玲珑笑着道：“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呢？”

“……”

苏老夫人冷哼一声，道：“你也真好意思来。”

“自然，不是祖母身边的喜儿传我来的吗？孙女刚下学堂连自己院子都未回，就来给祖母请安了。祖母，可还满意？”苏玲珑笑盈盈地看着她。

苏老夫人一向是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人，苏玲珑并不指望她就此放过自己，果然，她继续道：“看看你做的好事！在女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训斥，简直有辱门风！”

“先生从不训斥学生，玲珑已经领过罚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女学中没有一个学生是从未犯过错的，就连叶表妹，也是受过罚的啊。”苏玲珑顿了顿，道，“祖母果然还是待玲珑更好，处处悉心管教。”

叶倾城心中已将苏玲珑骂了千遍万遍，面上却不得不做着笑容。

苏丹青站在一旁有些疑惑：从前每回受了苏老夫人的训斥，苏玲珑只是低着头默默承受，事关叶倾城也从不会将她牵扯出来，怎的近些日子却变得牙尖嘴利起来，对叶倾城也没那么友善了？

一家人表面的和气还是要维持好。

苏丹青过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你祖母也是为了你好。这刚下学，倾城和玲珑都回各自的院子用晚饭吧。”

苏老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女儿这么一把制止了。

“姐姐。”走出荣华苑，叶倾城从后边叫住了苏玲珑。

“妹妹有事吗？”苏玲珑转过身，微笑地看着她。

“妹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姐姐生气了？”说着还委屈地拿绢帕抹了抹眼泪。

“自然是没有的。你我姐妹，可莫要再这么说了。天儿不早了，回院里用饭吧。”苏玲珑拿出自己的绢帕替她拭了眼泪，虽是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望着苏玲珑走远的背影，叶倾城轻蔑地笑了笑，将绢帕扔在一边……